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陰影7
有人彷彿天生屬於舞台,知道什麼時候出場,更知道什麼樣的出場方式會調動人心。
侯涅生就是這樣的人,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與緊張的心跳中,那人承着夕陽的餘暉踏入薛宅,穿了件白襯衫,橙黃的光自他身後閃耀,像是層朦朧的濾鏡,俊美的面容夾雜在光影間,有種不真實的夢幻感。
侯涅生的個子很高,身材更說不上瘦弱,走起路來卻像極了一個剛出院的重症病患,讓人莫名覺得單薄和削瘦,三月的風適時吹過,將他幾縷過肩的長發吹起,顯得更加支離破碎,身後行李箱似有千斤,下一秒就能將他拽倒在地。
待他徹底走進薛宅,眾人也看清了他的面容,五官俊朗到極點,像是神明親自雕刻的驚世作品,一雙絕美的桃花眼平靜地掃過四周,他嘴角還掛着禮貌而疏離的笑。
像是那種會坐在角落觀望,冷漠又溫和的人,會用含笑的語氣告訴你,他要殺死你的惡魔,是條陰毒、殘忍的蛇。
幾乎所有人都呆住了,因為角色從劇本走進現實,來人完美符合了他們對反派司郁的所有幻想。
他對眾人的反應習以為常,輕笑一聲后屬於司郁的冰冷濾鏡消失了,真正變得溫和鮮活,在太陽餘暉消失前,他玩笑般地說:“我怕來太早容易造成轟動。”
彷彿為了印證他的話,不少人依舊保持那副驚訝和忘記呼吸的模樣,本該推着輪椅的江元,更是激動地手一松,將輪椅推倒在地。
這就是侯涅生,一個不粉娛樂圈都會知道的國民級影帝。
在場很多年輕人小學時他便出道了,出道即巔峰,第一部電影作品就斬獲當年最佳新人獎,之後沒用幾年又拿下了最佳男主角獎。
他的巔峰期很長,直到現在,依舊是超一線的火熱存在。用某些大v的話說,拍電影就跟開盲盒一樣,哪有不踩雷的,除非那個人是侯涅生,再爛的劇本都能靠他的驚世顏值和逆天演技,將票房拉回本。
他的出現讓劇組還未拍攝便推上了一個全新的高度,難怪所有的演員在到來前都是保密的,確實足夠震撼。
在場的年輕人無一認識他,更無一不是他的粉絲。哪怕是汪宇航這類頂流,即便不粉,見面也要恭敬叫一聲前輩。
但白日許明淵不包括在內,他不關心來人侯涅生在娛樂圈的身份有多震撼,他只知道這人是自己被迫要合住的室友,而現在晚上了,黑夜要出來了,而黑夜......非常想在侯涅生身上來幾刀。
在太陽的最後一縷光消失在地平線前,白日許明淵平靜地說:“不可以殺人。”
下一秒,他嘴角咧開笑容,冰冷的眸子變得靈動而鮮活,一抹暗色的紅光在其中閃爍,盯着害自己乾等一夜的室友輕飄飄道:“放心,我不殺人。”
侯涅生不需要再專門弄造型,剛剛在場所有人的反應就是最好的答案。江元被場務提醒好幾次終於回過神來急忙扶起輪椅,在侯涅生朝他走過來時,還有種不切實際的飄忽感。
第一次演戲就是給影帝作配嗎,自滿如江元也沒有那種理所應當的感覺,他小心翼翼擦了下坐墊,說話的語氣也緊張起來:“侯影帝,您坐。”
“別緊張。”侯涅生回道,他坐到椅子上后又問,“推得動嗎。”
江元點頭,“嗯......”
拍攝因侯涅生的卡點到來正式開始,本就在角落許明淵被徹底遺忘,他咬着他恨不得衝過去,一刀砍在侯涅生身上。
不等壓下這股情緒,睡醒一覺的薛文走到他旁邊,感受到這股可怕的低氣壓后,試探性地問:“你......還好嗎。”
許明淵用一張冷漠臉,強壓着殺意,一字一句道:“你——說——呢。”
薛文:“......”
看出來非常不好,都會用反問句了。
“如果.....”薛文話說一半,許明淵轉過頭來,在對方冷得要凍死人的目光中,他咽了下口水,無比緊張地說:“剛剛有劇組的人來找我,麻煩我把大影帝的行李搬到房間裏。”
他的語速很快,像是生怕讓許明淵聽清一樣,“你也知道的,他要跟你住一塊,鑰匙也在你那裏,只有你能進屋,我能麻煩你把他的行李搬到你房間不,如果不行,可以我搬,你開門就行。”
回答薛文的是許明淵更冷的目光,他嘆了口氣雙手合十,就差跪下來磕頭了,“算我求你了,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就是個傳話的,最多算是拿錢辦事,實在不行我給你住宿費全免了還不行嗎,咱換個人刁難吧。”
許明淵依舊沒有回答,薛文似乎想到了什麼,咬咬牙后給許明淵彎腰道歉,“我承認昨晚是我耍心機坑了你,我給你道歉,但那完全就是個意外,按我的假設那個唐成雙才是最後一個打開紙條的,真不是專門針對你的。”
黑夜許明淵:“......”
