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玉民,課堂風波
去菊園的路上,我問嚴諾,“三盛要下山了,大師兄知道嗎?”
“嗯?”嚴諾驚訝的望向我,怔了怔,然後恍然道:“難怪昨天他在師父房裏待了那麼長時間。這小子,嘴太嚴了,也不打個招呼。”
我笑笑,“他那個人,看着什麼都不在乎,其實最重感情了。這樣的人,往往最怕離別。”
嚴諾看看天,感慨道:“一晃都兩年多了,當初三盛也是突然就來了天山,說是要出家,”說到這兒,嚴諾忍不住笑了笑,“師父起初是不同意的,說他凡心未定。他也不知怎麼的,死纏爛打的,竟求着師父同意了。”
“只是,他雖是穿上了道袍,卻半點沒有做道士的樣子,經常偷偷下山開葷。好幾次還膽大妄為的帶葷腥上山。師父罰也罰了,關也關了,他到好,一副樂呵呵的,就是改不了。最後,師父就罰他幫大家跑個腿。弟子們不能常下山,有什麼需要買的,或者寄發家書什麼的,都交給他了。呵呵!師父呀,這也是沒辦法了,明着是給他安排任務,其實也就是給了他一個明正嚴順下山的理由,審得他總是偷偷下山。這麼大個天山師父管還管不過來呢,還要總操心他。”
我笑。心裏卻想,怕是大師父一早便知道了馬三盛的身份,才開此方便之門。否則,以大師伯嚴厲的性格,怕是早逐他下天山了。
“時間過的真快啊!一晃我在天山都快十年了。”
我問:“大師兄不是從小就在天山嗎?”
嚴諾搖搖頭,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我和雲兒雖說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但她比我幸運。雲兒還是個小嬰兒時,就被四師叔帶回了天山。而我,是八歲那年被師父帶回來的。從我記事開始,我就在街頭乞討,受盡世態炎涼,看貫人間冷暖。要不是師父……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大師兄!”我緊了緊他握着我的手,心疼的喊。
他笑笑,全不在意的道:“那年為了一碗剩飯,對方几個人打我一個。我被他們打的半死,最後扔在了亂葬崗,幸好師父救了我……上天是公平的。給了我一個如父親般的師父,又給了我一個最美好的紫樨。”他停下腳步,注視着我,溫潤的臉龐泛着無恨情意,長眼裏清晰的倒映着我的樣子。
我被他看的臉微微發熱,心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只感覺被他握着的手也熱了起來,手心裏黏黏的,濕濕的。
“紫樨。”他喊我,聲音溫柔的如春天裏的風。“這個給你。”
我抬頭,就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朵翠綠色的花兒。仔細一看,竟是……“用竹子做的?”接過低頭一聞,一股淡淡的竹香撲來,好聞極了。
他點點頭,“花兒雖美,但總的調零的一天。這是我用竹子雕成的,永遠不會調謝,就像,我們的感情。”
我臉上更熱了,只低着聞着竹花香,任他輕輕將我擁入懷中。
……
我和嚴諾有說有笑,一路來到秦夫子住的菊園。
待我們進屋,才發現大家都到了。
皇甫雲裳斜了我一眼,哼道:“真是金貴啊,這麼多人等你們兩個!”
我不理會她,只衝台上的秦夫子行了個禮,“夫子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嚴諾亦行禮。
秦夫子擺擺手,“坐吧。”又清清嗓子,道:“開始上課。今天我們講……”
我身邊坐的是蕭雲兒,剛一入坐,她就湊了過來,低聲道:“呵呵,合好了吧!”
我推開她,“一邊待着去。”隨意的看看四周,卻正好遇到程立的眼神。
他的表情很奇怪,見我看他,又擺出一付幅嘻皮笑臉的模樣。
我笑笑,收回眼光,卻又無意中撞上李子袊憎恨的眼神。還有坐在她身旁的李子佩,也是一臉憤憤然。
耳邊傳來蕭雲兒刻意壓低了的聲音,“真不明白她們氣什麼?你和嚴諾合好了,應該高興才是啊!對不對?”
我好笑的瞄了一眼蕭雲兒。“你說的很對。”
蕭雲兒笑的壞壞的,“要不一會,我去問問她們為什麼這麼生氣?秦夫子說了,不懂就要問的。”
我忍着笑。“好。”
“夫子,雪紫樨和蕭雲兒好像在說什麼好玩的事。”皇甫雲甫突然出聲。“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紫樨不防說出來,讓大家一起樂一樂啊?”
秦夫子臉色不太好,重重的將書本扔在課桌上。
不知道他是因為突然被皇甫雲裳打斷不高興了,還是對我和蕭雲兒不用功而生氣。
不過,我猜,他是前者。
秦夫子性情古怪,允許課堂上不用心,卻不喜被打擾,眾所周知。
所以……
“樂,快活也!既然雲裳對樂頗有見解,就以樂為題,作詩一首吧。”秦夫子把身子往後一靠,緩緩閉上眼,淡淡道。
皇甫雲裳不服氣的瞪了我一眼,不甘心的道:“夫子不公平,雪紫樨上課不用心,當罰。”
秦夫子不理,只緩緩道:“剛剛講到伯牙絕弦,只為知音難求。不防雲裳就再彈一曲高山流水吧。”
我心裏偷笑。以樂為題的詩,少之又少,別說作了,恐怕皇甫雲裳連背也找不出一首。更何況還有一曲高山流水。
“夫子?”皇甫雲裳不依。
“可是嫌少。爾之才華,確是勝任有餘,就再加一篇今日聽課之感想吧。”
皇甫雲裳再不敢出聲了,只盯着我,目光似要噴出火來。
她苦思半晌,卻一無所獲。還是坐在她身旁的張玉民偷偷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她一臉不願意,仍然固執的在一旁苦苦思索着。
秦夫子淡淡的聲音又傳來了,“再有一刻鐘,想不出來便去石室吧。”
石室建在一處小山上,那裏前有滿是毒物的窪地,後有萬丈懸崖,冬涼夏熱,專供犯了錯的弟子思過之用。
而最巧的是,太師父三鏡真人的修行之所,福天洞地,就離石室不遠。
我猜天山先祖的用意應該是想讓犯錯的弟子日日面對福天油地,竟而心生悔悟吧。必竟那裏每代都是天山最崇高之人的修行處。
皇甫雲裳當然不願意去石室了,半天才道:“籬落疏疏小徑深,樹頭花落未成陰。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
這首詩描繪的是田園風光。盛開的黃艷艷油菜花田野里,有高興跑着的兒童,他們在追撲潢色的蝴蝶。潢色的蝴蝶飛進了潢色的油菜花中,小童兒一時也分不清哪兒是蝶,哪兒是花。
這不是以描寫樂為主題的詩。不過有活潑追蝶的快樂小童,也勉強能算上吧。
這顯然就是剛才張玉民告訴她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