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大捷（二）

西隆大捷是一次轉折性的勝利，結束了夏人長期遭受西戎人侵擾的歷史。

由於西戎老酋長身死，由其子花子摩簽署了兩國和平共處、互不侵犯的合約。秦王姬無恨同西戎王子花子摩於西隆城頭，歃血為盟，結為兄弟之邦，百年不得相欺相侵。後世稱這次會盟為“西隆之盟”。

西隆之盟的達成，標誌着西北邊民、藏民長期遭受西戎人侵擾歷史的結束。雙方達成共識，以唐古拉山朗格峰為界，朗格峰以西，為西戎國土，朗格峰以東，即大越國土。

西隆盟約的重要意義還在於明確了雙方同等的政治地位，不需任何一方向另一方稱臣。但西戎為戰敗國，且歷史上曾給大越百姓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和人員傷亡，西戎王子代表西戎向大越全民致歉，且一次性賠償大越白銀一百萬兩。

當然，最鼓舞人心的是，兩國可互市來往。從此後，西戎或缺的物資，大可拿出銀錢向大越購買；而大越人也可放心地從西隆出關，展開與西域各國的貿易往來。

經歷了漫長的民族對立和戰爭之後，能達到這樣的目標，真是令人欣喜的結果。而這一結果的達成，據說離不開一個女人的促成。

望西別院裏，李瑰月悠悠醒來。

眨巴着雙眼，迷濛間，首先看到的是蕊兒欣喜的臉。

“哎呀，姑娘，您終於醒來了！您不知道，您都睡了兩天了，若不是花大夫拍着胸脯保證您沒有大事，殿下都要殺人了！”

說著要殺人的事，蕊兒姑娘的臉上卻是放光的，仿似這樣才能說明姑娘的確在殿下心裏有不凡的地位。

“我居然睡了這麼久，難怪我感覺餓得能吃下一頭豬！”

蕊兒的嘴角就不可見地抽了抽：姑娘呦，就算是真的很餓，也不好這樣說出來的好不好！您可是名門閨秀，將來說不定還要……咱們可不可矜持一點兒，文雅一點兒？

可不管蕊兒滿腹心思，瑰月起身趿鞋。

“殿下呢？風兒呢？”

“殿下去處理後續事宜去了，風兒小少爺有牛媽媽同奶娘精心照管着，倒是沒有多大不適……”

說到風兒，蕊兒也是黯然起來，李少夫人是個和氣的好人，實在想不到她居然是蕭天佑的女兒。少夫人也是狠心，就算世人可能誤會她跟蕭天佑有所勾結，也不該那樣決絕地撞死自己啊！現在小少爺沒爹又沒娘，真是個小可憐。幸虧他還只是個襁褓中的奶娃娃，並不懂得喪母之痛。若是個略懂些世事的，哪裏受得了生母以這樣慘烈的方式離世呢！

“走，我們看看風兒去！”

並沒有多說什麼，瑰月只想先看看侄兒。

“這會兒，小少爺睡下了，您可以吃飽了再去看他也不遲的！”蕊兒趕緊阻止着，開玩笑，殿下抱着昏厥過去的姑娘回到別院時，那個冷沉的態度，有誰受得了？！蕊兒扯着嘴笑，婉轉勸道：“您吃好了，有力氣了，自然也能抱抱小少爺了！”

瑰月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膳食很快就上來了，看來是一直備着的，以便她隨時醒了就能進食。

吃着燕窩粥，瑰月心裏跟口中一樣甜蜜，能這樣仔細為她考慮的，一定是他吩咐的！

“姑娘，不但是小少爺幾天沒有看到您了，還有不少人急着見您呢？”蕊兒打趣道。

毫不耽擱地吃着燕窩粥，瑰月只拿眼睛看蕊兒。

“呵呵呵！”蕊兒不厚道地笑起來：“姑娘……您可是把梅大家忘了？”

“天啊！”猛地放下碗，瑰月急得竄起來：“完了、完了，我把梅姐姐忘到爪哇國去了！”

“嘻嘻嘻！”蕊兒抿嘴兒直笑，看到姑娘真急了，一副要去找人的樣子，她才輕輕按住姑娘，笑道：“可不止梅大家要見您，還有徐將軍、厲少將軍，還有榮王殿下，他們都想來看望您，都被殿下給攔住了！”

