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相親相愛(2)
一個刮鬍刀片,小的不能再小,薄的不能再薄。上面還有血跡,點點片片地,刺人眼睛。
羅爸爸死了。死的突然,死的讓人揪心。自家的人不會說什麼,但外面的人都認為羅媽媽嫌棄羅爸爸,要不老頭兒怎麼可能自殺呢。這一懷疑羅媽媽就受不了,這期間,羅媽媽像瘋了一樣,只要見了人,不管是誰,都要哭着訴說一番。
羅媽媽說:“他胃沒了,一天吃八頓飯,我每天做八頓飯。”
羅媽媽說:“他剛吃了就要拉,我從來沒嫌過,真的。他一天拉八次,我就幫他洗八次澡。”
羅媽媽說:“他要吃葡萄,還不吃小攤的,要吃超市的美國提子。”
……
晚上,羅曉婷躺在床上,咬着被角哭。開始的時候,聲音小,何棋沒聽到,後來聲音大了,何棋只好過來安慰。
對於羅曉婷,何棋是不愛了,但有同和憐憫。才幾天的時間,羅曉婷瘦了一半,頭白了好幾根。臉上的皮膚全是皺兒。嘴上不說,但心裏還是疼的。
羅曉婷撲在何棋的懷裏,他的胳膊仍然粗壯,他的胸膛仍然寬厚,羅曉婷怕極了,羅曉婷冷極了。她渴望他的懷抱,溫暖,安全,強壯,有力。
只要他在,她還怕什麼呢?
這個男人仍然是自己的男人。雖然吵了鬧了,但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最關鍵的時候,他一直守在自己的身邊。打理打外,應東問西。按理說,他完全可以在接完電話后簽字走人,最多也就是在語上安慰一下罷了。
可是,他毫不猶豫地承擔下來。
他還是他,和她想像中的一樣。
猛地,羅曉婷心裏湧起一股熱浪。羅曉婷又把頭往他懷裏靠了靠。不自禁地問:“老公,要是我癱瘓了,你會嫌棄我嗎?”說完她意識到什麼,羅曉婷又馬上補充:“我的意思如果我們沒離婚。”
“不會。”
“真心話嗎?”
何棋拍拍羅曉婷的手,沒說話。
羅曉婷在他的懷裏像只貓,怕冷一樣,貼了又貼。羅曉婷想說話,她覺得此時有好多話要給何棋說。但她又不知該說些什麼,說些什麼才會讓何棋開心,才能把眼前的幸福挽留。
於是,羅曉婷不停地說話,羅曉婷不停地回憶,回憶到後來,羅曉婷竟然問何棋:“如果不是我爸去世。現在我們已經離婚了吧?”
“沒關係,這事早晚都沒關係。”
這話讓羅曉婷失望,這話讓羅曉婷傷心。看他這意思,反正是離定了,何時離都不重要了。羅曉婷忽地收起身子,聲音和身體瞬間僵硬:“你得委屈幾天,我不想讓媽媽知道。所以,你表現的要比以前更好一些。等我爸的事一完,我們馬上離婚。”
“嗯。”
一個字,有些中性的字。無法分辯具體的含義。
羅曉婷說:“那你睡吧,別睡地上了。睡床上吧,我睡地下。明天我爸出殯,全指望你了。”說著羅曉婷下床,被何棋拉住。何棋睡左邊,羅曉婷睡右邊。雖然沒畫三八線,但二個人都儘可能往邊上靠。中間的被子空出了一道很寬的分界線。
剛把羅爸爸送走,羅媽媽也不行了。
事的起因是因為某個人的一句話。
送完羅爸爸,有一些親朋好友圍在羅媽媽身邊安慰。這安慰的話也是套話多,真話少。無非是節哀,人死不能復生,羅媽媽要保重身體之類的。說到這兒,有一個老太太突然插了一句,意思是羅爸爸太狠心,羅媽媽這樣伺候他他還不知足。死了,死了就死了,你也別難過,他不疼你你也不用疼他。
這幾天,因為羅爸爸的突然死亡,羅媽媽精神恍惚,滴水不進。對於羅爸爸,她是一邊內疚一邊委屈,覺得羅爸爸過於狠心,過於計較。他兩腿一伸走了,留下她一個人活在世上承受世俗的猜測和批判。伺候的再好,愛的再深,全被他的自殺給抹去了。現在,面對本是向著自己的話,她卻覺得委屈憤懣。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卻一口氣沒上來,暈了。
起初呢,大家沒想到羅媽媽會死。羅媽媽有老牛大憋氣的毛病,一生氣就暈。結果呢,這一暈就不行了。心臟病突,送到醫院,人已經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