第24章 昔年

第24章 昔年

紫月寒徹夜未眠,把這些年的大事大概理了一遍。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向風遲,

“聽阿昊說,當年殼兒被接來了紫月門?”

風遲忙命人去朝陽殿喚殼兒過來。當年司南把殼兒帶來了這紫月門,殼兒便化名十六成了紫月門的一名弟子。

司南司北平時對他照顧有加,只是最近聽聞了六師姐的消息,他每日都心急如焚,恨不能立馬去找羽青。

但是因為他的身份敏感,怕他闖禍,所以被紫白薇掬在了朝陽殿,大戰沒讓他出來。

不一會,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出現在殿門口。

六年過去,小殼兒已經擺脫了那身圓滾滾的肥肉,眉眼初見英氣,圓臉,大眼,身量竄的很快,穿着紫月門的弟子服,也是似模似樣。

他甫一邁進殿門,看見流金椅上端坐着的紫月寒,頓時噘起了嘴,眼裏的淚水滾滾而出,邊哭邊喊道,“姐夫,姐夫,你回來了!”

紫月寒一聽見“姐夫”二字,腦子裏一片蒙亂。

十二歲的少年奔過來,一下子撲在他的懷裏,似乎有數不清道不盡的委屈,伏在他的膝蓋上哭的不能自已。

“姐夫,我師父……師兄師姐……都沒了……”

“當年……師姐一個人回去……”

“如今……你快去救救她啊……”

紫月寒輕輕的撫摸了下殼兒的頭,一如當初,他懷抱着殼兒,殼兒天真的說道,

“我把六師姐讓給你,你以後要護着我,不讓別人欺負我,可好?”

恍如昨日,只是再見殼兒,他已然這麼大了。

從那場鬥爭里存活下來,昨日之形歷歷在目,殼兒這幾年心裏痛苦難過,過的並不開心。

等殼兒漸漸止了哭聲,風遲嗔怪他道,“在門主面前要有些規矩,這樣成何體統。”

紫月寒寵溺的一笑,說道,“我答應過他,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殼兒從今日起,記在我的門下,我親自教他讀書習武……”

殼兒一聽紫月寒要親自教自己武功,剛才的悲慟消散了不少,擦了擦眼淚,忙不迭的要跪下,說道,“姐夫……啊不……叫師父?”

紫月寒扶了他一把,“你就喊我姐夫,不必改。以後在人前你總要有個像樣大名……從今日起,你姓紫,叫望原,可好?”

殼兒聽了,忙跪下磕了個頭,說道,“望原,謝過……姐夫!”

“姐夫,你什麼時候去接我六師姐?她一直被那幫壞人欺負……”

“那外面說的都不對,六師姐才不是魔女,她那麼好……”

紫月寒拍了拍他的頭,哽咽道,“很快……很快……”

兩個人又說了會話,紫月寒問道,“殼兒,你還記得你十四師姐嗎?”

殼兒一聽,睜大眼睛問道,“當然。姐夫,你為何這樣問?難道,我十四師姐還在人世?”

“嗯。她也在紫月門。”

殼兒一聽一下子站直了身體,“在哪?”

“殼兒,當年的事對十四打擊很大,雖然她被人救下,卻失了心智,有些瘋癲,你與她見上一面,興許對她的病有所幫助。”

殼兒連連點頭。

過了一會,豐昊帶了十四來到了殿上。

殼兒一看見十四,嘴巴一撇,眼淚又開始止不住了。他跑到十四面前,喊道,

“師姐……”

十四被嚇了一跳,忙的躲到了豐昊的後面,只拿眼睛偷偷的瞄着殼兒,小聲的說道,

“你是誰?你想幹嗎?”

“憶歡,他是殼兒,是你的十六師弟,小殼兒啊……”豐昊回頭拍着她的頭說道。

殼兒又轉到十四的一側,“師姐,你不認識十六了嗎?哦對,我可能是長高了,變瘦了……”

殼兒把自己的臉擠成一團,模仿小時候的模樣。

然而十四卻沒有一點印象,仍然往豐昊的身後躲,“我不認識你!你離我遠一點。你再過來,我讓三師姐打你了啊……”

“師姐……”

殼兒看着十四的樣子,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用胳膊抹着眼淚。

豐昊嘆了口氣,說道,“唉,她的印象里似乎只有她與三師姐的記憶,好像憑藉著那些,她才能安安靜靜的活着……”