蕊兒能這樣放鬆，可見梅姐姐沒有什麼事情，瑰月稍稍放下肩膀，繼續喝粥！

“要見李姑娘的人很多啊，就連西戎的王子也巴巴兒地想見你呢！”一道微涼的男聲響起。

瑰月扭頭去看，就愣了。

這人今日沒有戴面具，十幾天不見，他居然又黑又瘦，下巴上還隱隱有青色胡茬子冒頭。

“殿下清減了，這真是為國為民消得容顏瘦，當真可敬可佩啊！”

她的聲音不涼，卻有些酸溜溜的。

墨玄一哂，月白綉金龍的袍子一撩，已經端然正坐。

不需吩咐，蕊兒早就小泥鰍般溜走了，她知道，這一刻，他們一定有千言萬語要互訴。

“身體可好些了？”嘴角噙着笑，墨玄溫聲問。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瑰月也不好上來就興師問罪，只得抿嘴點頭。

“我很好，多謝殿下關心！”

這小妮子心裏真有氣？！墨玄無奈，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施施然喝了兩口。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要問，我長話短說吧。康德之殤后，蕭天佑就去了西戎，他暗殺了大酋長的兒子，再證實花子摩是酋長的私生子。老酋長無奈之下，認下花子摩。這次帶兵而來的就是他同元帥歐冶利。之後，蕭天佑秘密回到西隆，暗中調換軍糧，民間斷糧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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擰眉細思片刻，瑰月遲疑着問：“不是說有范家人插手嗎？難道是搞錯了？”

輕笑淺憐地看着瑰月，終於在關鍵時刻趕回來了，保住了她也保住了城，墨玄的心無比安寧。

“單憑蕭天佑，哪裏有那麼大的本事！這裏，肯定有范家人相助他一臂之力的。目前，我們既沒有抓到蕭天佑，也沒有抓到范家的主腦，這些只能說是猜測了，不過應該八九不離十了。范家給他提供毒藥，協助他成事。”

墨玄止住聲音，他看到對面的姑娘，偏着頭，點漆的瞳仁在妙目里轉來轉去，時而點頭，時而搖頭，這模樣——真可愛！

當然，墨玄是個行動派，他就伸手在姑娘腦門上摸了摸，親昵的笑聲輕易溢出喉間，連他自己也不曾發覺。

愕然的瑰月抬頭，就看到了墨玄寵溺的微笑，一時也失神了。

氣氛就甜膩又微妙起來。

蕊兒不得不進來。她進屋就感受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氣氛，真想立刻掉頭出去，卻又不得不稟報事情。

“殿下、姑娘，那個花王子又來了！”

蕊兒的聲音期期艾艾，含糊不清，瑰月皺眉。

“什麼花蚊子？”

“噗嗤”一聲，正喝茶掩飾尷尬的墨玄就這樣將一口水噴了出來，不過他反應奇快，還是將噴水的方向挪了挪，不然他心愛的女孩就要遭殃了！

“哈哈哈……花蚊子……哈哈哈！”

驚訝回頭，瑰月頭次看到這樣樂不可支的墨玄。他從來都是端正雅肅的，就是高興了，也只是淺淺而笑，像這樣開懷大笑的墨玄，她還是第一次見。

“美人”發笑，讓人目眩神迷！

“哎呀，姑娘！不是花蚊子，是花子摩王子！”蕊兒也憋着笑糾正道。

“哦！”瑰月很不好意思，只有轉移話題問：“他為什麼要見我，我跟他有什麼好說的？”

“蕊兒，你請王子去前面的花廳奉茶，就說姑娘在洗漱，隨後就到！”

墨玄抿唇吩咐，刻意壓着嘴角的笑紋。

面對月兒的迷惑，他心情更好了，也就願意仔細解釋一番，至於那個花子摩因此要久等，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了，又不是他請他來的，愛等不等！

“咳……”清了清嗓子，墨玄道：“他是代表西戎跟我們和談的人……他很仰慕你，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求見你了！”

這一解釋，瑰月越發迷惑了。

“他莫非還沒有被打好？”

“噗嗤！”墨玄實在忍不住又笑起來，這個妮子真是會埋汰人！她居然說花子摩是還沒有被“打好”。哈哈哈，他的姑娘怎麼這麼可愛呦！

“月兒，你很好！當得起他的仰慕！”墨玄正色道：“當我發現北涼關並沒有想像中糟糕的時候，我就在思考，我是不是中了敵人的計。正在此時，韓軒同徐安西的信同時到了我的手裏，證實了我的猜測，敵人的目標是西隆！那時候，我本來想不顧一切地返回救援西隆，但安西提出的計策吸引了我，若是操縱得當，我們或可永絕西戎這個後患。所以，我沒有立刻返回，造成一個被西涼關拖住腿的假象給他們看……此計最後得以成功，全賴你這十來日穩住他們，讓他們以為中原唾手可得，在他們最志得意滿的時候，我們兩方合圍，給了他們迎頭痛擊，並大獲全勝！當然，安西將軍切斷了他們的後路補給，韓軒在敵營中分化敵人和火燒糧草，也是功不可沒的！”

