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真兇

第251章 真兇

牛媽媽抱着李緯衝上城樓的時候,蕭碧玉已經腦漿迸裂而亡,死得無比慘烈。

“你……這又是何必?!萬事有我,你為何不能等我處理,非要這樣決絕!”

西隆軍的大元帥如今是個女人,這個女人如今獃獃地坐在一具死屍旁邊呆若木雞。另一邊一個中年婦人沉痛萬分,她懷裏的奶娃娃啼哭不止。小小的人兒似乎感覺到了母親的離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所有人都心頭酸澀。

這是李琅將軍的遺腹子,好不容易保下的孩子。如今,這個孩子徹底成了孤兒了!似乎——是他們逼死了這小兒的母親。很多在場的人愧疚地低下了頭。

“愣着幹什麼?先守城,守城要緊!你們是戰士,是百姓的希望!你們初來西隆的時候,這裏荒無人煙,如今這裏多少百姓?你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吧!為什麼,因為這些百姓相信你們,相信你們會保護他們,相信你們再不會讓外族的鐵蹄踐踏這個地方!這也是一個軍人的天職,保護百姓,護衛國土,責無旁貸!至於,宋軍長是誰殺害的,我必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斯文有禮的元帥聲嘶力竭地吼着。

所有人如夢方醒!對,守城要緊!保護百姓,護衛國土,是每個軍人的天職!

就是王東君也衝到了垛口邊,與戰士們一起守城。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之前,在軍營中,各種揣測、各種煽動人心的話他說得最歡,只因為他實在是不服氣西隆軍由一個女人當家。可是,他並不想讓蕭碧玉死,而且還死得這樣慘烈!如今,那不足月的小兒該怎麼辦?!他王東君也是一個孤兒,知道孤兒活在這世間是多麼的不容易。而且,他還想到,若是真被西戎人衝進城裏來,他們像當年一樣來個屠城,那該又要死多少大越子民?!

所有人都鉚足了勁兒廝殺着!

哪個不長眼的西戎狗膽敢冒頭,就將他一劈兩半。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這是每個經歷血與火洗鍊的戰士都明白的道理。

這一天,西戎人也沒有討到什麼便宜,久攻之下,沒有進展,他們就鳴金收兵了。

晚間,在中軍大帳,瑰月向不守城的高級將領展示了蕭碧玉訣別信的一部分。

我其實早就不想活了!

我從蕭家出來,為的是尋找我的好朋友。可是天意弄人,我沒有找到好友,卻被人哄騙到了南詔。

在南詔,我知道了一些關於我父母的事情。

南詔那個聲名狼藉的金鈴夫人竟然是我的生母,她勾結南詔異端夥同西戎人在德康草原計殺了我五萬西隆軍將士。我的父親明知此事,順勢而為,默許甚至加速了這些將士的遇害。此為我親耳聽到金鈴夫人同親信密談所知,千真萬確!

如此深重的罪孽,是我的親父母所為,我其實當時就不想活了!

我身陷南詔囹圄,危急時分,得李琅將軍相救脫困,然身中邪毒,性命垂危,又得李將軍拚命帶我上雪山求卓瑪聖女相救,才得以挽回性命。

李將軍忠肝義膽、義薄雲天,歷經萬險救我性命,我感其大恩,亦存偷生之私,乃隱瞞身份與其相交。后得義母、義兄撮合,我二人結為夫婦。

李郎為國捐軀,我痛徹心扉,本不欲苟活,然當時我已有孕在身,須為夫護好這一絲血脈,遂不敢隨夫而去。只得含愧苟活。

昨日,我父約我至城郊會面,以允我重回蕭氏為餌,要挾我對秦王部下下毒。

我質問神火飛鴉營之事他是否知情,其對此供認不諱。

此人雖是我父,其行徑令我不齒深重,又怎肯共謀?!

然我亦知,與蕭家關係難以撇清,縱使我未做一件愧對天下之事,亦擺脫不了身為蕭天佑之女的罪孽!

元帥勸我,攜子南避。我自可走避,但我已無生趣,又何必連累他人?尤其我兒李緯,忠良之後、名門子裔,若是沒有我這個母親的拖累,必然是受人敬重的好男兒……

將幼子託付親人,雖萬般不舍、千種自責,終比跟着我這樣的母親強千倍百倍,我當為我兒欣喜!