紫月寒走到殼兒身邊,摸着他的頭,安慰道,“那些回憶太過痛苦,也許這樣活着,也不是什麼壞事……”

莫邪宮內,夜楚雲自受了羽青那一掌,加上急火攻心,陳年舊病,已經卧床休養了一段時日。

依雲遍尋了名醫為他醫治。近兩天上門來一個江湖游醫,為他診了脈,給他留下了一瓶丹藥,他吃了傍晚竟然能坐起來了。

夜楚雲病情有所好轉,開始問及外面的事情。

“可有,她的消息?”他吞吐了一下。

依雲的臉上頓時變得冰冷,沒好氣的說道,“沒有!”

夜楚雲知道她對羽青的敵意很大,待她出去之後,又傳喚了桑奎。

桑奎是個唯令是從的人,不明白夜楚雲提到羽青是何目的,如實回答道,

“羽姑娘回了襄城,呃……後來沒再見了,那郎神醫也不見了,院子裏空了。”

桑奎想了想,還是沒敢把依雲前去刺殺又失敗的話說出來。

夜楚雲坐在床上,一頭髮絲垂在身側,俊美的面容上一片蒼白。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又問道,

“分寮的事可有什麼眉目?”

桑奎搖了搖頭,“已經秘密調查了幾個准見,都沒有異常。冉甲令最近似乎不在總寮,遲遲沒有密信傳來……”

“是否檢查了來莫邪宮刺殺人的武功路數?”

“查過了,三十幾個護衛均死於一柄無鋒鈍刀,看痕迹,打鬥的時間不算太長,想必來人武功極高,屬下也查閱了能有此武功之境的所有江湖修士,並沒有人用這種刀……”

夜楚雲眼神微微一凜,重複道,“江湖上沒有……那朝廷里……靜寧公主已死,我與朝廷聯繫已斷,誰能知道我爹囚禁此處?知曉我白甲分寮?而且,偏偏在你帶人離開的那幾天……”

桑奎抬起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吞吐了片刻,才說道,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羽姑娘?”

夜楚雲未置可否,暗暗思忖了片刻。

“最近江湖上可有什麼大事發生?那赫秋漣想必不會同莫邪宮或者紫月門善罷甘休。”

桑奎點了點頭,說道,“前幾日已經收到消息,赫秋漣帶了上千人馬攻擊了紫月門……”

夜楚雲吃了一驚,抬頭問道,“結果呢?”

“凌雲閣以及清涯水閣襄助,又有紫月寒坐鎮,赫秋漣敗走。”

夜楚雲眼有迷惑,“此次盟會,紫月寒的行蹤成謎,我還以為……他竟只是低調不出?”

桑奎點了點頭,說道,“聽說他化境入神,傲視天下,一劍斬了項敬飛,重傷幾十人,赫秋漣直接嚇退了……”

夜楚雲眯了下眼睛,“赫秋漣明知羽青同我一起,卻捨近求遠,去攻擊紫月門。想必一早的打算就是拖紫月門下水……離開紫月門,會不會折返來攻擊我莫邪宮……”

桑奎抿着嘴搖了搖頭,“羽姑娘打傷你,殺了老宮主的消息已經傳遍江湖。他們也受了重創,摸不清莫邪宮的實力,應不會……”

夜楚雲驀的抬起頭,“她幾時殺了我爹?這消息如何傳出去的?”

桑奎結巴了一下,說道,“那……天她確實出手毀了老宮主的屍身,看見的人很多,估計……”

夜楚雲看着桑奎的神色,又想起剛才依雲的樣子,心裏突然明白了。

他一手捂了胸口,“你們是覺得她身上的髒水多了,也不缺……這一盆嗎?我這與……紫月寒有何分別?咳……你們……這是往我心上插刀子啊……咳咳……”

剛出去拿吃的的依雲趕回來,恰逢看見夜楚雲咳的上氣不接下氣。她看了一眼一臉慌亂的桑奎,知道自己做的事也瞞不住,乾脆往夜楚雲的床前一跪,艮着脖子說道,

“刺殺羽青和散佈消息,都是我的主意,主子,要打要罰,依雲絕無怨言!”

“刺殺?”

啪——

夜楚雲火氣頓起,揚起手腕抽了依雲一巴掌。

這一巴掌有些狠,依雲險些被抽倒,臉上頓時浮起了一個紅色的掌印。

她強忍着眼裏的淚水,依然跪的筆直,說道,

“她那般對你,依雲替主人不值!”

