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月師尊
鹿呦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耳邊卻忽地傳來一道雷霆萬鈞的劍嘯之聲。
那聲音銳不可當,勢如破竹般攜裹着猙獰磅礴的劍意絕然碾壓而來。
想像中的痛苦並沒有到來,徑直劈下的石斧在距離頭頂幾公分的位置轟然碎裂。
她不敢睜開眼睛,只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濺在臉頰,刺鼻的血腥味縈繞在鼻尖。
是她的血,還是那兩隻妖的血,她分不清。
直到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溘然撲跪在腳下,她才忍不住顫慄地睜開雙眼。
眼前,觸目驚心地倒着一具牛首分離的屍體,豹耳妖也被攔腰斬斷,瞪着溜圓的豹眼似是難以置信。
血流了一地。
不遠處,站着一個人。
那人身披玄衣,手執墨黑色鐫刻金文的長劍,臉色蒼白若雪,眉目間竟顯綺麗,單薄高挑的身材宛若一柄筆直的利劍,如瀑般微蜷的髮絲隨風輕輕揚起。
他只單單站在那裏,卻好似一張筆力遒勁、張揚肆意的水墨畫。
“雲義......”鹿呦忍不住低喃出聲。
執劍的男子微微挑眉,一雙冰雪般的眸子犀利地看了過來。
她手心一緊,趕忙將頭低了下去。
“小師叔。”
雲晨御劍而來,對着雲義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雲義卻只是點點頭,眼神仍舊森然地看着鹿呦,帶着打量之意。
鹿呦自是將自己縮成鵪鶉形狀,連眉毛都不敢露一個。
雲晨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們倆一眼。
也正在此時,陳最帶着那群被解救的青雲宗弟子一起來向雲義行禮道謝。
“晚輩拜見清月師尊!”
“多謝師尊出手相救!”
聲音整齊劃一,像是事先排練過似的。
雲義卻沒搭理,他轉過頭用那綉了君子蘭的天蠶絲細細擦拭了黑色的長劍,眉眼間全是淡疏的冷然。
“連一群下等妖族都打不過,廢物。”
青雲宗眾人只覺心口齊齊中了一箭,堵的發慌,卻無一人敢置喙。
“回去后,自去戒律堂領罰。”雲義收回長劍,聲音清冽玉潤,卻帶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肅意。
“是!”
眾弟子頭都不敢抬,只齊齊應了聲是,只恨不得跟鹿呦一樣縮成鵪鶉才好。
全場靜默,鴉雀無聲。
直到許久都沒聽到清月師尊問話,眾弟子這才鼓起勇氣窸窸窣窣地抬頭觀望,卻發現清月師尊不知何時已是乘風離去。
眾人不由得齊齊吁了口氣。
“我的親娘哎,我怎麼感覺清月師尊這麼嚇人呢?剛剛在我旁邊,我差點就喘不過氣了!”
安語琴拍着胸口,一陣后怕的樣子。她長着一張圓嘟嘟的臉,這話說出來也只是讓人覺得很可愛。
“嚇人?那是強者的威嚴好不好?”宦紫易眼冒星星,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崇拜的光芒。
“清月師尊可是還沒過百歲就能在朝元榜蟬聯了二十多年榜首的人!是當世數一數二的高手!你不懂就別瞎說!”
“我當然知道清月師尊很厲害,可是他站在我旁邊的時候,我就是很害怕嘛!”
“那不是害怕,那是折服於強者的威嚴,不是安語琴你怎麼回事?不許說清月師尊的壞話!”
“我沒有......”
“行了!你們倆都給我少說兩句。”
眼見兩個小孩就要吵起來,沈仲蘭沉着臉站了出來。
她本就是元神長老的女兒,又年長,自身修為也不弱,所以下面的弟子對她的話自然要聽幾分。
兩個小孩俱都閉了嘴,卻是冷哼一聲互不理睬。
沈仲蘭搖了搖頭,看向一旁的藍尋,擔憂地問道:“藍尋師姐,清月師尊要我們這次回去到戒律堂領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處罰?”
藍尋的師傅乃是碧落仙尊,青雲宗的戒律堂正是在她管轄之內,所以沈仲蘭才有此一問。
藍尋搖了搖頭:“我也不知。清月師叔鮮少出來理事,也不知道這次他會怎麼跟眾長老們交待。”
“對了,大師兄呢?”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沈仲蘭突然開口問道。
“大師兄?他剛才還在這兒呢。咦!大師兄怎麼去那邊了?”
