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若能早些相遇—楓葉(四十二)

番外:若能早些相遇—楓葉(四十二)

丹楓似乎做了一個很久遠的夢。

在夢裏,他已經長大,成為了持明族的龍尊,龍師們都以他為尊,對他畢恭畢敬,持明族終於成為了他的一言堂。

他的身邊沒有丹葉,但有其他的幾個朋友。

他們相聚在一起,飲酒,談笑,暢想未來,談天說地,互相打趣。

後來戰爭的時候,羅浮迎來了與豐饒令使倏忽的衝突。

倏忽的力量如神明般通天徹地。

看着猩紅的天空,他心中苦澀。

倏忽能無數次復活,騰驍當時殺了她無數次。

但是他們雲上五驍聯手,卻連殺死倏忽一次都做不到。

狐人女孩乘着的星槎咆哮着沖入血塗獄界,古老而恐怖的高緯度生命讓他幾乎冰冷的龍血再度沸騰,死寂的龍心再度搏動。

他們頹然滿身傷痕的坐在地上,看着那個女孩對着他們露出燦爛的笑容。

她高舉幾乎吸走周圍所有光芒的黑日,那黑洞逐漸展開,吸走了光芒,也將她和倏忽一起磨碎。

有人在喊,喊她的名字,丹楓聽不清。

他像旁觀者一樣看着這一切,麻木的心臟傳來近乎毀滅的劇痛。

死亡原來如此恐怖。

後來呢?

旁觀的丹楓呢喃,“後來呢?”

後來?

後來他們回到了羅浮,以“勝利者”的身份。

何等諷刺。

他們丟掉了自己的生活,換來了所謂的勝利者,他看着夾道相迎的百姓們,他們為了勝利而歡呼,為了存活而開心。

但是這些人,這些百姓們明天就會忘記他們,就會忘記那個叫白珩的人,因為她的死亡與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明天的太陽升起,虛擬的天空籠罩,他們依舊過着自己的日子。

痛苦依舊只由他們四個承受,然後到了最後呢,他們幾個也會死,該蛻生的蛻生,該入滅的入滅,然後他們也會被徹底遺忘。

真正的死亡永遠不只是肉身死亡,而是遺忘。

他看着平常感情很好的幾個人逐漸疏遠。

應該說,是他主動的疏遠。

他不理解啊,他和應星都不理解,鏡流和景元為什麼能接受?

你們兩個憑什麼能接受?憑什麼能像往常無二?

他想問,想問問他們兩個。

難道白珩和你們關係不好么?

難道白珩對你們不好么?

難道白珩不是為了我們而死么?

【憑什麼,龍尊大人,你說憑什麼。】工匠似乎一夜之間衰老了幾十歲,【憑什麼只有孽物能一遍又一遍的捲土重來?】

“明天。”那工匠頹然地指向遠處虛假的太陽,“明天太陽升起,他們就會將她忘的一乾二淨,狗屁的烈士,狗屁的英雄!”

他突然暴怒而起,一腳踹翻了自己平常最喜愛的那個工具架,“就連鏡流和景元都能接受?憑什麼!告訴我憑什麼!”

丹楓茫然而空洞的望着他。

他好像突然之間不認識他了。

但是他又知道——他們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將一切扔掉,什麼遺忘,什麼死亡,什麼犧牲,什麼烈士,什麼他媽的光榮,什麼他媽的銘記。

將這些統統扔掉,到最後在他們心中熔鑄成三個字。

憑什麼?

憑什麼?他們雲上五驍為羅浮付出的難道不多麼?憑什麼她就這樣默不作聲地死掉,淹沒在洪流里?

憑什麼那些人會忘掉她?

憑什麼那些人敢忘掉他們?

憑什麼他們兩個,那兩個師徒,憑什麼他們兩個敢接受這一切?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三個字化作了漆黑的鎖鏈,像荊棘一樣纏繞住他的身軀和心臟,死死的裹住,似乎要將這三個字印在他心臟最深處。

那麼,憑什麼?

過往一幕一幕閃動着,他聽見那些莫名而重疊的低語。

【責任……】

【龍尊……】

【持明族的延續……】

他一個字都聽不清,只聽到應星巨大的摔門聲,那些紛雜而起的念頭就像是害怕了一樣,被應星的砸門聲嚇退回去。

白珩死後第三個月,應星再次找到丹楓。

他們已經整整三個月沒怎麼和另外兩個人聯繫了,鏡流和景元發過來的消息他似乎一條都沒回。

難道就因為他們是長生種,所以能這樣輕鬆的接受好友的死?

