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得不如此
“這小子到底行不行?若是不行,上面怪罪下來,你們可都擔待不起。”一個面容陰沉的長者坐在典史秦大人的房間之內,對秦大人問道。
“上差放心,論及識文斷字,博學多才,這梁城還真找不出比他強的。”秦大人從一疊檔案中,抽出一張紙,竟赫然是李扶搖的履歷生平。
秦大人是典史,梁城的三班六房,都歸他管,要拿到李扶搖的履歷生平,自不是什麼難事。
只不過,他手上的李扶搖的這份履歷生平,比起吏房中存着的例行公事的文書,還要詳盡得多。
裏面詳細地羅列着他的一切,從生辰八字到他幾歲上的蒙學,連他平日裏和誰來往得多,生活作息習性,興趣愛好,撈外快的途徑,都調查得清清楚楚。
“嗯,此人擅長鑒賞字畫?博雅齋的唐肥還將他奉若上賓?”面容陰沉的長者看着李扶搖的這份履歷生平,也不由得動容。
秦大人道:“此人在識文斷字,鑒賞字畫方面,還是頗具其才的,若不然,博雅齋的唐肥這樣的鐵公雞,又怎麼會在他身上花錢。”
“最妙的是,此人父母雙亡,孑然一身……”面容陰沉的長者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陰沉臉上竟是浮起了一絲的笑容,“就算是人沒了,也不會有人來鬧。省得像之前一般,鬧得滿城風雨……還是你辦事用心。”
秦大人得了那個老者的誇獎,連忙俯身一禮:“能為上差效命,屬下自當是盡心竭力,萬死不辭。”
“難得你有這份忠心。”面容陰沉的長者點了點頭,說道,“你這典史也幹了有十年了吧。只要這件事辦得好,你的事,我自會和上面說的。”
“謝上差提攜!”秦大人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對於他來說,這次的事情如果辦的好,那他的地位將會有更大的提升。
面容陰沉的長者看着秦大人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光芒,然後說道:“好了,你去準備一下,今晚自會有人帶他啟程。”
“今晚,不是三日之後嗎?”秦大人不由得一愣。
“上頭命令有變!等不到三日後了。”長者站起身來,瞥了一眼秦大人,說道:“記住,這件事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但秦大人卻能感受到他眼中的冷意,連忙說道:“屬下明白,一定會小心謹慎,絕對不會讓上差失望。”
長者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了。
秦大人看着長者離開的背影,心中暗暗鬆了口氣。梁城令任期將滿,調任在即。他一直都想取而代之,可惜無人舉薦。要是這次的差事要是辦成了,他的官職也可以升一升了。
他搖了搖頭,將雜亂的思緒收了回來。眼下最為緊要之事,還是要確保這件事情能辦成。
想到這裏,秦大人立即起身,攤開紙筆在上面書寫起來,寫好之後,便喚來自己的親信,低聲吩咐道:“去,把這個交給他,讓他今晚就把事情辦了。告訴他,辦事嚴實一點,不要透露出這件事與我有關連。”
親信聞言,立刻應命而去,秦大人這才微微鬆了口氣。他看着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臉上也變得陰晴不定。
李扶搖對此一無所知,他正在慶雲寺一處密室中,對着牆上的一段刻畫著的文字發獃。
“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張保對李扶搖問道,他只上過一年蒙學,也識得幾個字。只是牆上的文字刻畫在灰牆之上,字跡潦草,結體古樸,筆畫繁奧,他竟是一個也不識得。
“這是上古文字,我也不大識得。”
李扶搖看着牆上的字,字體纖細,有如飛天舞女,豐盈俊美,飄然若仙。他看着這些字,眼前彷彿有美人在且歌且舞,不自覺便沉迷其間,如痴如醉,手指在虛空指划,嘴中念念有詞。
“走吧。都到外面守着。”張保見狀也不以為意,他與李扶搖相識也不是一天兩天,深知道他已是沉迷於牆上的字跡之中。
“頭,這……不會有事吧。”高成小聲地對張保問道。這畢竟是案發現場,而且可能是妖邪修鍊之所,若是有什麼事,可不是他們能擔待得起的。
“還能有什麼事?”張保臉色一沉,他對高成道,“這些字除了他,你們有誰又能識得?若是他都不識,這梁城又有何人能辨認出來?”
李扶搖對這一切並不知曉,他的心神全都沉迷在牆上的這段文字之中。他沒有說實話,除了個別字之外,這段文字他大多都識得。縱有個別字不識,聯繫上下文,也可以推斷出是什麼意思。
這段文字和破布上的文字同出一源,是一門名為《青藤訣》的法訣。這門法訣也並不深奧,不過片刻,李扶搖已是明白其中的訣要。
然而,他的心中卻生出了極度地不安。
破布上的是仙訣,那這牆上的,只怕也是一段仙訣。
按照大秦律法,若有窺探仙法者,皆處以極刑。不管是故意偷看,還是無心見到,無論男女老少,無論良賤官吏,亦是皆不能免罪。
他轉頭看了看密室外的張保和高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必須儘快想出一個辦法。否則,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不止是自己,今天在這裏的人,都會被處以極刑。
片刻之間,他便有了主意。
他取出一把刷子,小心的去除牆壁上的灰塵和污垢,然後又取出一張宣紙作為拓紙,用水浸濕,小心地鋪在牆壁之上,用手輕輕壓平……
不多時,牆上的字跡便被拓印了下來。只不過,他的拓片不怎麼成功,宣紙上的字皆是被墨跡浸染,變得漆黑一團,根本無從辨認。
那牆上的字,原本都刻畫在灰牆之上,經他這麼一操作,也被水墨浸潤,模糊一片,誰也無從辨認了。
“唉……這王麻子家的墨不行!”李扶搖一臉地難過,他搖搖頭,對張保道,“可惜了……這麼一幅好字……”
他酷愛金石之學,對拓印碑文石刻十分沉迷,無所不涉。對於拓印之法,也是十分的精到,絕不會在拓印時,毀傷古迹,損壞原來的字跡的。
可是今天,為了保住大家的性命,他卻不得不如此。
“這大約是走方僧人留下來的梵文佛經罷了,毀了就毀了吧。”張保點了點頭,漫不經心道。未了,他又看了一眼高成等幾個捕快,“大家回去,可要仔細自己的嘴,不要沒事找事。”
眾人聞言,皆是心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