今化身小兵,上城守關,必為西隆拼盡全力,為蕭家贖罪!

城牆之上,刀劍無眼,或頃刻喪命,留書一封,勉為遺言。

蕭碧玉絕筆。

信在沉默之中傳遞着,有人嘆息,有人皺眉。

“大元帥!”苗青回還是快人快語,先開口說話:“蕭……李少夫人所言可是真的,蕭天佑真的事先知道我軍會被合圍?他真的不把五萬兒郎的性命放在眼裏?”

是時候斷了西隆軍對蕭天佑的念想了,無論他是死是活,都將被西隆軍唾棄,這是他該得的!

站起身來,瑰月望着下面的將士們,鄭重地說:“不單是德康之殤,徐定坤將軍同徐家軍的主腦將士,都是被他陷害至死的。他盤踞江南多年,趁練兵走動之機,擄掠幼兒少女,挖心取血,豢養瓊樓死士為其辦事。他還種植鶯粟,做成毒香、毒酒,毒害百姓甚至是戰士們的身體。前元帥謝北昆是他所殺,因為謝北昆知道他很多的秘密。還有就是神火飛鴉營,也是他提供給西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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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得發抖的苗青回還是憑着最後的理智問了一句:“可有證據?”

“有些有證據,有些……目前沒有確實證據。但他通敵叛國是鐵定的罪過,眾位不反對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此時,他們的心情是極其複雜的。那個將他們從江南帶到西隆的大元帥,也曾對他們有提攜之恩,西隆抗敵,他也曾與兵同苦,也曾衝鋒陷陣……但是,他若真的知道正月那次出戰就是一個陷阱還帶着五萬兒郎往裏跳,他就不可原諒!同樣,讓神火飛鴉營相助西戎人攻城,也是不可原諒的!他,完全走到了幾萬西隆軍的對立面去了!

真的沒有想到,這個滿口仁義道德、忠君愛民的人,竟然是個偽君子!

“各位,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蕭天佑這個人如何了,相信過了今日,每一個西隆將士都不能被他隨便蠱惑了去的。現在最要緊的,是查出是誰殺了宋梓軍長?這個人不除,恐怕我們很危險!”

儘管元帥將“很危險”說得輕描淡寫,但每個人都知道,一個可以輕易殺了宋梓的人,隨時都能斷送了西隆關,讓萬萬千千的西北邊民處於危險當中!

這個是誰?應該不是蕭碧玉,人家都以死明志了,還寫信坦誠了她父親的罪責,這樣的人實在沒有必要殺害宋軍長。

就有人將懷疑的目光看向了王東君!這個人實在是太值得懷疑了。

他看不起宋軍長,經常說他辦事猶疑,不夠果決。宋軍長死了,他很可能上位成為軍長,將是最大的受益者。他最先發現宋軍長的屍體,誰知道他是不是賊喊捉賊呢?還有,也是他最先發現李少夫人蕭家女的身份,他似乎對蕭家多有不滿,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陷害李少夫人。

面對眾人的懷疑,王東君坐不住了,他一蹦三丈高。

“你們不會懷疑宋軍長是我殺的吧?我沒有!”

“可是,的確是你第一個發現宋軍長屍體的,我們到的時候,你就站在宋軍長身邊,說李少夫人是兇手,然後你就鼓動我們投降來着!”南軍的一個參將說道。

“好你個洛富貴,你什麼意思?我們共事那麼多年了,我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王東君拍着桌子,怒不可遏。

見洛參將被懟得沒話說,後面幾個站着的鵪鶉似的南軍士兵更是側身避讓,生怕戰火燒到了他們身上。

“大元帥上城樓,是因為有小兵報告說西戎人又開始攻城了,我們上城樓的時候,看到你不但不幫忙守城,還在那裏鼓動將士們投降!”

蕊兒寒聲發話,她是秦王指派給元帥的親衛頭領,身份不一般,她這樣一說,立刻令王東君臉色煞白。

“冤枉啊!大元帥……我……沒有鼓動將士們投降!”

這一回,王東君跪到了中央,激動得捶胸頓足。

冷冷看着他們爭吵,瑰月有些煩躁,就是這些人逼死了碧玉!如果可以,她想要這些人償命,他們哪裏能比得上碧玉的高潔?!碧玉就是差在了沒投胎到一個好人家而已!