眨巴眨巴眼睛，瑰月一臉懵懂。她猜到北涼的情形或許就是一個牽引墨玄和兗州兵力的引子，但她沒有猜到墨玄他們後來的反攻之計。當時的情形，她連想都不敢往這方面想，她想到的只是，要儘可能地多守住西隆一天，哪怕是多一天也好！

“所以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看出你有大勇之心！”墨玄趕緊地奉上讚美之詞。

“韓軒他——是真的鬼童？”不理睬墨玄的刻意討好，瑰月想到了跳樓而去的韓軒。

“不錯！”欣賞於瑰月的聰敏，墨玄頓了一下，才道：“蕭長空以瓊樓餘孽性命相挾，要他扮成韓軒，做個碟中諜。他不齒蕭家行事，就跟我坦白了一切，並表示願意幫我們。但為了他那些同門，也為了後來好行事，就演了那出跳樓的苦肉計。宋梓的確是被他所殺，但他是為了阻止宋梓給西戎人傳遞佈防情報，宋梓，是沈蓉的人！”

又聽到沈蓉的名字，居然好像說的是前世之人，瑰月已經沒有太大的觸動，但沈蓉的沒有底線，還是驚到了她。

“花子摩為什麼一定要見我？”

甩開那些前塵舊事，瑰月關心起了這點。

“誰知道呢！”秦王殿下口氣不太好，聲音裏帶了幾分沉鬱：“歐冶利被徐安西一刀劈死時，他們還有兩萬人，尚有一戰之力，可是他卻輕易選擇了投降！”

“審時度勢、趨利避害，他也算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瑰月挑眉評價道。

“只是……”摸着下巴，瑰月遲疑地問：“我非要見他嗎？我以為，你在這裏，萬事跟你商談就好。你也不是個好戰好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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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投降時那叫一個乾脆，但一坐下來談具體合約，他就東拉西扯，就是不肯好好談！”

“那簡單！”瑰月被勾起了氣性，氣咻咻地說：“那你讓安西將軍找他好好聊聊不就得了！”

嗔了瑰月一眼，墨玄不贊同道：“方才說你深明大義，這會兒就急眼了？他只帶着十幾個隨從，就敢入西隆城內談判，這就說明他很有誠意了，若是此時動武，反倒是我恃強凌弱了！”

“那倒是！”瑰月翻翻白眼，道：“那他到底是鬧哪樣啊？”

“他的要求，就是要見你！”

在墨玄眼裏看到肯定，瑰月氣笑：“我到底是哪裏惹到了他，他要這樣不依不饒地找我理論？兩國交兵，各有死傷，我又沒對他本人……”

她的話後來就變成嘟嘟囔囔，最終化為烏有，因為墨玄突然用手把住她的臂膀，又拿頭抵着她的頭。

他……這是……

腦中亂成一團漿糊的李瑰月動也不敢動了，也失去了思考能力。

“誰叫你那麼招人，我猜……他是愛上你了！”

聽到墨玄瓮聲瓮氣的低語，瑰月好比挨了一記晴天霹靂，霎時間人就愣住了。

這都是什麼匪夷所思的橋段？王子愛上了敵軍的女統帥？美人哥哥的話本子也不敢這樣寫！嗯，若是把這個離奇的情節透露給梅姐姐，讓她可以加工成一個曲折的故事，是不是可以抵消她把梅姐姐忘在牢房裏那麼久的罪過？！

李瑰月轉着眼珠傻笑的時候，墨玄還在無奈腹誹，姑娘哦，你不知道吧，半生堂你一曲高歌，可不止是亂了花子摩的心。你這樣的女子，我是不是該將你從此深藏，免得總被人惦記？！

“嘶，照你這麼說，他要是提出要我和親可怎麼是好啊！”

心情很好的李瑰月就有了開玩笑的心，她挑眉看墨玄，半是揶揄自己，半是試探墨玄態度。

“那我不介意再跟他打一仗，直到他沒了非分之想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