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襲婉珠鬼影白猿

第24章 襲婉珠鬼影白猿

“誅天元年四月,燕軍攻潼縣不下,於二十日西進,潛襲麟化。水路先鋒慕容瑾將兩千兵士,於炳江口殲青州水師八千。二十四日,麟化城降。”

----《嬴史記·軍要》

對於研究嬴朝歷史的學者來說,炳江口水戰的歷史地位非常高。它不僅意味着麟化城被燕軍毫無懸念的佔領,也意味着焏術,這樣一種神秘的力量被正式運用於雲鼎大陸上的軍事鬥爭。時至今日,人們都還不能完全理解當時的燕州水軍將領慕容瑾,是怎樣以逆天之力毀滅了這樣一整支蓄勢待發的青州精銳。人們只能憑僅存的一些史料殘片,來推斷當時的情形。而這些史料當中,出現最多的一個詞,叫做“詭異”。

然而實質上,史學家們認為炳江口水戰在燕州軍事史上還有一個更為深遠的意義。由此開始,燕州將領們開始了軍事領兵上的思想轉變,從側重於戰術勝利,轉變為側重於戰略勝利。燕州以水軍優勢控制麟化城,實質上就是控制了每年三月至七月的伏龍河水運。從此青州腹地的大門,已經向燕州打開。

人們不得不佩服燕州的大長老鍾蕭,他們認為正是鍾蕭的果斷決策,才使得嬴朝末年的燕雲亂,在一開始就讓燕州佔有主動。

然而,有很多時候,歷史上的人物經常會被誤讀。鍾蕭是一位很果斷的統帥不假,然而此次勝利的首功者,此時仍舊被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咳咳咳...”

韓冰望着眼前滾滾的煙塵,嗆得眼淚直流,鬱悶之情無以復加。

他趴在“清風”的背上,使勁拍着它的腦袋:

“死猴子!你他媽能不能跑前面去啊?怎麼老是跟在馬屁股後面跑,嗆死你大爺我了!咳咳咳...”

而“清風”卻似乎對這滾滾煙塵絲毫不以為然。他“嘿嘿”怪叫着,四處張望着,似乎對這周圍的景物尤為感興趣。

說來也怪,“清風”對韓冰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好感。之前,除了曹雲,任何人都不能進入這隻凶猿三步之內,不然,輕則被抓傷,重則性命不保。可韓冰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定律,也不知道這奇特的男子用了什麼法子,只一天就讓這猿猴俯首帖耳,甚至成為自己的坐騎。人們在羨慕之餘也不禁嘖嘖稱奇。

也許,這才是一種真正的緣分,或者說是猿分吧...

可現在,韓冰卻對這別人看起來來之不易的坐騎絲毫不予以關心。他見拍打無果,只得扔出恐嚇的殺手鐧:“喂!猴子!娘西皮的,你要是再不避開這煙塵,大爺我就把你蓋右眼的白毛揪掉!”

“清風”的右眼被一縷白色的長毛覆蓋,沒有人見過他的右眼長什麼樣。

一聽這話,“清風”似乎打了一個激靈,一聲怪叫。韓冰只覺得耳邊呼呼生風,一瞬間便衝到了騎兵隊伍的最前方。

“這就對了嘛。咳咳,可是把你大爺我嗆死了。也不知你這死猴子在想啥,自打到這兒就好像着了魔一樣。咋啦?看見哪只母猴子啦?要是真的看上了你就跟大爺我說嘛,咱幫你搭個橋,引個線...”

騎兵的正前方,曹雲卻沒有理睬身邊一人一猴的絮叨。因為,在遠處,一座巍峨的城池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這是他夢碎的地方。

這是他一生最不願回首的地方。

而現在,他要來征服這裏,帶着重任,帶着從前的屈辱,也帶着他新的夢想。

婉珠城,吾輩又回來了。

曹雲想着,思緒回到了六天前。

......

