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銷金斷玉手
“筆，我慣用湖筆，別的筆，我用不慣，羊毫、狼毫各要三枝，豬鬃、鼠須各要兩枝，竹筆、木筆、鐵筆各一枝！”
“墨，我只用徽墨，要王家老鋪的松煙墨，別的都不用……”
“硯，要用端硯，要梅花坑的，其石堅潤，要有梅花斑點，間有月影星華的……”
“紙，我只用澄心堂紙，其紙堅滑如砥，瑩白如雪，三刀紙就差不多夠了……”
李扶搖看也不看王橫和老者，自顧自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王橫不通文墨，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所云；老者也是個半桶水，聽着李扶搖的開出的一大堆東西，也是雲裏霧裏，竟是好半天，也沒有反應過來。
“你哪來的這麼多要求！”王橫惡狠狠道，一臉地不善。
“識文斷字，差之毫厘，謬之千里！器不精，事不濟。”李扶搖卻不為所動，他環顧四周，慢條斯理道，“旁人請我識文斷字，歷來都是如此。你家主人若是真心求我，便按我說的辦，否則，便是打死我，也辦不到。”
“好，就按你說的辦！”老者咬了咬牙，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此等污穢之地，怎可行此風雅之事？”李扶搖得寸進尺，繼續提出自己的要求，“我還要一間靜室，要有明窗淨几，每日須焚香沐浴，方能為之。另外，每日紅參白茶，青鹽黃酒，柳枝桂皮等提神醒腦之物，亦不可短缺……”
“乾脆讓你搬到皇宮裏去？再找十個八個公主來伺候你？”王橫早已按捺不住，他臉上青筋直露，對李扶搖厲聲怒吼道，“你不要蹬鼻子上臉，信不信，老子抽你死你這酸腐書生？”
“其器不精，其室不凈，心不誠，氣不靜，焉能成事？你家主人既是權傾一方，自然也是知書之人，豈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李扶搖寸步不讓，他冷冷一笑，“你休要在我面前狂吠，速去稟報你家主子吧。若是答應，我便為之，若不答應，則另請高明。”
老者和王橫看李扶搖一副蒸不透，煮不爛的模樣，恨得牙齒都痒痒，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只是這些事情，他們這些奴才確實是一件也作不得主的，也只好如李扶搖所說的，回去稟報他們的主子。
李扶搖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這家的主人，要他辦的事情，和秦大人在三日後要他去府城辦的差事，居然如出一轍。
只不過一個是動用官威號令，一個是綁架脅迫罷了。
這也讓他心中一凜，只怕他要是聽了秦大人的話，去到府城，遭遇只怕也好不到哪裏去。
若是真只是請他去識文斷字，鑒定金石，如唐肥那般出點小錢，便把事情辦了。
又何須如此勞師動眾，大動干戈？
物反常，必妖。
李扶搖知道，王橫的主人和秦大人後面的上差，要做的都絕對地見不得人的勾當，極有可能還是違犯法禁重刑之舉。
莫非他們要我為他們破譯上古仙文？
他心中突然閃過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這個念頭一經生出，他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
按大秦法律，除皇族之外，嚴禁庶民修仙問道，違令者一律誅滅九族，處以極刑。
可是總有一些人抗拒不了長生不死的誘惑，偏要冒着莫大的風險，求仙問道。
每一年因違犯禁令而被抄家滅族，處以極刑的，不知有多少。可是總有一些人心存僥倖，偏要鋌而走險，以致於違犯禁令者倒是越來越多，殺不勝殺。
李扶搖心中一沉，他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
如果這些人真的要他破譯上古仙文，無論事成或是不成，他都將必死無疑，對方一定會殺他滅口；而且這些人犯禁修仙的事一旦被大秦朝廷發現，這些人固然是難逃一死，連他也會被當成同犯，抄家滅族，處以極刑。
“不行，我不能讓他們得逞！”李扶搖心中暗下決心，他必須想辦法逃離此地。
就在這時，牢房的門又被打開了，老者帶着好王橫和好幾個身着勁裝的僕從走了進來，這些人手中端着各種文房用具和香爐等物。
“我們家主人開恩，已全盤答應了你的要求。”老者冷冷地說道，“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樣，否則的話，這便是你的下場。”說著他一揮手，一拳擊在困住李扶搖的鐵籠之上。
鐵籠猛地一震，那手臂般粗大的鐵枝，竟被他生生擊斷。李扶搖見狀，不由得大吃一驚。
張保的功夫在府衙中可謂是首屈一指，可是他也只有做到裂石開碑，絕對無法如這老者一般，銷金斷玉。
“好，好一招銷金斷玉手……”王橫見狀，卻是大聲喝彩起來，話到一半，卻發現那個老者一臉不善地看着他。他自知失言，忙不迭地跪倒在地，“屬下一時失言，還請大人恕罪……”
“你這蠢貨！”那個老者眼中精光一閃，飛起一腳，再度將王橫抽得飛了出去，這一次他是含怒而發，和之前的演戲可不一樣。
可憐王橫被這一踹，踹得呯地一聲重重砸在牆上，竟是當場暈了過去。
“銷金斷玉手……”李扶搖平日裏和張保在一起，也聽他品評過江湖大盜和六扇門中的好手。
好像是聽他說起過，在府城之中有一位六扇門的高手，姓段名離，未入公門之前，是八極門有名的高手，號稱銷金斷玉手……
如果眼前的老者真的是那位六扇門的高手，那他的處境就更加危險了。
李扶搖心中一沉，對於這個號稱銷金斷玉手的段離，他自然是聞名已久。此人乃是大秦國六扇門中的有名高手，據說曾經在八極門中修行多年，功夫高強，而且行事陰險狠辣，是個十分難纏的角色。
一名僕從，面露為難之色：“這別的要求都不難滿足，唯獨這小子要求的明窗淨几之處，甚為難辦！”
但凡監牢，無不設在陰暗之處。這是有門道的，窗子要是開大了，犯人便有機會逃走。
“就他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你們幾個也看不住？”那個老者卻沒有半點遲疑，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李扶搖，面露不屑之色，“帶他到天涯海閣去，那裏正好風雅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