搞了半天,還真是你小子耍的心思啊。
怎麼說呢,有種裝啞巴吃黃連,吃錯了還不能說的憋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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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在哪。”許明淵問。
見許明淵同意了,薛文眼睛一亮,立馬直起身子,感激道:“箱子啊,我已經給你放門口了,你開門放進去就行了。”
許明淵面色一沉,轉身不再理睬薛文,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真的很欠揍,他發誓下次出外勤絕對要晚上到,然後換白天的來演戲。
上到三樓,許明淵果真見到了放在自己房間門口的箱子,箱子不大,估計也就裝了幾身衣服。
他打開門,一腳把箱子踹進屋,滾輪在地上飛速滑動,劃過一個大點的地板縫隙,直接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許明淵可不管這些,把這身怎麼穿怎麼不舒服的襯衫西褲換掉,換了身休閑的無帽衛衣,又打開自己的行李箱拿了點東西塞進口袋裏,將才重新出門。
他前腳剛踏出門,又退回來,撕了張桌上本就有的便簽紙,飛速寫幾個大字,貼在大門外后,將房間徹底鎖死。
此時西院的拍攝正如火如荼進行着。馮導是個要求嚴苛,精益求精的人,一線還是十八線,在他眼裏都一個樣,演不好都要挨罵,許明淵剛下樓就聽到極其難聽的罵聲。
想想也難怪,很多演員都是為了貼合角色海選的新人,外加近距離接觸侯涅生等明星,演技不好非常正常。不過這些都跟許明淵沒有關係,沒人注意他正好,省得那群人擔驚受怕自己跟他們搶角色,都說了不是來演戲的,怎麼就不信了。
薛文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他對明星也不感興趣,估計是找個地方獨自待着去了。本來許明淵還打算坑他一下,畢竟因為他鬧了個烏龍,白白浪費一晚上。
然而浪費歸浪費,黑夜許明淵從不虧待自己,徹夜調查前,他還是選擇先去【老薛私房菜館】吃個菜,那裏還符合他口味的。
沒有其他人礙事,許明淵走得很快。今天正式開拍,菜館也不復昨日的熱鬧和擁擠,門前空蕩蕩的,就一張桌上坐了幾個店員在那閑聊。
他們對許明淵還有些印象,畢竟他是跟汪宇航一起過來的,本身也足夠亮眼。
昨天招待他的店員直接站起來,招呼着許明淵找了張桌子坐下,在等點菜的功夫里還不忘問道:“今天不是正式開拍了嗎,你怎麼還有空來這吃飯啊。”
“我不是演員,單純找個地方出來玩玩而已。”許明淵隨手指了兩個昨天吃得還合口味的菜。
沒有他人在,黑夜許明淵索幸也不裝冷漠臉了,反正店員又不會找個跟他相熟了的人專門議論這個,他抽出一雙筷子在手指間靈活轉動着,隨口問道:“你們怎麼知道他們是來拍戲的。”
“鎮子上的人都知道。”店員笑着回道,“而且劇組那麼多人,還得找我們菜館包餐呢。”
“這樣啊。”許明淵道,“具體說說唄。”
他的這張臉很好看,白日還會因為冷漠而又幾分距離感,現在換到黑夜,笑起來直接抹去了這點距離感,語氣也在跟好友隨意聊天,雖然一般人不會想着怎麼殺好友就是了。
少有人能拒絕這樣的人來搭訕,這個店員也不例外,他猶豫片刻,像是在思考什麼,而後急匆匆跑進去報了個菜單又走出來,說道:“其實我也不清楚,聽其他人八卦說,是人家大導演親自來找鎮長商量的,還把一堆廢棄不用的地方封起來,重新裝修后取景。你不知道啊,那時候一天到晚裝修隊的車子往鎮子裏開,可吵了。”
“是嗎。”許明淵開玩笑道,“你們那時候生意肯定很不錯吧。”
“這個啊,不瞞你說,我們這兒雖然偏僻,但旅遊業還真不差,零零散散,一年到頭都有人來玩。”店員似乎想起許明淵也是來玩的,又隨手往山上一指,“就我們那山,還有專門的導遊呢。”
“還有導遊啊。”許明淵問。
“對,你往.......等我一下。”店員思考片刻,像是不好描述,撕了張紙趴桌上給許明淵畫了個簡略的地圖,最後用筆圈了一下,“就這兒,你要去的話,到時候......”
