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葉兄，何至於此！

這貨的用心，好生歹毒！

潘姓捕快話一出口，以葉知秋的閱歷，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惡意，他與歸不二對視一眼，心中已有決斷。

“呃？”申小武一怔，豁然醒悟道，“還是潘哥眼力好！”

葉知秋不動聲色，辯白道，“我可沒有絡腮鬍子。”

“哼！”潘姓捕快一臉不屑，呵斥道，“剃掉不就沒了么！”

“我眉頭難道有刀疤不成？”葉知秋眼神一凝，繼續辯白。

“有沒有刀疤，算個逑？”潘姓捕快冷笑道，“大爺潘壯北，以縣衙捕頭的身份，宣佈將逃犯柳淳風當場抓捕！”

“膽敢拒捕者，殺無赦！”

此言一出，潘姓捕頭手中快刀一翻，搭在葉知秋的肩頭。

“威武～！”

大吼聲中，後方幾名捕快持刀掄尺，一擁而上。

碼頭街面上，本來就沒有幾個人，目睹這群惡捕又要行兇，更是作鳥獸散，轉眼間跑得一乾二淨。

葉知秋忍不住搖頭嘆道，“各位的節操，當真令人動容！”

這些年來，他足跡遍及半個帝國，見過的惡吏悍匪不下數千，但如此道貌岸然、厚顏無恥之徒，實屬罕見。

“不知死活！”潘姓捕頭面上橫肉一抖，雙眼凶光爆射，手中快刀一推，順勢斬向葉知秋頸部。

這貨一言不合就動刀殺人，乃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之輩。

蓬～！

不等刀鋒及體，葉知秋隨口吐出草葉，正中潘姓捕頭眉心，趁對方吃痛躲避之時，猛地一拳擊出---

潘姓捕頭碩大的身軀如遭錘擊，被擊飛丈許，重重摔倒，死活不知。

葉知秋那已然大成的野球拳，顯然並非普通人可以承受。

“潘哥！”

“頭兒！”

“惡賊，好膽！”

“小子，找死！”

亂鬨哄的吼叫中，惡捕們分作兩撥，兩人奔向倒地的潘姓捕頭，剩下四人揮刀舞尺，朝葉知秋玩命招呼。

蓬蓬蓬---

拳擊人體聲不絕於耳，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幾名惡捕全被擊倒在地。

葉知秋站在場上，並不在意惡捕們的狼狽模樣，只是盯着自己的雙拳，彷彿十分驚訝它們的威力。

-你揮出一拳，打飛了捕頭潘壯北，野球拳熟練度+2！境界修為+15！

-你揮出一拳，擊倒了捕快葛二蛋，野球拳熟練度+1！境界修為+5！

-你揮出一拳，擊倒了捕頭申小武，野球拳熟練度+2！境界修為+10！

……

尋常武夫，所學武技根本難以入品，葉知秋的幾門武技，均是黃品中階，非先天高手不可修習。

如果僅僅是武力上的優劣對比，絕不會讓他如此動容。

剛才，在識海中不斷響起的系統提示音，才是葉知秋驚訝的真正原因。

“閣下到底是什麼人？”

“襲擊官差！可敢報上名來？”

剩下兩名捕快嚇得雙腿發軟，口中卻強作鎮定、虛張聲勢，試圖維護幾分本就不存在的尊嚴。

“山野小道，葉知秋。”早在見到這群惡捕之初，葉知秋就沒打算苟且偷生，更沒打算隱瞞身份。

遭遇如此荒唐之事，以他的性情，怎麼可能苟且？

倘若他會苟且，當年只需迎合郡守，如今恐怕連縣令也當上咯！

當然---

葉知秋並不是無腦逞強，對郡縣官差的武力高低，他心裏有數，何況還有同伴歸不二、法寶陰陽判。

他敢渡湖入城，自是有備而來。

“葉知秋？！”

旁邊猛地傳來一聲驚呼，來自地上半死不活的捕頭潘壯北。

作為有名的神童，除了本縣人，淮北郡見過葉知秋的人雖然不多，但聽過他大名的卻有不少。

縣衙的捕快，大多任用當地郡縣人員，有人知道葉知秋，並不奇怪。

“竟是葉兄駕臨，兒郎們有眼不識泰山，俺老周這廂給你賠罪哩！”一道沙啞的聲音忽然在場外響起。

葉知秋循聲望去，只見街角轉出一道人影，吊梢眉、蒜頭鼻，臉上帶着人畜無害的微笑，看上去十分眼熟。

“周華炳！”

此人本是丁乘鶴麾下的捕頭，葉知秋自然認得。

那人臉上笑容不減，來到近前道，“可不正是俺老周！”

看對方身上的服飾，已是縣尉裝束，葉知秋心底一動，試探道，“這班捕快，怎麼都換作了外縣人？”

周華炳並不理會那群狼狽的下屬，正色道，“為防本地人徇私舞弊，許縣尊特地奏明李郡守，親自從外縣招募人手，重組了三班捕快！”

按照河洛帝制---

縣令、縣丞、縣尉，乃是官，由朝廷任命；其下各曹文書、三班捕快，都是吏，由縣令自行任免。

不等葉知秋搭話，周華炳面色一變，沖眾人喝道，“別在地上裝死哈！葉兄是許縣尊都要禮讓三分的人物，爾等竟然也敢衝撞，當真不知死活！”

聽對方這話的意思，那姓許的縣令，自己竟然認識？！

葉知秋眉頭一皺，猛地想起一個人模狗樣的許姓同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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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捕快對周華炳顯然頗為畏懼，當下顧不得傷痛，互相攙扶着爬將起來，瞥向葉知秋的眼神又恨又怕。

