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觀。
昆崙山，別名玉山或崑崙墟。
在Z國道教中被奉為神仙所居住的仙山。
從古至今，吸引了無數道教弟子與遊人前往。
光緒年間，據說有一絕世高人進入昆崙山，想要探尋其中的神秘。
后不知怎的。
在昆崙山中修建了一座道觀，名為清玄觀。
初建之期，清玄觀紅極一時，多少窮苦百姓都將孩子送入觀中學習。
堪堪過去二十餘載，清玄觀中發生了一場巨變，裏面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誰也不知道，當年昆崙山到底發生了什麼......。
六月。
遠處的天際線蒙蒙亮，山中的一切還在沉睡之際。
清玄觀中已經點燃了燈火。
十八歲的沈兮熟練又迅速的梳洗，灶中煮好米粥。
“歲靈姐，今天我們有多少事兒要處理啊？”
沈兮一邊添柴火一邊詢問懸浮在半空中的歲靈。
歲靈打了個哈欠，眼睛都沒有睜開。
呢喃道：“三件，先去劉家清宅，再去幫胡老太的孫子念經文，求平安，
最後去給村長送禮。”
沈兮估摸着火候，“知道了！”
起身拿着水壺開始了晨練。
繞着大山跑到山頂，練兩個小時的拳法，在太陽升起之時靜心打坐。
沈兮身着藏青色的麻布袍，清風拂過她的臉頰，帶起碎發飄揚。
長發只用一根桃木簪挽成一個髮髻，板正的立在後腦。
不施粉黛的臉頰泛着健康的黃，標準的鵝蛋臉上毛孔和瑕疵清晰可見。
沈兮緩緩吐出一口氣，睜開眼。
濃密的柳葉眉下，一雙明亮的眼眸清澈見底，不含一絲雜質。
她站起身，全身心感受着四周的一切，遠處的山巒被塗上一層乳白的霧氣，更顯奇幻。
“師父！小兮今天滿十八了！你在那邊還好嗎！”
沈兮大聲的朝山下大喊，聲音不斷在山與山之間回蕩。
一旁的歲靈眸色複雜，目光悠遠的看向遠處。
“歲靈姐，你說師父現在在幹嘛？”
沈兮笑着，她的笑燦爛無比，眼睛看着歲靈的時候，歲靈移開了視線。
輕聲道：“估計又在哪兒偷懶呢。”
沈兮也認同的點頭，“師父他老人家肯定過得可瀟洒了，才不會虧待自己！”
“我們回去吧！”說完，大步往山下走去。
歲靈慢悠悠的飄在她身後。
回到觀中。
沈兮快速的吃完米粥，背着傢伙什兒下山了。
“劉叔！”
大老遠，門口扛着鋤頭的劉橫就聽見有人叫他，回頭看去，面露笑顏。
“兮丫頭來了！”
沈兮走近后又道：“吃了沒？沒吃你嬸子做好了早飯，一起吃點。”
沈兮道謝，“不用了劉叔，我吃了才下來的。”
“小兮來了！”院子裏的李嬸聽見聲音，連忙把手裏餵雞的簸箕放下，雙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
“來得正好，早飯剛做好，來吃點。”李嬸熱情的招呼她。
“不用了不用了，李嬸，我已經吃過了。”沈兮和他們熟稔的交談。
“劉叔，趁現在天氣正好，我去劉大哥哪裏了。”沈兮說罷，就想離開。
“哎！好好。”劉橫連連答應，放下手裏的鋤頭，“孩兒他媽，我先和兮丫頭過去，你喂好雞再來啊！”
“知道了，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
李嬸目送他們離開后，才轉身回去抬起簸箕繼續餵雞。
“咯咯咯咯...。”
“兮丫頭，麻煩你了，還得和我跑一趟。”劉橫帶着沈兮走到水泥路邊等車。
“說的哪裏話，劉叔，這幾年要不是有你們的幫助，我恐怕都要餓死了。”
沈兮沒有說謊，師父沒有什麼積蓄，道觀一貧如洗。
若不是時常下山給他們看事，可能真的要餓死了。
說話間，一輛載滿貨物的卡車從他們面前路過。
巨大的轟鳴聲讓兩人捂住了耳朵，地上塵土飛揚。
沈兮忽然看向副駕駛外，那裏正趴着一個黑色的人影，人影一閃而過，消失不見了。
“兮丫頭？”
劉橫疑惑的看着她，“你在看啥呢，看這麼入迷。”
沈兮搖頭，“沒，你剛才說啥了？”
劉橫不疑有他，繼續剛才說的話，“我說，你師父是個好人，十里八鄉誰不知道他王成夏的厲害。”
頓了一會兒，面露遺憾，“可惜了，才三十六歲就去了。”
沈兮垂眸看着地面，笑容也淡了下來。
劉橫忽然意識到不對，“你看我，盡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兒！”
沈兮抿嘴微笑，搖頭。
沒多久，一輛五菱麵包緩緩駛來，擋風玻璃前還貼着一塊白板，上面寫着目的地。
連接鄉村與城鎮中的交通工具，大多都像此類的私家車包攬，一次五塊到十塊左右。
上車，劉橫一起將沈兮的車錢也付了。
“老劉，這是要去鎮上？”一上車，就有熟悉的人搭話。