“那你就好好說說唄,從前到后,說個清楚,也免得被——冤枉了!”

“我……”

望着元帥那寒潭般的目光,王東君有些語凝,半天不知從何說起。

“我……的確恨蕭家!”王東君咬牙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在眾人又驚又疑的目光中,他繼續說了下去:“我父母去得早,我跟祖母相依為命。我祖母在蕭府養花,有一回,她大約是從府上拿了什麼花的種子出來賣,就這樣,算是惹了天大的禍事,她當天就沒有回家。我去蕭府找人,他們說我祖母偷盜,已經被關起來了……她從此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什麼了不得的花種子,還要把人關着不放出來?”苗青回問。

“就是……李少夫人信上所說的毒花,好像叫……鶯粟!”閉了閉眼,王東軍還是艱難地說出了鶯粟的名字,他知道,今日他不據實以告,恐怕很難過關了。

鶯粟是什麼東西,時人其實清楚的不多,但瑰月觀王東君神情,恐怕他們祖孫倆是知道一些的。或是王東君的祖母起了貪念,趁種植之便,偷盜了一些鶯粟的種子,才造成了她的殺身之禍吧。

“我每日去蕭家跪求他們放了我祖母,可惜他們不但不放人,還威脅我說,若我再糾纏下去,連我的命都保不住了!後來,我聽說蕭家的嫡小姐最是心善,就趁有一次她出府進香的時候,攔住了她的馬車,哭求她為我祖母說情。可是——她冷漠地拒絕了我,說府里的事,自有規制,祖母和母親不會胡亂懲罰下人的!”

說到這段舊事時,王東君還是怒氣難平的樣子,他又哪裏知道,蕭碧玉在繼母手下討生活,很多事根本就力不從心的,更何況這件事一看就不是簡單的偷盜事件。瑰月閉眼嘆氣,一念成仁,一念殺生,碧玉又哪裏知道,她的一次作壁上觀,就得了這樣長久的怨恨。

“但是——我真的沒有殺宋軍長,來陷害李少夫人的意思。我只是看到軍長慘死,又想到最近許多的傳聞,猜想少夫人畢竟是幫着娘家的,肯定是她殺了宋軍長,好讓南軍群龍無首,好讓西戎人衝上來。我真的就是氣憤不過,就想把我的想法告訴後面趕來的同僚而已……”

仔細回想當時的情形,瑰月皺眉,這人說的,未必不是真話,只是因為一切都太湊巧了,才讓人覺得他別有用心吧?!

“那你說說,你是怎麼發現宋軍長的屍體的,好好想想當時的各種細節,這很重要。蕭碧玉已死,你若是說不清楚,這罪名,你也很難脫開了!”瑰月語重心長地提示王東君。

“我……”王東君陷入回憶。

前一日是北軍守的城。

一般情況下,軍長並不親上城樓守城,而是派參將輪守,派副將巡視。城樓上具體誰守垛口,誰守角樓,誰看守武器,都是有定例的。副將一般巡視一圈無事後,也會下樓休息,留參將在主樓值夜,統籌全局。

但若是有敵情,尤其是敵人攻城的情況下,視敵情急緩,從元帥到將軍到副將,都會上樓巡視,隨時調整防守配置,總不能叫敵人攻破城樓。

因為前一日,敵人在早膳和午膳前發動進攻,叫西隆將士連飯也吃不安穩,所以今日,宋軍長特地摸黑起身,早早在城樓上佈防,他囑咐王東軍先休息,之後與他換班,免得一個人盯着時間長了反而因疲憊出紕漏。

“結果,今日西戎人又改了飯點兒前進攻的路數,直到日上三竿才進攻,進攻的時候,也是散散淡淡的樣子,並不是多用心攻城的樣子。這幾日,我們心裏也多少有數了,他們這是要耗死我們的意思,我也就不慌不忙地上樓準備跟宋軍長換班。”

環視了一圈眾人,王東君急切地說:“我上樓的時候,就看到李少夫人站在宋軍長的身邊,她兩手都是鮮血,一臉張惶,我血氣上涌,以為是她殺了宋軍長,好為她娘家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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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里照卿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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