“你!!”

夜楚雲又揚起了手,依雲閉上眼睛,倔強的不肯求饒。

夜楚雲的手停在半空,沒有捨得再打下去,他盯着依雲,有氣無力的說道,

“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依雲捂着臉,眼裏的淚水不止,自小到大,夜楚雲雖然對她嚴苛,但是從來沒有動過她一個手指頭。她心裏的委屈絕了堤,哭着爬起來離開了。

夜楚雲攥着手,心裏有些懊悔。他長嘆了口氣,病歪歪的躺了回去。

……

豐昊在紫月門停留了幾日,也要告辭離開。

紫月寒親自送他到山門口,豐昊回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

“別一副捨不得的樣子,弄的我都不想走了。”

紫月寒笑道,“紫月門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赫秋漣動機不純,怕是賊心不死。你還需謹慎,清崖水閣離得不遠,隨時可傳令羽。”

紫月寒微笑,“你也是。當心些。”

“好!”

說罷,豐昊揮了揮手,帶十四離開了紫月門。

紫月寒看着豐昊離開的背影,心裏升起了更多的堅定。

他回到了正殿,叫來了司南。詳問當年他親歷的事。

“都怪弟子無能,沒能阻止羽姑娘……”司南深覺有愧。

紫月寒淡淡擺了擺手,“她雖羸弱,可是性子堅毅。那是她的選擇。”

“可是,我不覺得羽姑娘會失控到不辨好壞,濫殺無辜……我在襄城見她,絲毫沒有魔修之相,她周身皆是正道氣韻。”

紫月寒一時疑惑,示意司南繼續說。

“而且前段時間,弟子去平南褚晚閣,羽姑娘定然比我們先到,可是遲遲沒有動手。而且,褚晚閣的罪魁禍首是出逃的黃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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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寒眯了眯眼睛,捻了捻手裏幾封折文。

“雖然種種跡象都指向羽姑娘,但是,我總覺得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怕是怕有人借她之手生事。”

紫月寒點點頭,“司南,你可願意幫我秘密調查這些事?”

司南立刻點頭,“門主儘管吩咐,羽姑娘對弟子有救命之恩,司南一定盡心儘力。”

紫月寒拿出了一封信,遞給司南,說道,

“黃鶴是否與沈家莊有關係?蘇南門滅門案可有異常?還有那些扣在她頭上的無頭懸案……”

司南掃過那信上一條條的疑點,合上揣進了懷裏。

“弟子明白。很多蛛絲馬跡是騙不了人的。”

司南正欲離去,紫月寒突然開口,

“你……在襄城……見過她?”

司南點了點頭。

紫月寒踟躕了一下,“她……好嗎?”

司南不知道門主說的“好”指的具體哪方面,只能原原本本的回道,

“羽姑娘容貌不似從前,武功奇高,赫秋漣不是她的對手。神情樣子有些冰冷,下手很乾脆……哦,比原來高了不少……弟子當時中了迷魂釘,有些分辨不清……”

紫月寒認真的聽着每一個字,心裏已經描畫了她很多遍,心裏喃喃道,

“青兒,你終究不再是那般的無助彷徨,你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了嗎?”

“哦對,羽姑娘用的武器是一把傘,傘尖有個很獨特的花形,而且,那傘上好像有靈獸棲息。”

“傘尖花形,倒也可以作為調查的切入口。”

“那靈獸可有雙翅?或者別的?”

“沒有。弟子沒看清,只是覺得黑蒙蒙一片如同水墨……那日太過緊急,虧得夜宮主趕來,我們才逃離……”

“夜楚雲?”紫月寒突然抬起頭。

司南口氣忽然有些猶豫,“當時他們應該……同行過挺長一段時間,而且……關係匪淺……”

紫月寒見司南閃爍其詞,皺了眉,“你……照實說。”

司南回憶起馬車裏夜楚雲對羽青的親昵,又聯繫滅魔會時他對她的種種,

“我覺得夜宮主對羽姑娘有意……羽姑娘似乎也……”司南見紫月寒變了臉色,匆忙改口,“但是近日傳言,羽姑娘殺了夜回天,還打傷了他,是否為了復仇才……”

紫月寒摩挲着手心,略低了頭,“你先去吧。”

司南退了下去。

紫月寒心裏五味雜陳,想見她的心更加迫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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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青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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