生死至交、共飲此杯,都是放屁。

他抓着頭髮,坐在鱗淵境深處,臉上的陰沉如何都散不去。

“丹楓。”

他抬頭。

“我找到了。”男人從懷裏掏出個黑色的盒子,“我找到了。”

丹楓皺起眉頭,無數次的陰影再次捶打在他的心臟上。

“我找到了。”應星又重複了一遍,聲音陰沉而沙啞,“讓她回來的辦法。”

“只需要你的化龍妙法以及……”應星抬起黑色的盒子,“倏忽的血肉。”

……

身為龍尊,他親自施放化龍妙法有着近乎百分之百的成功概率。

而倏忽的血肉能夠重塑肉身。

用倏忽的血肉混合白珩剩下的血液基因,狐人族的基因強盛,加上本身就蘊含著豐饒之力,兩者結合方可重塑白珩,丹楓用化龍妙法扭曲白珩的豐饒力量,用不朽的力量加以覆蓋,就能把白珩以持明族的方式帶回來。

而因為倏忽的力量,回來的白珩在脫離持明卵之後,仍然會有前世的記憶,回來的依舊是白珩。

依舊是白珩。

“這……”

“你在猶豫什麼,龍尊大人。”應星眯起眼睛,眸子陰鷙而猙獰,“她是因為你和鏡流而死,鏡流已經忘卻了她,你也要忘卻恩情?”

丹楓垂眸,看着應星,“你需要什麼?”

“我要去建木玄根研究,藉助建木的力量。”

“……跟我來。”丹楓扭頭。

應星的感情,一切,他都知道。

“哈……”應星抬眸,看着遠處碩大的建木玄根,“你帶我來這,教你的族人知道,麻煩就大了。”

“他們不會知道,閉嘴應星。”丹楓皺眉,“給你一個時辰,盡你所能的研究吧,記住,只有一個時辰。”

應星久久地望着他,好半晌,他嘲諷似的笑了,“我可是短生種啊,你覺得一個時辰很少?哎呀……對我來說,那就足夠了。”

“哼……”他冷哼一聲,心中又忍不住抱着念頭。

萬一他成功了呢?萬一她回來了呢?他們是不是又會回到當初?

【龍尊大人!快點搬吶!難不成你讓我們兩個弱女子動手嘛!】

應星扭頭走向建木玄根,步伐堅定而蹣跚。

有那麼一瞬間,丹楓覺得他和應星之間隔着的並不是這段路,而是距離。

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了,丹楓扭頭,卻連鏡流和景元的影子都看不到。

沒有人與他站在一起。

他又轉頭去看應星的背影。

應星走遠了,遠了、更遠了。

他逐漸被玄根的迷霧吞噬,難覓其蹤。

……

丹楓感受着眼前的畫面,像個旁觀者。

那之後呢?那後來呢?

復活后的白珩回來了嗎?

【她回來了,又沒回來。】

黑暗中,丹楓聽到了無比熟悉的聲音。

眼前的一切極速變轉,像是電影的切換,只是中間有那麼幾個畫面慢下來,像是玉兆截圖一樣,向他講述了一切的過程。

化龍妙法成功了,但是又失敗了。

按照他們兩個原本的設想,化龍妙法一定會成功,就算不成功,大不了也就是一切歸於寂靜,甚至第二種好的可能是,白珩可能會復活,只不過活的時間不長。

但是一切完全脫離了他們兩個的想法,應星和丹楓誰也沒想到,倏忽就剩下一團血肉,仍然具有活性和意識。

白珩的肉身剛剛塑造了一半,那張讓應星魂牽夢繞的臉剛剛恢復,女孩就猛地睜開眼睛。

就是那一眼,丹楓和應星同時呆愣住。

或許就是那一瞬間,他們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平日裏漾着笑意和快活的眸子,此刻儘是驚恐和痛苦。

她發出痛苦的低吼,身軀急速膨脹,尖銳的骨刺穿透了皮肉。

“應、星……”她痛苦的抬手,“幫幫我……”

這就是最後一句話,骨刺從她臉皮中穿出,血肉噴濺,骨質的龍角從她頭皮處像雨後春筍一樣刺穿了皮肉。

女孩發出痛苦而絕望的嘶吼,在他們眼前硬生生轉變成了巨大的怪物。

“為什麼……”他看到應星呢喃着倒在地上,“不可能啊……不可能會這樣的……”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那本書上寫過,那些過去的記憶告訴我,用這樣的力量應該鑄就另一位龍尊……】

他絕望而痛苦的閉上眼睛,將“擊雲”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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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穹鐵道: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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