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耳光
林逐鹿心裏有些打鼓,在她看來,魏彥發神經似的笑了一陣,又坐着一動不動……
腦子是不是不正常了啊?受到的打擊太大,終於瘋了?
正當她想着要不要趁機偷偷離開的時候,魏彥突然又抬起了頭,問道:“你今天一個人來這裏,就不怕出事?”
他這麼問,林逐鹿反而輕鬆點,畢竟這種你知我知的攤牌,正意味着他不打算採取已經被看透的打算。
她回答道:“我怕啊,不過我不想躲着,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在怕你。”
她怕的是受到傷害,害怕自己遭遇危險,而不是怕魏彥這個人。
很小的時候,她問媽媽,為什麼別的孩子都有爸爸,她卻沒有。
那個時候,林悅己儘可能地用孩子也能理解的語言,向她說明了自己那場失敗的婚姻。
只是對年幼的林逐鹿來說,她依然不可避免地想着,她是不被爸爸喜歡的孩子。
她傷心了很久,又發現自己的傷心沒有任何用處,反而會讓媽媽和小姨擔心。
所以,她逐漸學會了隱藏自己的心情。
等到年紀大了之後,她開始意識到父親的角色並不是必須的,或者說,“爸爸”並不一定要由男性來充當。
媽媽可以是爸爸,小姨也可以是爸爸,重要的是,她收穫的愛意,並沒有因為一個男人的消失而減少。
只是她也意識到了,至少對媽媽來說,自己的爸爸不是一個好人。
在這方面,林逐鹿和艾檸有着同樣的想法,她為什麼會是那個人的孩子?為什麼有着那個人的基因呢?
雖然因為媽媽和小姨的愛,她不會認為自己的存在對親人而言是負擔和阻礙,但是林逐鹿依舊為此感到難堪。
直到那一天,顧清歡和她說,午飯更加重要。
真的很好笑啊,她糾結於自己鞋裏擠進去的一顆沙粒,抬起頭才發現,她明明在美麗的海灘上。
海邊的沙粒那麼多,她可以踩着無數顆沙粒,朝蔚藍的大海跑去。
那只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沙粒罷了。
從那天起,她再也不在乎魏彥和魏霄了。
這段時間以來,三班的大家給她的支持,更是讓林逐鹿意識到,她其實可以更勇敢。
今天會來到魏家,除了確認魏彥的打算,徹底打消他的念頭,林逐鹿還有一個目的。
她想要親自面對曾經的難堪與羞恥,見識一下魏彥究竟是怎樣的人,給過去的自己一個交代。
結果,只是這樣。
她可以平靜地站在魏彥面前,不因他的言論產生動搖。
甚至在這場對話中,她掌握着更多的主動權。
比起曾經深夜裏無數次的幻想,大家努力搜集的情報資料、絞盡腦汁設想的各種應對方法,要更加有效。
原來,他們並不可怕,她也並不弱小沒用。
她很強大,以後會變得更強大。
林逐鹿用陳述的口吻說道:“我不會出事,不只是今天,以後也不會。”
“我不會成為你傳宗接代的道具,我姓林,不姓魏,我是媽媽的女兒,和你沒有關係。”
她的心情從未如此輕鬆。
林逐鹿沒有再看魏彥,其實她很好奇魏彥究竟犯了什麼罪,不過他的罪行遲早會被公開,等着就好。
她轉身大步離開了書房,魏彥沒有阻攔她,只是看着林逐鹿的背影,沉浸在空虛之中。
客廳里的魏霄看到了林逐鹿下樓,他正想着要不要詢問她和魏彥談了什麼,沒想到,人還沒站起來,林逐鹿便迅速叫道:“不用你送,再見!”
說完跑得比兔子還快,顯然不想多留。
魏霄便懶得管了,既然魏彥沒有安排,他就不會做多餘的事,純粹浪費自己的精力。
屋外傳來了汽車發動的聲音,想來也是,林家肯定安排了車輛來接林逐鹿。
魏霄站起身,重新來到了書房,房門大大敞開,從窗戶湧進來的風將窗帘吹得大幅擺動,狂亂又寂寥。
魏彥就這樣出神地看着窗帘,一動不動。
他好像有哪裏變得不太一樣,魏霄如此想到。
如果說在見到林逐鹿之前,魏彥還散發著某種執念,這會兒他看起來簡直就像是爛了根的植物。
即使還殘留着幾片綠葉,也發蔫發軟,徒有外形,實際上破敗不堪。
那是一種從內到外散發出來的腐朽。
魏霄走到窗邊,關上了窗戶,也將窗帘拉上。
現在可能有人在盯着魏家,謹慎點總是好的。
房間裏暗了不少,魏霄又順手開了燈,明亮的光灑下來,他有些不適。
魏彥則像是從睡夢中驚醒,扶着桌面站了起來。
“談崩了?”魏霄問道。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兒子,”魏彥的嗓音格外低沉,“她準備得比我們想像的更充分。”
林逐鹿知道?她什麼時候知道的?她知道的話,三班的人是不是也都知道?
