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異常
潔絲帶着雷恩走到了樓上，在前面帶路的她基本不回頭。兩人穿過一條走廊，來到了主棟旁邊的別棟。
別棟要比主棟矮一點，但也是相當高大的建築了。
“你的房間在別棟。瑪琳團長在主棟休息，你可要注意別被發現了。”
潔絲把雷恩帶到一間客房前，冷冰冰地說道。
進入客房，裏面的裝飾依然不俗。
無論是桌子還是床鋪，都用上了顏色深重的厚實木材，即使長時間放置，都不會腐爛。甚至時間長了，還會散發出木頭特有的香氣。
遺憾的是，這裏一樣有着陳舊的氣息，和大廳一樣。
“我的房間，你就不能打掃得乾淨點嗎？”
雷恩的手指在傢具上抹了一下，灰黑色的手指頭證明了灰塵的存在。抬眼看向天花，牆角部分還有着細密的蜘蛛網。
“誰知道我今晚會遇上你這樣的無賴，能有房間給你睡就不錯了。”
“謝謝潔絲醫生。”
雷恩記得黑山羊曾將潔絲稱呼為“醫生”，所以他是用調侃的語氣說這句話的。可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竟然令潔絲一愣。
“……我看起來像個醫生嗎？”
雷恩誇張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審視着潔絲，直到潔絲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他才輕飄飄地說：“一身白色的衣服，不挺像醫生的嘛。”
“……我……還像個醫生啊。”
微妙的表情套到了潔絲的臉上，彷彿她的臉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面紗，令人看不真切。明明她的嘴角勾勒出了淺淺的微笑，雷恩卻覺得她的臉上有着無法拭去的悲傷。
收起輕佻的態度，雷恩不由得想要說些什麼。
左思右想他都想不到有什麼可以說，潔絲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等等。”
“啊？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我累了。”潔絲的態度很不好：“因為要和你講一下瑪琳的事情，我會很早來踢你起床的。”
“無論如何……那個……”
不知為何，此時的潔絲讓雷恩想起了那一晚傷心而瘋狂的柯萊絲，也讓他回想起自己失去雙腿的那段日子。
雖說雷恩上一次熬了下來，但那種想要自我了結的痛苦，將雷恩的心底融成了無底的沼澤，無論是什麼樣的情緒，都會沉入其中。
沉入其中，永不見天日。
“請不要放棄，潔絲醫生。”
“沒想到你還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呢。”這是潔絲第一次認真地與雷恩對視：“看來你並非是個毫無內涵的男人。”
“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裏，不妨讓自己也變得瘋狂。條條框框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
“哈哈，”潔絲苦澀地笑道：“我早就瘋了，從和黑山羊扯上關係的那一刻。”
說完，潔絲走出房間關上了房門，留下雷恩一個在房間裏。
“哈……”雷恩舒了口氣：“終於可以睡覺了。”
將客房裏的窗戶打開，嗅着外邊的新鮮空氣，雷恩的心情也變得放鬆起來。
被瑪琳綁到基克城來，和醉漢糾纏在一起，和醉漢的同伴打了一架，最後還遇上了老朋友黑山羊。
“又是充實的一天。”
雷恩不禁露出了苦笑：“可以的話，我希望不要那麼充實。”
雷恩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如果可以的話——和鈴音在一個村子裏，平凡地生活挺不錯的。
當然，現在可以加上一個柯萊絲。
我並不討厭戰鬥，有時候甚至會享受戰鬥的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但我很討厭打輸的後果。
輸了，就會失去一切。
在上一次，我輸給了神父，失去了雙腿。
這次好不容易從村子裏逃出來，我絕對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想着想着，雷恩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天——被教團騎士砍去雙腿的那一天。
我失去了雙腿，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而鈴音則是和科羅坐上了同一架馬車，前往了拜倫島。
誒？我明明還沒死，怎麼會回到過去了？
雷恩睜開了眼睛，躺在他身邊的是穿着大膽的特蕾莎。
“怎麼了，雷恩？你才剛睡着呢。”
“特蕾莎？我……”
雷恩出了一臉冷汗，他的下半身蓋着被子，所以他不確定自己最害怕的那件事情是否發生了。
雙腿的位置發出陣陣疼痛，那被稱為“幻肢痛”。
“雷恩？”
無視特蕾莎擔心的聲音，雷恩一把掀開被子，光禿禿的腿化作了現實。
“啊、啊——”
雷恩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慘叫憋在喉嚨里發不出來——我的聲音呢？我的聲音也消失了？
“呵呵，可憐的雷恩，你想說什麼呢？你什麼都說不出來。”
阿麗莎那張令人討人厭的臉猛地從雷恩面前跳出來，她的笑聲一如既往的放肆，她的手段一如既往的殘忍。
“雷恩，親愛的雷恩，永遠待在我的后宮裏吧，我不會讓你離開半步的。話說你也沒有離開的腿——哎呀，你連求助的嘴巴也沒有呢。”
瘋子！別讓我有機會……別讓我看到你！
轉瞬之間，周圍又燒起了熊熊火焰，那是過去淪陷的王城。
阿麗莎的嘴唇在雷恩臉上親了一口，便讓薇拉帶着他走了。
被薇拉背着，雷恩回頭看向身後的阿麗莎。亞雷公主的頭顱被魔族砍下，紅色的血液從她的脖子斷口處噴了出來，帶着奇怪表情的頭滾落在地。
……真是符合你人生的下場呢。
雷恩不禁如此評價道。
“符合人生的下場？那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呢？雷恩？”
回頭一看，雷恩已經身處佐羅帝國的一間屋子。
失去雙腿的他周圍都是精靈，那些尖耳朵的精靈圍在他身邊，正露出詭異的微笑。而發出聲音的東西，就在雷恩面前的地上。
“痛苦的我，被拋棄的我，足夠可憐的我，為什麼還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那是已經被變成方塊的柯萊絲，她悲傷的臉被鑲嵌進了肉色的方塊里，那並不是可以活下來的樣子。
我、我不知道！我和你不是打敗了夫人么？為什麼事情還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我還會看到這樣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