“哎，對！去看看！”劉橫也高興的與那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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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兮坐在最後排的角落，旁邊坐着一位中年婦女，她的懷裏還抱着幾個月大的小孩兒。
沈兮朝她笑道，“去打疫苗？”
女人愣了一下，她怎麼知道自己帶孩子去打疫苗。
也笑着回應，“對，前個月孩子生病，就沒打成，這個月才好轉。”
沈兮眉眼彎彎，伸手輕捏了一下小傢伙的耳垂。
神奇的。
剛才還熟睡的小傢伙睜開了眼，歡快的笑出聲。
“哎？”
女人詫異的看着沈兮，“怪了，這孩子從早上吃完奶就開始睡了，現在醒來精神都足了！”
沈兮對小傢伙笑着，“您這孩子福氣好。”
小傢伙笑得更歡了。
麵包車搖搖晃晃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鎮上。
劉橫帶着沈兮走到兒子新買的房子。
沈兮站在門口，詢問不用脫鞋后才走進去。
歲靈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從廁所那邊飄了過來，“小兮，這裏沒什麼問題，頂多有兩個小鬼，已經被我嚇跑了。”
聞言，沈兮無奈的朝她搖頭。
劉橫見她這樣，還以為有什麼大問題，臉色也緊張了幾分，“兮丫頭，難不成這裏！...”
他話還沒說完，沈兮連忙打斷，“放心吧劉叔，這兒挺好的，坐北朝南的，環境也好，沒有問題。”
聽到她的話，劉橫才放下心來。
沈兮從背包里拿出一枚八卦鏡。
看了眼時間，巳時初，時間正好。
將八卦鏡懸挂於大門上，又拿出一個白色瓷瓶。
從街上的柳樹上折下兩支柳條，把瓷瓶里的水澆在柳枝上，從房子最裏面那間開始灑。
直到門口。
沈兮動作快捷，很快就撒完了全屋。
“劉叔，這屋子就先敞開，正午十二點的時候記得關上，讓劉大哥他們回來的時候洗個澡。”
“好好好！我記住了！”劉橫連連答應，笑得合不攏嘴。
沈兮嘴角微抿，揚起一抹弧度。
“劉叔，那我就先走了啊！”
“啊？”劉橫笑容凝固，“兮丫頭！說什麼話呢！你都忙活半天了！留在家裏吃頓飯再走！”
沈兮一邊把傢伙什兒收進背包，一邊婉拒，“不了劉叔，我還有其他事兒。”
要是其他人說這話，劉橫指定認為對方在推辭。
可這話是沈兮說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說啥。
沈兮背好背包，“那我走了劉叔！”
“你這孩子！”劉橫回過神，趕忙往房間裏跑。
不多久，手裏拿着三張紅色鈔票出來。
“丫頭，劉叔謝謝你幫忙，但也不能讓你白跑一趟啊！”說完，直接把錢塞在沈兮手裏。
沈兮剛想拒絕，就聽一旁的歲靈不痛不癢的說道：“收下吧，後面用得上。”
也就愣怔了這兩秒，劉橫成功把錢塞在她手裏。
沈兮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劉橫怕她拒絕，繼續勸道：“兮丫頭，錢你就拿着，不要怕不合適！這幾年，你也幫了鄉親們很多事，
咋也不可能讓你白做啊！是不！”
沈兮吸了口氣，抬頭笑道：“好，那我就收下了！謝謝劉叔！”
“應該是我謝謝你！”劉橫和藹的笑，此時此刻，他心中在想，當初怎麼就沒生個閨女兒呢！
沈兮離開后，走在街上，今天剛好是鎮上一周一次的大趕集。
街頭兩側全是好吃的。
沈兮盯着一個小吃攤直咽口水，“歲靈姐，那個看起來好好吃哦！”
歲靈坐在空中，無奈扶額，完了，吃貨本性暴露了。
還沒開口，沈兮已經跑到人家攤戶面前了。
“老闆！我要兩份！”
“好嘞！”
最終，沈兮手上掛着一個雞腿，一份臭豆腐，一份炸串。
另一隻手拿着剛出爐的烤饢，吃得正歡。
“小兮，別忘了我們還要去胡老太家...。”
歲靈飄在她身側，身體被一個又一個的人穿過。
“嗯嗯！寄到了！”沈兮含糊的說著。
按時抵達胡老太家后，沈兮也將小吃全都吃進了肚子裏。
給小傢伙念了兩個小時的祈福經文才離開。
臨走時，又被胡老太塞了兩百塊。
沈兮一路上都在傻樂。
“歲靈姐！我又可以吃好多好吃的了！”
歲靈飄到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怎麼了？”沈兮停下腳步，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人，不對，面前透明靈影。
“小兮，你今天滿十八對吧。”她語氣平靜，平靜的有些可怕。
沈兮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歲靈姐，咋了？”