突然,一個身着廚師服的中年男人將一盤菜放到桌上,還不忘沖店員和藹笑了下:“小張啊,還聊呢。”
店員一個激靈,站直身子異常緊張道:“沒有,老闆,這就結束。”
見狀,等店長走後,許明淵問道:“你們店長很兇嗎。”
“還好,就是上班時間不能偷懶就是了。”店員小張怕許明淵還要問什麼,撂下一句“不說了,我工作去了”就急忙離開進屋。
剛進屋,小張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盯着他,那目光像蛇,冰冷而粘膩,粘附在皮膚上,毛骨悚然。
小張緊張地扭頭,發現是店長在站在廚房裏一動不動盯着他。
“我.....我什麼都沒說。”小張結結巴巴道。
“我知道。”店長說完揮起菜刀剁起排骨。
規律的“咔咔”聲刺激着小張的神經,彷彿放在菜板上的正是他的脖子,一下沒斷又砍一下,他再次打了個寒顫,驚恐地意識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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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絕對不行!
我就是說了兩句話而已!憑什麼是我!
小張僵硬地轉頭,藉著敞開的大門看向許明淵,眼神因怨恨而充滿惡意......都怪你!
“小張啊,蒜沒了你去後院給我拿點唄。”店長依舊和藹的聲音傳來,“我在炒菜脫不開身。”
“來.....來了。”小張應了聲,又往許明淵那瞥了眼才匆匆走向廚房,穿過店長身後的門走向後院。
後院不小,大量的食材用麻袋裝着堆在一邊。另一邊口很大井,井口沒有封死,上方也沒有設置打水的工具,而井的旁邊也竟也放了一麻袋袋辣椒。
說來也怪,同樣的院子裏,井旁的那袋大蒜像是美術畫作里陰影刻畫錯誤的瑕疵,黑灰而濃烈,將正常的構圖破壞掉,讓人看一眼就無法忽略,那着重加深的黑色透露出濃重的不詳與災害,似乎還在不斷朝外擴散。
店長的話,就像這灰黑世界故意灑出的一個食餌,小張掙扎片刻,走到井旁的袋子裏摸了頭蒜,他的動作很快,嘴裏還小聲急促念叨着什麼,“別吃我!別吃我!我就拿個東西......”
他又從另一邊正常的麻袋裏拿了很多正常的蒜,一起抱回到廚房裏,見店長還在切菜,又道:“店長,我幫你把蒜扒了吧。”
“嗯。”店長頭也不回應了聲。
炒菜的時間小張一直等在廚房外面,他見菜好了,不等店長喊人就跑進來,“店長,我這就端過去。”
“果然,人吶,說一頓就勤快了。”店長輕飄飄的話語落到沒走遠的小張耳中,他腳步頓了下,然後什麼都沒說飛速走了出去。
“燒排骨來嘍。”小張端着菜,面色如常走到許明淵桌前,卻在對方望過來的時候差點嚇得雙腿發抖,就差跪下來了。
這眼神他實在太熟悉了,就是自己剛剛在屋內望向許明淵的模樣,埋怨至充滿恨意,恨不得讓人立刻去死。
這眼神只存在霎那,下一秒,那青年又恢復笑意,眼眸在夜燈下明亮而純粹。
可小張仍舊被嚇到了,那是明亮的殺意與純粹的惡念,彷彿將他心底的陰暗面直白揭露在光下,無處遁藏。
他發現什麼了嗎,小張緊張地想,不,他不可能發現的,這種事說出來都不會有人信......
內心不可揣測的折磨感讓小張備受煎熬,初春的三月,他卻像赤.身裸.體地站在嚴冬暴雪中。
“還有一道菜什麼時候好。”許明淵笑着拿起筷子,夾了塊排骨放進嘴裏,當著小張面吃了下去,又道:“我晚點還有事,幫我催一下吧。”
“我.....我這就去催。”小張結結巴巴說完,急忙跑開,還嚇得差點被桌角絆倒。
他跑回院子裏,這才發現身後的衣衫已被浸濕,冷汗竟是流了整背,明明店長才應該是更可怕的。
最後一道菜,換了個店員來上,許明淵也不在乎這點小事,畢竟馬上就有好玩的事發生了,他快速解決晚飯,結完賬走上台階順着山道往上走去。
他走後不久,【老薛私房菜館】門口響起“沙沙”的聲音,像是樹葉被風吹動時發出的聲音。粗壯的老樹上灰黑的影子不時閃過,明明什麼都沒有,卻像條大蛇在盤桓爬行,枝椏間的燈泡被遮擋似的半明半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