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燕雲騎圓月梟槍

第20章 燕雲騎圓月梟槍

陸劍默默的站在城頭,觀瞧着遠處的燕州步兵方陣。

士兵們端着盾牌,舉着長矛。每當軍官發出一道命令的時候,士兵們整齊劃一的做出動作,殺聲震天。閃亮的長矛和鎧甲,透着逼人的寒光,像是一個巨大的絞肉機器,張開大口,將這小小的潼縣城吞噬。

步兵兩側由弓箭手壓住陣腳,輕輕搭在弓弦的弓箭彷彿在挑釁,期待着下一個獵物的到來。而弓兵陣的後面,影影綽綽還有一隊人馬,離得太遠看不清楚。

步兵陣的前方門旗下,並排着幾匹戰馬,為首的是一名白鬍老將,銀盔銀甲,不容質疑的威嚴從談吐間流露,顯示出從容不迫的氣魄。

這是鍾蕭,這是燕州最精銳的步兵,白鬍子老頭真的要拚命了。

想到這裏,陸劍,看了看城下己方那寥寥兩千人馬的單薄陣容,不由得嘆了口氣。腦海中彷彿又浮現出昨日在將軍府的情形…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倔的啦,我跟你說過啦,這才剛不久,本將率領兩千輕騎,突入敵陣,剿滅敵軍先鋒。敵軍士氣已然受挫。現在我們需要做的,只需要把這潼縣城守好就是的啦。這麼簡單的事情你怎麼就理解不了呢?我們現在的形勢敵眾我寡,他們想叫你出戰還求之不得滴,怎麼你還要送上門去?”陸劍臉上一副激動的神色,用極快的語速說著。

劉超默默的注視着遠方,淡淡的答道:

“看本將如何再挫敵軍銳氣。”

“挫什麼挫的啦,哪有那麼多好挫的啦,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貪功的啦,連命都不要了嗎?啊?”

劉超是援兵,將階又比陸劍大,按理說應該唯命是從的陸劍不能用這種口氣的才對。可陸劍卻一點也不在乎。

“貪功?哈哈,就當是我貪功吧。”將軍爽朗的笑道,笑聲中含着一些苦澀。

望着劉超的表情,陸劍猛然間想到一些事情。劉超原本是青州龍將秦天的侍衛,後來嬴太祖雷旭平定天下,劉超由於資歷和戰功,最後被封為四品長水校尉,乾鎮督軍統領,指揮調度西南一切用兵事務。

乾鎮就在商欒城北部,要什麼有什麼,本來,功成名就的他本可以安度自己的下半輩子。可新皇帝雷羿一聲令下,南征林州,乾鎮一下成為青州的重要樞紐。朝中的老將都不願淌這趟渾水,於是先鋒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這個乾鎮督軍統領的身上。

這些,都本不是他應該承擔的,或者說,不是他能夠承擔的。他只是一員經驗豐富的老將,他知道什麼時候進,什麼時候退,他知道命令該怎樣更快的去執行,怎樣保護自己的手下安然撤退。但他不能左右時局,他不知道什麼是應該,什麼是不應該。

更可怕的是,他的對手,是林州的羽人。

月亮灣的大敗,不是劉超的罪過,就算是秦天再世,恐怕也難挽戰局。可皇帝的聖旨就在屁股後面催着,又有什麼辦法呢?

月亮灣大敗之後,劉超什麼都沒有了。自己如果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而燕州此次來伐,是劉超最後一次機會,最後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哪怕只是一根稻草,對於快要溺死在河水中的人,也會奮力去抓的。

想到這裏,陸劍突然心生一種異樣的感覺,看劉超的眼神也似乎不一樣了。

“我來問你”,劉超的話突然打斷了陸劍的思緒。

“我此次領兵五千,急援潼縣城,根本沒帶什麼糧草。加上你的人馬,這裏大約人數已近萬。潼縣城的糧草能夠支持幾何?”

“額…”陸劍忽然一時語塞。

“燕州糧草充足,兵馬眾多,如果分兵去打麟化和古須口,剩下的兵馬圍困潼縣也綽綽有餘。古何古大將軍的人馬大概數日後才能到達,就算古將軍來了,燕州完全可以分兵拒之。我們不能指望別人,只能指望我們自己。可我們的糧草,能支持幾何?”