潼縣城外燕州大營。

鍾蕭起身離席,向韓冰一躬到地:“我軍如此困境,還請壯士教於老夫。”

韓冰慢慢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抬起眼皮,說了四個字:“將計就計”。

鍾蕭一愣,望着桌上的地形圖,沉默不語。

韓冰接著說道:“就現在這爛攤子,全天下的人都以為你們要打潼縣,那就不妨讓他們就這麼想下去。大爺我其實就不明白了,這潼縣除了和你們夏榮城離得比較近以外,其他有哪點好來着,值得你們這麼拚命。”

說著,他自己端起酒壺,又給自己滿了一杯。

“大家都這麼想,青州的援軍也這麼想。你們卻可以暗地裏沿江西上,突襲麟化城。”說著,他端起這一杯酒,站起身來,指了指地形圖上的一個圓點。

“這他媽才是你們該拚命的地方啊。現在是四月份,伏龍河正是河水泛漲的時候,你們把麟化拿下,沿着伏龍河,直到龍殤湖,這一條線都是你們的地盤,你們愛咋折騰就咋折騰,進可攻退可守。比你們眼饞的這破潼縣不強上許多?”

鍾蕭此時看韓冰的眼神已經和剛才大不相同了。他沉思片刻,問道:“壯士妙計。可老夫還是略有擔心。夏榮城乃是燕州根本,所有糧草供給都是從夏榮城而來。棄潼縣而攻麟化,待到敵軍援兵一到潼縣,奇襲夏榮城,斷我糧道,可如之奈何?”

“誰說要放棄潼縣來着?話說真有你們的,燕州這麼多城鎮不做為屯糧之地,偏偏選擇夏榮。青州就是看準了你們這一點,才在潼縣放下了最難啃的硬骨頭!

“老頭兒,你們可以分一半水師守在江南岸,只守不攻。只要能保證夏榮到麟化的水路暢通即可。另外,老頭兒你咋這麼笨吶,你光顧着守你自己的糧道,你不想想青州的糧道?潼縣和古須口這道防線,糧道供給從何而來?婉珠城吶!”

“老頭兒你真是沒用過騎兵的主,騎兵是幹嘛的?不是攻城的時候在隊伍後面給步兵擦屁股的!讓咱曹家大哥,趁着現在青州兵力不足,從潼縣和古須口的中間偷偷插過去,去奇襲婉珠。只要婉珠拿下,什麼潼縣吶,古須口吶,哪個城能守得住?退一萬步講,就算拿不下婉珠,圍他個十天八天,也就算是斷了糧道。南部的青州兵還不得乖乖投降?”

說著,韓冰一仰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旁邊的“白鬍教父”,眼神中卻放出異樣的神采。

“多謝...”鍾蕭剛剛要再次給韓冰躬身施禮,卻被韓冰擺手攔住了。

“唉老頭兒你咋這麼啰嗦了?大爺我是看在曹家大哥的份兒上幫你,不用你在這兒點頭哈腰的,也不嫌煩!不過大爺我可告訴你,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記住,否則,你的騎兵都死光了也不關我的事!”

“哦?是何事情,請教於老夫!”

韓冰的臉色突然沉下來,就連曹雲也是一愣,他從未見過他這個弟弟如此嚴肅的時候。只見韓冰話雖然是對着鍾蕭說,可眼神,卻緊緊盯着一旁的曹雲。

“這支騎兵路上絕不可聲張,一切見機行事,速戰速決。一旦事情有變,馬上南撤再做打算!而更關鍵的是,麟化城一定要在婉珠城之前打下來!這點切切謹記!否則,青州援軍棄麟化而去救婉珠,這支騎兵便成為孤軍弱旅,死無葬身之地!拿下麟化后,你們必須主動出擊,拖住青州主力援軍,留給騎兵最多的時間!”

聽到這裏,鍾蕭不住地點頭,他捋着腮下的白鬍,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被人察覺到的笑容:“壯士說的,老夫謹記。這麟化是水寨,我有一將,可在五日內拿下,還請壯士放心。”

“放心個屁!大爺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們這幫傻蛋,還有咱那傻蛋大哥!”說著,韓冰用手一指曹雲,弄的這位性情剛烈的燕州少長老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只聽韓冰說話間頓了頓,之後他向曹雲伸出一隻右手:“既然如此,咱們就在第七日,出現在婉珠城的腳下!”

“咱們?”曹雲抬眼望向這個滿嘴謾罵的弟弟,突然,他覺得,有一種特別的感受,滋生在心間。

“廢話,別忘了大爺我對你說過的話,也別忘了你對大爺我的承諾!”

猛然間,那一時,那一幕,那嘶啞的聲音,彷彿又回蕩在耳邊。

“麻煩你把這上面的東西,念給咱聽。你想要得到的,大爺我幫你。”

“哈哈哈...”曹雲忽然間朗聲大笑。他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和韓冰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兩個人的命運,從這一天,正式的綁在了一起。

......

