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若能早些相遇—楓葉（二十一·）

螢火蟲今天會躲藏在哪裏……

丹楓輕輕捻着面前桌子上紙單子的一角，一言不發。

“龍尊大人……”先生長嘆一聲，“您又在走神了。”

丹楓本能的心頭一顫。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丹楓皺起眉頭，神色不耐。

先生一愣，訓斥伴讀的語調卡在喉嚨裏面不上不下，“您、您說什麼？”

預想中的責罵沒有到來，那些伴讀們也愣住，茫然的看向丹楓。

半大男孩頭一次顯露出龍尊的慵懶和華貴，向後靠在椅背上，頗有某位神明的神韻，“你知道什麼？你想說什麼？”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來替你說？”他嘲諷似的嗤笑，目光灼灼如烈陽，語調滔滔如巨浪，“你想斥罵這些伴讀的傢伙，讓我羞愧，覺得他們是因為我才被辱罵斥責？”

“還是讓他們在背地裏孤立我，讓我迫近於你？”

“無所謂。”他搖搖頭，“他們不會留在鱗淵境裏，你們對我的態度無論如何我都不在乎，與我無關，但是我再問你，持明族之間什麼時候開始採取這種折辱壓抑的打壓教育政策了？”

先生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走神的是我，你就來說我，別在那邊製造這種環境讓大家都不痛快，你站在我面前的唯一作用是授業。”他淡淡道，“那就專心做好你的工作。”

……

“幹嘛啊？怎麼從剛才開始就這種表情？”

“感覺我之前的話說的太幼稚了。”丹楓捂住臉，耳朵通紅，“不像龍尊。”

“幼稚怎麼啦？表明自己的態度不是很好嘛，算是一個大進步了。”丹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才多大，老想着成熟成熟。”

“我是龍尊。”

“你現在還是個小孩子呢。”丹葉輕笑一聲，“還龍尊……這樣起碼讓他們知道你的態度，兩邊都敲打敲打，多好。”

世界有個奇怪的規則。

弱小者可以隨意發脾氣發牢騷。

強大而不到絕對的人要成熟，不能隨意的發脾氣。

但是強大到絕對的存在卻能隨心所欲地發脾氣，甚至在大多數情況下，雷霆手段遠比成熟穩重的談判來的好用。

就像按照年齡架構來說，小孩子可以發脾氣，上了年紀的老人可以發脾氣，但是夾在中間的成年人就要成熟。

按照年齡架構來說，小孩子和老人不用面對世界，所以擁有發脾氣的資格，成年人要時時刻刻面對世界，所以要成熟。

但是在宇宙中，越強大的存在就越是面對宇宙——偏偏和年齡架構沿襲着一樣的規矩。

這很奇怪，但是大家都遵循着這個規則。

“但是……”

“沒有但是，你都發完脾氣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難道你要半夜爬到那個先生家裏告訴他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忘掉？催眠他啊？”丹葉抱起胳膊，“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第二天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告訴你吧小龍尊。”丹葉笑着，“上位者的智慧就是兩副面孔，發完脾氣讓下面人自己想去，他們自然會揣摩你的想法，揣摩你的態度——揣摩着揣摩着，就揣摩出道理來了。”

“……什麼歪理。”

“這個世界的歪理，名為規則的歪理。”丹葉笑笑，“你明天就應該笑着或者像平常一樣接着學習上課，那些人自然會老實的。”

丹楓撇嘴。

他不這麼認為，若是換成他是先生，有人這麼跟他發脾氣，他恐怕當場就要炸鍋。

“你是龍尊，龍尊就是最大的歪理，就像這個世界存在星神，很多人在說不清楚道理的時候就要擺出一句，‘這是神明的旨意’就能堵住悠悠眾口，難道這不是歪理么？”丹葉歪頭笑着，“統治者和強者本身就是歪理。”

“如果【均衡】是創造這個宇宙的最高神明，那麼世界上就不會存在你所認為的這種歪理，但是很可惜祂不是，面對宇宙的多變和無窮的亂象，祂也只能將自己融入宇宙。”丹葉攤開手，“同樣很可惜的就是，世界上所謂的平等就是由大家所認為的那些歪理創造的。”

“弱者信仰平等，中等階層嘗試僭越平等，強者創造平等。”丹葉嘆了口氣，“丹楓，你總有一天會成為龍尊，成為羅浮持明的統治者——到那個時候你也要創造這種歪理，歪理製造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