沈仲蘭順着藍尋的目光望過去,正好看到陳最和雲晨正圍着一個女孩在說說笑笑。
而她記得,那個女孩只是一介凡女,剛才想救人卻差點被妖族劈死的逞能之輩。
相貌長得倒是不錯,連她見了都忍不住動容三分。
想到此,沈仲蘭不由心口一窒。
“仲蘭你怎麼了?”藍尋看她臉色不對,關切地詢問。
“沒什麼。師姐,煥枝醒了嗎?”沈仲蘭轉過頭,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藍尋搖頭:“還沒有,她之前太吵鬧被妖族人打暈了,估計一時半會醒不了。”
“是嗎?那得去告訴大師兄才行啊。畢竟煥枝是他的親妹妹,他肯定會擔心的。”
沈仲蘭笑着理了理袖口和衣襟,然後向著陳最的方向走了過去。
鹿呦正對着她的方向,自是一眼就看到她過來了。
看到沈仲蘭還是那樣虛心冷氣、端莊高貴的模樣。不禁感嘆,哪怕重回幾十年前,有些人該是什麼湯味兒還是什麼湯味兒。
鹿呦要是自詡白蓮花,那沈仲蘭就是真正的心機婊。
前世,沈仲蘭與陳最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喜歡他多年,卻未得其果。陳最雖然一早就拒絕過她,可她仍舊心存希望,覺得陳最終有一天會回心轉意。
直到陳最出去歷練一趟,帶回了鹿呦這朵小白蓮不說,還宣佈要和她結為道侶。
沈仲蘭一直將陳最視為掌中之物,哪裏忍得下這口氣。她在表面對鹿呦客客氣氣,背後卻一個勁地使陰招下黑手,那些辱罵詆毀鹿呦的弟子,大多就是沈仲蘭煽動的。
搞笑的是,鹿呦一開始還覺得這人怪好的咧。所有人都不待見自己的時候,就只有沈仲蘭還願意跟她說話。
直到後來她無意間撞見沈仲蘭再次跟陳最表白,她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說實話,要是一早知道跟陳最在一起會有那麼多破事兒,鹿呦是絕對不會摻和進來的。天下男人這麼多,她幹嘛要自作孽地找罪受?
只可惜等她知道真相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沈仲蘭走到陳最身側,一臉擔憂的樣子。“師兄,煥枝她被妖族打暈了,現在都還沒醒呢。”
陳最卻好像早就知道。“無妨,我已經給她餵了回春丹,過不了多久就會醒的。”
“話雖如——”
“對了,師妹,你乾坤袋裏還有多餘的衣服嗎?”陳最卻打斷了她的話,徑直問道。
“衣服?”沈仲蘭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從乾坤袋裏掏了一件衣服出來。
卻見陳最轉身就將衣服披在了那個凡人女孩身上。
她僵住了,鹿呦也僵住了。
鹿呦下意識地低頭,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在昨晚逃跑時被樹枝刮的破爛不堪,剛才還被濺了一身妖血,看上去實在有點慘不忍睹。
卻聽陳最說道:“多謝師妹,回頭你拿着我的牌子去錦繡坊多制幾件法衣,統一記在我賬上就好。”
是了,他一貫如此溫柔細心。
鹿呦不自覺地撇撇嘴,卻不經意間瞥見沈仲蘭的臉色一沉。
心念一轉間,鹿呦的嘴角便刻意地勾起了一抹甜甜的笑意。
她上前攀住了陳最的胳膊輕輕搖晃。“陳最哥哥,你人怎麼這麼好啊,要不是你一路多加照顧,人家真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沈仲蘭一聽這話,更是氣的眼神飆刀子。
陳最一臉狐疑地看向鹿呦,似乎是在問她在發什麼瘋。
鹿呦卻沒有理會,而是更近一步地上前抱住了他的腰。“陳最哥哥,人家剛剛差點就死了,好怕怕,你怎麼也不早點過來?”
他渾身一僵,怔在原地像個木頭樁子似的。
而鹿呦兩眼瞅着沈仲蘭在後面快要咬碎牙根的表情,心裏簡直要樂開了花。
上輩子沒來得及報復回來,這輩子怎麼著也得噁心噁心她。
果然沈仲蘭看了沒一會兒就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鹿呦在後面嘖了嘖嘴,心道,果然還是太年輕,不像上輩子那麼沉的住氣。
眼見沈仲蘭走遠了,鹿呦才趕忙鬆開手,跳的離陳最八米遠,轉頭若無其事的自語:“啊對了!薛玉宸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得去看看他才行。”
陳最卻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什麼解釋?我不知道啊。”鹿呦一臉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表情,拒不承認。
“是嗎?”
似是被她氣笑了,陳最抓着的手越發用力。
鹿呦痛呼一聲:“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陳最斜睨她一眼,半晌緩緩鬆開了手指。
鹿呦沒敢看他,像一隻魚一樣滑溜地躥了出去。
陳最盯着她歡快跳脫的背影,微微失神,良久才忍不住低笑一聲。“有意思。”
鹿呦跑到林子前頭,才發現雲晨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這裏,現下正在給薛玉宸輸送靈氣療傷。
兩個少年,一個身穿慘綠青袍,清秀雅逸;一個藍衫麟帶,俊邁英挺,實是養眼至極。
鹿呦沒敢打擾他們倆,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甚至忍不住有點想磕他倆的cp。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都打起了盹昏昏欲睡,腦門突然被人輕輕彈了一下。
陳最站在面前道:“走了。”
鹿呦驚醒,茫然四顧,卻沒看到雲晨和薛玉宸的身影,不禁脫口問道:“他們人呢?”
陳最祭出飛劍:“薛玉宸的傷勢太重,雲晨先送他回去療傷了。”
鹿呦噢了一聲,隨後又反應過來,他們都走了。那自己豈不是要和眼前這個人一路同行?
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複雜和抗拒。
陳最看她一眼,神色微沉。“鹿姑娘似乎不想與我一道。”
鹿呦一怔:“也不是……”
他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還是就此別過吧。”
等等,這意思是不想免費帶她坐順風劍了?那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