誅天元年五月二日,婉珠城。

當燕州的鐵甲雄師突然出現在城下的時候,婉珠城城守張茂正在太守府中哈欠連天。

這些天,從婉珠城運送的糧草數額巨大,一半點小紕漏的代價有可能就是他的項上人頭。這位年過花甲的老臣熬着身子骨幹了整整一個通宵,好不容易在手下人的幫助下清點好了這批物資的詳細。

“這一次古大將軍的軍隊進駐潼縣,可把老朽的身子骨累慘羅。”張茂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自言自語道。他準備督促手下人將這批糧草趕在正午前押送上路,自己好在下午好好補個午覺。

“報!!!”一個家丁連滾帶爬的跌進太守府的後堂,在進門的時候狠狠的摔了一跤,把聲音都摔顫了。

張茂皺了皺眉頭,要不是他累了一晚上實在沒有力氣,否則一定狠狠教訓一下這個不識禮法的家丁。

“何事如此慌張?”他後背貼着太師椅,微微抬起眼皮問道。

“報…報大人,城外來了一支部隊,看旗號…好…好像是燕州的!!!”

“什麼?”張茂張着嘴,年紀大了,耳朵有點背。

“燕州兵來打我們婉珠啦!!!”家丁再次將聲音提高了幾度,再要大聲,可能就要把喉嚨喊破了。

說完,家丁向太師椅上的張大人看過去。張大人臉上帶一些倦怠和厭煩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凝固了。他的瞳孔,在一點一點的縮小,臉色,在下一個時刻,變得慘白。

他知道家丁跌跌撞撞跑進來的原因了,而現在他需要做的,和家丁一樣,就是要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就是不知道,他自己能否做的比家丁好上多少。

張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邁出第一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邁過了太守府那麼多的門檻,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難堪的爬上了城樓。他只知道,當他站上城樓從垛口向下看去的時候,自己的雙腳已經抖得沒有辦法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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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下,有一層鐵甲鑄成的兵浪,翻滾着,咆哮着,映照着刺眼的陽光。

這是一支五千人的鋼甲騎兵,旗號上斗大的曹字迎風招展。

曹雲事先並沒有紮營,因為他覺得,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看到這讓人眼暈的精銳騎兵師團,都將毫無鬥志。他現在要做的,僅僅是讓這些騎兵們吼上兩句,拉練一番,接下來的就是順理成章的接管這座城池。

而可悲的是,張茂也是這麼想的。

青州連年大旱,新登基的小皇帝卻在近日不斷用兵。婉珠城的守衛現在只有僅剩的不到千人,即使算上還沒有運糧上路的民夫,算起來也不過兩千人多點。讓這些人往城頭上一站,估計就要有一半人投降了。

這仗根本沒法打。

可難道自己真的就是所謂的晚節不保?

張茂現在需要一個理由,死戰,還是生降。

曹雲一提坐騎,驅馬來到城下。

“城上的守將聽了!”曹雲雄渾的嗓音如同天頂上打了一個悶雷。

“吾輩曹雲,誰敢與吾大戰三百回合?!”

張茂一時站不住腳,跪倒在地上。

“若是不戰,開門來降!若是要戰,洗凈你們的人頭,吾輩自來取之!”

說著,他一擺手中的夜梟槍。槍鋒輪轉,發出沉重的嗚咽。

冷汗從後背流下,張茂的手顫抖着。這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一次抉擇,也許也是唯一的一次。

然而,老天爺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他甚至沒有做出最終的決定,死神,在這一刻,便降臨了。

城下的黑槍將領揮了揮手,突然,從騎兵陣,到婉珠城的城頭,連接起一道白線。

這是人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在它暴起時,沒有人能捕捉到他的蹤跡。

每當人在恍惚間看到一副猙獰的鬼臉之時,他就已經死了。

鬼影白猿。

白線的盡頭,血光四濺。

當“清風”再次緩緩回到曹雲馬前的時候,當張茂的人頭滴溜溜在地上打着轉的時候,城頭上的那一副殘軀,才轟然跌倒。

白猿甩了甩血淋淋的雙手,吱吱怪叫着。彷彿對它來講,這隻不過是一個簡單的遊戲。

忽然,旁邊的不知什麼東西又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高舉着雙手,興奮的奔過去,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城頭上的人們,這時才發出惶恐的驚叫。

“誅天元年五月二日,燕雲騎突襲婉珠城,城守張茂卒。”

----《嬴史記·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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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鼎之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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