無數問題瞬間出現在了魏霄的腦海里,包括這些日子以來收到的所有白眼和斥責,一遍遍地在他眼前閃現回放,讓他的呼吸都不再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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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的魏彥,並沒有察覺到魏霄的異常。
他只是走到書架前,看着擺在柜子裏的一些古董擺件,喃喃地說道:“如果是之前,還能照着你說的那樣,找個機會把她綁過來。”
“可是現在不行了,就算只是朱圓圓提供的那些證據,我也起碼要坐十年的牢,還要沒收財產……”
“你到底做了什麼?!”魏霄按住了自己的腦袋,咬牙切齒地問道。
魏彥沒有回答他,他當年出國前,積攢的財富確實也很可觀,可是國外並不是有錢就能打開門路。
他找來找去,找到了一位對國內文物情有獨鐘的大佬,投其所好。
雖然時隔多年,但是朱圓圓印象中的二級文物件數也超過了三件,刑期至少在十年以上。
朱圓圓這招確實用得好,到時候他的走私文物罪判決下來,大眾的視線會立刻聚集到他身上,怒火也會更甚。
她就可以悄然隱身,出獄后受到的關注也會少很多。
悔恨嗎?痛苦嗎?想要報復嗎?問題是朱圓圓已經在坐牢了,他還要怎麼報復?
提前安排好人手,等朱圓圓出獄再下手?他現在已經被監視起來了,大概率下手的人還沒找到,先給自己再添上買兇殺人的罪名。
真是再可笑不過的死局,他終究是輸在了他瞧不起的女人手裏。
目前還是和律師好好商量解決方案,確保財產不至於被全部沒收,還有可能在出獄后安穩地過上晚年生活……
魏彥的思緒被魏霄的怒吼打斷:“你說啊!現在要怎麼辦!”
這兩天壓制住的所有情緒,在這個時刻充斥了魏霄的腦海,不管是魏彥這副認命的模樣,還是林逐鹿的輕鬆脫身,都讓他感到了莫大的嘲諷。
為什麼魏彥放棄了?為什麼他會成為輸家?為什麼朱圓圓能如此簡單讓魏彥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他只是想要讓魏彥吃點苦頭啊,他的命運一直被這些人玩弄在掌心中,他只是想要讓自己過得更好。
他有什麼錯!他憑什麼要面對這種破爛的結局!
之前魏霄有多輕鬆和不以為然,現在就有多痛恨和瘋狂。
魏彥被他吵得煩不勝煩,轉身狠狠給了魏霄一個耳光:“你有什麼資格吵!你這個野種!”
“虧你還是個男的,現在在這裏狗叫什麼?如果是林逐鹿站在你這個位置上,絕對做得比你好!”
這個耳光極重,魏霄被扇得撞到了書桌上,嘴裏一股血腥味,他張開嘴,吐出了一顆帶血的牙齒。
魏霄死死地盯着那顆牙齒,還有……一把工藝精美的拆信刀。
在國外的時候魏彥倒是經常會用,回國后只是放在桌面上,當鎮紙使用。
眼下書桌受到撞擊,壓在文件上的拆信刀也滑到了魏霄眼前。
魏彥甩了甩有些發疼的手,轉身打算離開書房,他還有許多事要做,沒空管魏霄發瘋。
只是他剛走出去兩步,就聽到了身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接着,從後背上傳來了尖銳的疼痛感。
他錯愕地轉過頭,身體控制不住地倒下,重重地砸在地毯上,發出一陣悶響。
魏霄緊緊地攥着沾血的拆信刀,眼神渙散而癲狂:“都是你不好,我怎麼可能有問題,明明是你養出來的,我才是你的繼承人……”
“魏家的東西都是我的!我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