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種梨,偷桃
造孽啊!
金帳汗國,與帝國向來敵對。
丁乘鶴為官多年,自然明白:邊地縣令與敵國串聯,意味着什麼?
以許朝宗的舉人身份,縣令已是他在帝國官場的天花板。
想要高官厚祿?!
與金帳汗國串聯?!
湊在一起,九成九,是要賣國啊!
就在這時---
場上幾名修行有成的人,忽然不約而同地瞥了一眼門口。
“丁公,許子肅有事求見!”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樓外傳來,聽來正是看守大門的趙天佑。
“老道迴避一下!”不等丁乘鶴說話,老道士元神一把拉過小書妖,飛快地投入天遁鏡中。
“嘿~!”葉知秋立即醒悟過來,將天遁鏡收入懷中。
那畫皮鬼倒也知趣,拽住小獵犬,一起躲到了茶几下。
丁乘鶴怔了一會兒,這才開口道,“進來說話吧。”
“丁公!”許子肅應聲而入,神色恭謹道,“章三公子有意在城外畫卦台舉辦一場法會,特命小吏邀請王校尉、葉秀才出席,還望丁公首肯。”
額嚯!
章三少?法會?
葉知秋聽得一愣,那個傻不拉嘰的小可愛,想要干哈?
“這是年輕人之間的事。”丁乘鶴皺眉道,“老夫能有什麼意見?”
“呵呵---”
王子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那位章三少,倒也有幾分本事,這麼快就知曉王某的來歷了!”
對自己伏魔校尉身份的暴露,他似乎毫不在意。
“三公子雖然年少---”
“卻有許縣尊提點。”許子肅神色謹然,遞上一份請柬,“明日午時,三公子在畫卦台恭候兩位!”
見王子服接過請柬,他又掏出另一份請柬,遞給葉知秋。
“兩位若有伴當,也可一併出席。”許子肅目光在場上一掃而過,又對丁乘鶴恭聲道,“倘若丁公沒有其它吩咐,小吏不敢打擾,這就告辭了!”
在這場旋渦里,他已經選擇了明哲保身,當然不會留在這裏礙眼。
丁乘鶴並沒有挽留,待許子肅的身影消失后,才嘆息道,“自古宴無好宴,這場法會只怕不簡單吶!”
姓許的傢伙,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猥瑣啊!葉知秋在心底暗自感嘆。
秦艷娘冤案、客卿令、李司鑒、章三少,種種因素---
無非都是想要假州郡權貴之手,收拾不願同流合污的葉知秋。
不是朋友,自然就是敵人。
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某些生物都是這種二元邏輯!
“或許也是機緣。”王子服的言語將葉知秋拉回場上,“正好藉此機會,看看許縣令背後是否另有乾坤。”
他抬眼望向對面兩人,“葉兄、蘇師妹,你們說呢?”
蘇嬰寧笑而不語,只把眸光投向旁邊的年輕道士。
“王兄說得在理。”葉知秋點頭稱是,又轉身拜託歸不二,“丁公伉儷的安全,就勞煩歸老哥負責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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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時,龍首湖。
時值季夏,雖有艷陽在天,但水面涼風習習,令人舒爽。
畫卦台,居淮陽七台之首。
相傳,遠古伏羲氏曾在這裏捉筆問卦,故而得名。
卦台寬闊,離湖岸不遠,有廊橋相連。此時,台上旌旗招展,布有高台雅座,沿途又有侍者、婢女迎接。
連湖岸碼頭,也和往常不同。
處處可見小販、行人,三五成群,總算有了幾分人氣。
除王子服、葉知秋外,蘇嬰寧、丁鈴兒也跟了過來。
四人抵達之時,台上已有百十來人,其中不乏縣衙官吏、當地豪紳,另有術士、法師若干---
看上去熱鬧得很!
葉知秋放眼一望,發現了不少陌生面孔,心底暗自警惕。
官吏中為首那人,是縣丞章新宇,至於縣令許朝宗、縣尉周華炳,不知道什麼緣故,全都不在。
“能得伏魔司王校尉駕臨,本少不勝榮幸。”章三少帶人迎上前來,對王子服客氣道,“王兄,請入座!”
又白又胖,像個瓜皮!
但他只是囂張,並不是真傻。
對來頭不在他那“家父”之下的,自然是另外一種態度。
但奇怪的是---
對羞辱過他的葉知秋,章三少並沒有特別的表現,只是頗為激賞地打量了蘇嬰寧、丁鈴兒一眼。
“章兄客氣了!”王子服也不矯情,隨對方步入上座。
至於葉知秋三人,則在侍者的引領下,找了一處僻靜些的角落坐下。
台上來客多有相識的,三五人圍坐在一起,東拉西扯,談笑風生。
“各位!肅靜---”
場上猛地響起一道大喝,只見捕頭許子肅來到場中,“法會時辰已到,現在請章三公子訓話。”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家父,章二河!”
“本人,章三少!”