“葉兄！”周華炳轉過頭來，神色又變得人畜無害。

“當日你名列院試第三，本該一鼓作氣，參加來年州府大比，卻忽然棄文從武，實在令人惋惜！”

河洛帝國地方行政，分州、郡、縣三級，其中州治、郡治所在，雖然也是縣，卻稱州府、郡府，以示區別。

至於選拔各級官員，用的乃是科舉制度，具體又有小比、大比之分。

縣試、府試、院試，是為小比。

分別在縣、郡、州進行，由地方學政主持，三試皆過者為秀才，並獲得大比資格。

鄉試、會試、殿試，是為大比。

分別在州府、京城、皇宮進行，鄉試由朝中學政主持，通過則為舉人；會試由欽差大臣主持，通過則為貢士。

至於殿試，通常由皇帝親自主持，分出三甲排名：一甲三人，分別是狀元、榜眼、探花，賜進士及第；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三榜進士的官場地位，有點類似藍星清北、985、普通一本的差異。

嘿，這貨還是那麼矯情！

葉知秋聽了，只覺得十分可笑。

那年院試之事，暴露了州郡大量官員尸位素餐、蠅營狗苟的真相，這也是他決然放棄科舉之路的緣故。

而眼前的周華炳，當初背着縣令丁乘鶴，在其中扮演了一條權貴門下走狗的角色，如今卻裝作若無其事。

“官場清淺，如果不是周兄這等人物，怎麼忍受得了那種寡淡滋味？”葉知秋不動聲色，暗含譏諷道。

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眼前這群夯貨，只知道坐井觀天，在一隅之地媚上欺下、作威作福，不但淺薄，而且醜惡不堪。

周華炳懵然不覺，旁邊歸不二卻似有所察，綠豆小眼瞥了瞥葉知秋，頗有幾分“你小子真不是個善茬”之意。

“俺老周是個粗人，比不了葉兄，更比不得許縣尊。”周華炳神色一正，再次提及頂頭上司，“葉兄既然回來，怎能不去拜訪同窗許縣尊呢？”

啊呸！

就這貨那金針菇，也敢自稱粗人？

周華炳比葉知秋年長不少，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娶妻生子。

他家中那位十分彪悍，曾因長期欲求不滿，將其“一二三”、“金針菇”等私隱宣揚開來，一時在縣中傳為笑話，直到周華炳升任捕頭才鎮壓下來。

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周華炳在人前總是習慣自稱粗人。

“縣令既然是許朝宗，葉某自然要去拜訪。”葉知秋欣然答應。

他倒不是客氣，是真的想看看，那貨現在是啥德性？

周華炳聽對方直呼自己上司名諱，眉頭一皺，欲言又止。

“歸老哥，一起去見識見識？”葉知秋先向歸不二發出邀請，這才對周華炳笑道，“老周，你不會介意吧？”

周華炳倒是介意，但他明白葉知秋是什麼性情，只得尷尬笑道，“俺老周有啥可介意的？許縣尊一向愛民如子、禮賢下士，更不可能介意了！”

好一個愛民如子！

真能說得出口，臭不要臉！

葉知秋和歸不二對視一眼，都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兩位，請！”周華炳不再理會潘、申等惡捕，當先而行，領着葉知秋、歸不二入城，直奔縣衙而去。

城內人氣要旺盛不少，只是市民大多衣衫襤褸，望見三人，遠遠就避在兩旁，神色之間有掩飾不住的驚惶。

果然一切都不一樣啦！

雖然河洛帝國的官場昏暗已久，但淮陽城在丁乘鶴的治理下，人們大致也說得上安居樂業、豐衣足食。

哪像現在，到處瀰漫著亂世景象。

一柱香的功夫后，三人來到縣衙，步入宣化坊，經過甬道、儀門，抵達戒石坊，周華炳告罪先行，入堂稟告。

過得良久---

周華炳出門侍立在旁，接着一名模樣短小精悍的官員笑着迎來，“葉兄大駕光臨，本官有失遠迎！”

此人正是縣令許朝宗。

他十二歲中秀才，十六歲中舉，世俗成就勝過葉知秋。

然而，他在淮陽一帶的聲望遠遜於後者，原因一言難盡。

“葉某一介山野小道，哪裏值得許大人這般客氣！”葉知秋語氣冷淡，並沒有半分虛與委蛇的意思。

許朝宗神色一怔，愕然道，“葉兄言辭疏遠，莫不是本官麾下兒郎眼拙，有什麼得罪的地方？”

葉知秋也不客氣，將剛才那群惡捕的作為一一道來，最後肅然道，“苛政猛於虎，這等惡吏，當真該死！”

“葉兄，何至於此！如今聖君在上，乃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太平盛世，些許瑕疵，不值一提！”

許朝宗不停搖頭---

接着嘆息，“話說回來，這群夯貨若有葉兄三分本事，本官近日也不用殫精竭慮、心力交瘁了！”

看他那言辭神色，似乎正有什麼極難的政務無法決斷。

“大人---”

“葉兄見多識廣，當年以善斷着稱。”周華炳見狀，適時提議道，“那戚秦氏的案子，何不請他出手？”

許朝宗搖頭道，“這是我等職責所在，怎可勞煩葉兄？”

“常言道：能力越強，責任越大。”周華炳神色激昂，語氣慷慨，“葉兄既懷憂民之心，又怎會袖手旁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