“你還記得你師父臨終前和你說的話嗎？”
聞言，沈兮神情瞬間低落了下來，小步的朝前走着。
“記得，師父說，只要滿十八了，就能離開道觀，出遠門了。”
她頓了許久，繼續道：“歲靈姐，我又能去哪兒呢？”
天下之大，除了道觀，她別無可去，若是沒有師父的收留，恐怕自己現在都不知道成什麼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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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海城。”歲靈猶豫了許久，還是說出不想說的地方。
“海城！”沈兮驚呼，“瘋了吧！海城離這裏有三千多公里！而且那裏可是Z國的一線城市，我不去！”
歲靈像是預料到她的反應，繼續道：“這是你師父要你去的。”
沈兮頓時愣在原地，神情有幾分迷茫，“師父怎麼會讓我去海城？”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歲靈雖然不想讓她去，但也不會將原因告訴她。
沈兮沒有再追問，連歲靈姐都不能和她說，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接下來的路，一人一瓢沒有再說一句話。
去完村長家后，天色也差不多了，回到道觀，天空漸漸暗了下來。
沈兮站在王成夏生前所住的房間。
深吸了兩口氣，才推開房門。
裏面的擺設和以前一樣，桌上、龕台上一塵不染。
沈兮將煤油燈放在桌上，昏暗的燈光照亮整個屋子。
王成夏的遺照擺在正中央。
沈兮恭敬的上了三炷香后，跪在前面的蒲團上。
“師父，您都離開這麼久了，怎麼一次也不回來看我，小兮好想你！”
沈兮一字一句的朝照片訴說著。
得不到回應的沈兮也慢慢閉上了嘴。
眼眶紅得不行，眼淚在裏面打轉，就是不出來。
歲靈嘆了口氣，“小兮，在你師父的床底隔板上找個東西。”
沈兮吸了吸鼻子，“什麼東西啊？”一邊詢問，一邊半跪在地上用手摸着什麼。
下一秒，沈兮就碰到了類似於紙張的東西。
將其扯下。
是一封信。
沈兮茫然的抬頭看向歲靈。
歲靈點頭，“這是你師父留下的，說等你滿十八歲了，在給你。”
沈兮顫抖着手，強撐着從地上站起來，坐到煤油燈旁。
【徒兒小兮：
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師父已經去到了另一個世界，還記得我和你說的嗎？那個世界很美好。
不要害怕，你可是清玄觀第二十一代傳人，怎麼能害怕呢！
要實在害怕，那就和以前一樣，大聲叫師父吧！師父在另一個世界會保護你的！】
沈兮看到這裏，眼淚奪眶而出，下巴止不住顫抖。
【小兮，按照清玄觀的規矩，每個年滿十八的弟子，都要下山歷練一番，你也不例外，
我已經請歲靈好好監督你了，不要偷懶哦！】
“我才不會偷懶...。”沈兮又哭又笑，小聲道自言自語。
【去海城，那你有你的機緣，這也是為師最後能幫到你的了，要記住，你不是一個人，
你有歲靈，你還有師父，師父只有你這麼一個徒弟，我永遠會保護你。
最後，祝我們小兮十八歲生日快樂，原諒師父不能給你唱生日歌了，信封里的東西，是為師送你的生日禮物。
再見了，小兮。】
沈兮的視線已經被淚水糊住，哽咽着把信封里的東西拿出來。
是一個五行八卦羅盤項鏈。
項鏈上面還刻着她的生辰八字。
癸未年三月初八巳時初。
沈兮哭得直打嗝。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年哪月的，師父居然一清二楚...。
“歲，歲靈姐！我，我想師父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腦海中浮現曾經的畫面。
‘小傢伙，跟我走，保證你天天吃上大饅頭！’
‘小兮，拳不是這樣出的，像這樣！’
‘哎呀，小丫頭又長大咯，我都快抱不動了！’
歲靈看着哭成淚人的沈兮，心裏也不好受。
飄到她身側坐下，做出抱她的動作。
奈何沒有一點作用。
沈兮心裏最後一道防線徹底被攻破，連着哭了三個小時都不帶停的。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忍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這也是十五年來，第一次沒有晨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