只見章三少站起身來,神氣十足道,“淮陽雖然不大,卻有伏羲、龍湖,稱得上人傑地靈。”
“本少閒遊到此,有幸得遇伏魔校尉王兄,一時心癢難耐,忍不住操辦一場法會,想要跟着漲漲見識。”
王子服面帶微笑,站起身來,對四周一拱手,以示客氣。
“不多廢話,這就開始吧!”章三少點到即止,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章、王兩人重新入座。
章新宇見氣氛有些冷場,趕緊沖人群丟去一個眼色。
“貧道竹方,遊歷至此。”
一名瘦瘦高高的邋遢道人,緩緩來到場中,“懂點小伎倆,適逢盛會,特為各位助興!”
他張目環顧,從旁邊桌上拿起一個梨,“鴨梨細脆多汁,可惜淮陽一地並不多見,且看貧道略施小術。”
咔嚓嚓---
邋遢道士雙手捧梨,大口大口吃了起來,轉眼只剩下一個梨核。
“倒是一枚好種子!”
邋遢道士打量梨核,取出一把小鐵鏟,竟在卦台中央挖掘起來,很快就刨出一個坑,將梨核埋下去。
“還得澆些水!”邋遢道士從桌上拿過一壺酒,倒進坑裏。
他這番作為十分奇特。
台上百十來人,倒有半數起身圍觀,不遠處岸上的行人、小販,也紛紛被勾起了好奇心。
眾目睽睽之下---
只見那坑中很快冒出一棵嫩芽,並急劇長大,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長成一棵枝葉繁茂的梨樹。
接着,開花、結果,轉眼間,又香又大的梨子就掛滿了枝頭。
“次毛,這是啥妖術?”
“去逑,哪裏妖了?”
“明明是活神仙!”
“老天開眼,沒白活哩!”
……
“請章三少、王校尉品鑒!”邋遢道士從樹上摘下兩個大梨,親自送上主座,神色洋洋自得。
“道長好本事!”章三少拍手稱讚,欣然接過鴨梨。
許子肅見狀,不等章新宇吩咐,令場上的侍者、婢女上前,將樹上的梨子悉數摘下,並送到眾多賓客手中。
葉知秋、嬰寧對視一眼,輕聲嘆息,將那鴨梨放在桌上。
唯有丁鈴兒興緻勃勃,一口又一口,吃得十分開心。
邋遢道士“嘿嘿”一笑,揮動鐵鏟,將梨樹伐倒,杠在肩上,走到台邊,“撲通”扔進湖中。
梨樹、鐵鏟入水,很快消失不見。
“額滴天哩!”
“哪個七孫乾的好事?”
“滿滿一車鴨梨,就這樣沒啦!”
“這是要了俺的命啊!”
“驢日的,不得好死!”
……
一陣呼天搶地的哭聲喊,忽然從湖岸那邊傳過來。
眾人聞聲望去---
只見一名小販撲在板車上,聲淚俱下,向行人不斷哭訴。
“趕走!”許子肅見章三少面露不愉,當即令手下捕快出動。
台上眾人見狀,大多明白過來,卻無人出聲說話。
且不說有章三少撐腰---
單是邋遢道士這一手鬼神搬運之術,就讓大家不敢得罪,否則不知啥時候,家底就被搬空哩!
奇怪的是,一向喜好打抱不平的葉知秋,也沉默不語。
丁鈴兒面露憤色,正要出面呵斥,卻被嬰寧輕輕拉住。
暗地裏一直觀察着三人的幾雙眼睛,紛紛露出失望之色。
有代表強權的捕快出面---
那小販雖然不甘,也在呵斥聲中,從大家視野里消失。
“草民王易,與小兒王香會一手彩戲。”一名綠衣漢子從人群中閃出,“各位嘗了竹方道長的鴨梨,不妨再欣賞我父子二人的戲法,正好消食。”
他的長相頗為奇特,赤目大耳,個頭不高,雙臂奇長。
綠衣赤目,像個瓜皮!
章三少不以為然,隨口詢問,“有什麼拿手的戲法?”
綠衣漢子拱手道,“草民可顛倒時令地理,生長出各種各樣瓜果。”
“有這等本事?”章三少有些不信,“那你取個蟠桃試試。”
蟠桃,中原並不出產,偶現蹤跡,也是帝王權貴派遣特使,以御風異獸從流沙諸國急運而來。
沿途還需以冰雪相護,否則不等抵達中原,就已腐爛。
綠衣漢子點頭應下,卻又唉聲嘆息,“這個要求實在不通情理,蟠桃遠在數萬里之外,咋個去取吶?”
“此言差矣!”
人群中跳出一個孩童,只有三尺高矮,與綠衣漢子樣貌酷似,“老爹既然應下,又怎能推辭呢?”
綠衣漢子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西域遙遠,傳聞天界也有蟠桃,不如上去一趟,也能取來蟠桃!”
“嘻嘻!”小兒王香笑道,“這天界,有通道可以上去么?”
“你爹我自有辦法!”綠衣漢子一邊說話,一邊打開身邊的竹箱,取出一團繩子,看上去約有幾十丈長短。
他理出一個繩頭,向空中一拋,那繩子竟然直上半空,好像有什麼隱形的東西在一路向上牽引。
眼看着繩子不斷上升,愈升愈高,轉眼間直沒雲端。
“瓜娃娃過來!”綠衣漢子把兒子叫到身邊,“你爹老啦,身體疲乏、笨拙,上不去,你替爹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