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日蟬鳴
這個夜晚,夏油傑一如既往的失眠了。
其實,自從入夏之後,驟然變多的工作量幾乎擠佔了他所有的時間,而人在忙碌的時候往往會感受到疲憊,疲憊呢,又是非常好的安眠藥。
跟剛剛重生的那個冬天和春天相比,他的睡眠質量好了很多,每天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長時間的站立隱約讓小腿浮腫,不似之前日日鍛煉的時候,現在的他不得不說,這具身體實在是有點嬌氣。
拖着這樣“嬌氣”的疲憊身體做簡單的晚飯,再一個人默默吃掉,然後沖澡泡澡,最後爬上床沉沉睡去。
好的睡眠讓他可以在白天的時候集中精力做一個合格的講師,前世在盤星教做教主時候練就的演講才能,居然能夠讓重生后的他,可以不用再去施展祓除咒靈的本事混飯吃,這也很好。
人類一個月的薪資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少了,少到最開始拿到薪資的時候,他反反覆復的確認了很久,久到盯着ATM機上顯示的字數都變模糊了,他也沒能相信。
做咒術師的時候,薪資很可觀,甚至會根據祓除咒靈的數量、強弱,以及出差的次數來決定每個月到手的薪資。
哪怕還只是高專的在讀學生時,因為自己出色的任務能力和特級的級別,到手的錢也非常的可觀。
後來,接手了盤星教后,從自己手上經過的錢,更是數目大到驚人。
這樣的他就快要忘記了普通人每個月能拿到多少錢,好在,他的適應能力很強,短短三個月就接受了這種狀況。
拿着普通水平的薪資,做着普通人的工作,曾經他的家裏人也是這樣,只是後來……
很多的事情折磨的他睡不着,後面在漸漸適應后,才勉強不依靠藥物就能夠入睡。
然而,他十分突然的遇到了五條悟,對方還好巧不巧的搬到了他隔壁房間去住。
這簡直打亂了他的步調,讓他陷入了一個急速旋轉的旋渦中,抓不住什麼,又放任着什麼,然後開始躁動不安。
五條悟,自己最好的摯友五條悟,那個被稱為當代最強咒術師的傢伙,那個最後結束了自己生命的傢伙。
若不是年紀對不上,他甚至懷疑對方是故意尋着他來的,為的就是將自己這個邪惡的詛咒師徹底殺掉。
但是,好像不是這樣的,五條悟住在他的隔壁似乎就真的只是一個巧合。
吃晚餐的時候,夏油傑曾經試探性的詢問過他搬到這裏住的理由,悟是怎麼回答的呢?
他說:“學校里住的不太開心,沒有同期,很無聊的,後輩又太過正經,我這樣的性格不討他們喜歡了。”
他還說:“那次路過這邊偶然看到了這座房子,那時候,外面還掛着出租的牌子,我一直將這裏記在心中,想着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從學校里搬出來住的話,就一定要租下其中一間房間,這裏很安靜不是嗎,推開窗戶就能看到河流和森林,環境也太好了。”
“而且,距離我的學校也比較近,坐公車的話,十幾分鐘就到了。”
是啊,自己當初決定租下這裏住的時候,理由跟五條悟差不多。
五條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突然很興奮的說:“這裏到了盛夏的時候,樹林裏一定有非常多的蟬。”
“誒?”拿着筷子的夏油傑被他跳躍的思維弄的愣了一下,他重複着:“你說蟬?”
“啊,”五條悟小雞啄米般的點頭,他撅起嘴巴,似是苦惱的嘟囔:“不記得是誰告訴我的了,蟬在未蛻殼之前是在地下住的,夜晚的時候會從洞裏爬出來,爬到樹上,它們這時候還不會飛,很好捉,是誰告訴我的呢?”
他皺起眉來,但是很快就又笑了,爽朗的笑聲聽上去如同澎湃的浪潮,一浪高過一浪,浪潮重重的滾過了夏油傑的心臟,變得分外潮濕。
他的存在似乎真的被無情的抹掉了,卻又抹掉的不夠徹底。
沒人記得他,關於他的記憶卻又以另外一種形式存在着。
“現在的你,還喜歡捉蟬嗎?”夏油傑問。
五條悟想了想,點點頭,“我小時候沒做過這些,家裏人不會放任我做這種事情了,其實……”
“……”夏油傑靜靜地看着他,聽他繼續說下去。
“我的家裏人是很無趣的,以至於我的童年時期過的也很無趣,不光是蟬,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很多對別人來說很平常的事情,我都沒有做過。”
“呃,”夏油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一點是以前的他所不知道的。
存在於夏油傑高專記憶中的五條悟,並沒有過多的說過關於他自己的事情,作為摯友,五條悟避而不談,他便默契不去過問。
每個人都有不願意提及的事情,別人不想說就不要去問,守着彼此相交的底線。
現在,重生之後,五條悟卻對着他這個陌生人說了這些事。
夏油傑說不清此刻內心的感受,他不能否定自己與五條悟的友情,大概一些事情不願意告訴朋友,告訴一個不熟的陌生人反而更能讓人容易開口。
“等到了六七月份的時候,咱們一起去捉蟬吧,把它們捉回來看看誰的蟬叫的聲音大。”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夏油傑已經將這句話說出了口。
五條悟的飯菜已經吃光了,放下筷子看着他,夏油傑也看着他,兩個人對視了許久,而後,五條悟笑着點了點頭。
他還是那副弔兒郎當的樣子,像個輕狂的小痞子。
“好啊好啊,過去沒捉過,我一定要一次捉很多,總會有一隻叫的最大聲,我會贏的哦。”
夏油傑半低下頭來,最後也忍不住笑了。
捉蟬這種事情,只有童年時期做才有意思吧,成年人已經很少有人喜歡這種事情,或許是出於忙碌,或許是因為嫌棄幼稚,又或許只是單純的過了那個年齡段後有了別的愛好。
他還真不好想像兩個大男人拿着網子和籠子去森林裏捉蟬的樣子,一定很滑稽吧?
少年時代兩個人做過的事情,即將再做一遍,心境卻早已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