劉超又將問題問了一遍,陸劍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哎哎呀劉將軍吶,就算我們糧草不多,我們是要據守下去的呀,讓士兵們餓點肚子,也不能讓將軍您出去…”

陸劍的後半句話沒說出來,“送死”兩個字卡在喉嚨里,又生生咽了回去。

“呵呵”,劉超淡然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現在打出去,再挫敵人的銳氣,是唯一速戰速決的辦法。一旦圍城打持久戰…”

說到這裏,劉超頓了一頓。

“我不想讓我的士兵,再受苦了…”

......

喊殺聲將陸劍的思緒扯回,他連忙向城下望過去。

只見劉超一催胯下戰馬,來到陣前,大聲叫道:

“我乃青州‘急先鋒’劉超!爾等不在燕州好好種地耕田,竟然敢在我青州地界上撒野!可知死罪否?!”

“哈哈哈哈...”鍾蕭在馬上朗聲笑道,“好大的口氣!急先鋒,真是急先鋒吶。這麼點人就敢出來應戰,老夫佩服你的勇氣!”

“哼!爾等哪個敢前來與你家先鋒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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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蕭剛想回話,卻見一匹烏騅馬飛也似的從陣中衝出,一條黑色長槍在空中劃了一個圓,槍鋒直掃劉超的咽喉!

“來的好!”劉超暗自叫道。以現在的兵力對比,劉超最怕的就是鍾蕭下令全軍掩殺,如此一來,自己縱有萬般本事,也無奈兵力懸殊下的慘敗。他的賭注全部都押在了兩將的單挑之上。

劉超取下得勝鉤上的雙戟,接架相還。

鮮血四濺。

劉超不可思議的向自己的胸口看去,一桿黑色的長槍已經沒入他的心臟。

他沒有看清,他沒有看見,對面馬上的少年是如何將平掃的槍一瞬間化為平刺,又是怎樣以捉摸不到的速度將它插入自己的胸膛!

不只是劉超,在場的所有人,竟無人能看得清黑衣少年剛才的那一槍。人們恍惚中有種感覺,那一槍既然刺出了,那麼它就應該刺在那裏,沒有原因。

觀戰的鐘蕭此時竟然也倒吸了一口冷氣,連他也想像不到,自己的義子在失心谷遭遇了什麼,他是怎樣從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以不可理解的姿勢發出那致命一槍。因為只要晚一瞬,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劉超突然覺得渾身抽搐,彷彿那一隻黑色的烏槍,此時正在吸嗜着他的血液,像一隻貪婪的魔鬼。

他敗了,他終於徹底的敗了,解脫在這蒼茫的青州大地上,解脫在了滾滾東流的古烈江的北岸。

“何槍?何人?”他掙扎着說道。

“月夜梟槍,吾輩曹雲,字子飛。”二馬錯蹬之時,少年沉聲答道。

“呵呵,原來是你啊...”

青州虎牙將軍,“急先鋒”劉超,於潼縣戰殞,死時四十八歲。

曹雲將劉超的屍身甩下馬,高高的舉起夜梟槍。陽光下,黑色的烏光下彷彿能夠聽到魔鬼的咆哮。

城頭上的陸劍此時驚呆了,他不是不知道劉超的武藝。像劉超這種從最底層憑藉軍功一點一點爬上來的武將,沒有幾分能耐是絕對不可能的。可就這麼一個回合,僅僅一合,昔日的“急先鋒”,便化作城下的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這是任誰都無法接受的。此次出戰,陸劍其實也心存萬分之一的僥倖,希望劉超真的能立下奇功,用青州所擅長的騎兵將本不善陸戰的燕州擊潰。可剛才的那一槍,將這萬分之一的希望,也刺破了。

瞬息萬變的戰場容不得陸劍的分神,猛然間,城下燕州軍隊中,步兵陣和弓兵陣向兩側分開,遠處,揚起滾滾煙塵。

“我...那...是...什麼?!!!!”

陸劍號稱“影蜘蛛”,用兵詭詐,出兵前布下天羅地網,幾乎沒有他算不到的事情。可這一次,他真的震驚了,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劉超的死對他來說是個打擊,可現在的變化,才讓他覺得一股透心涼的絕望從腳底,順着後背,直直鑽入他的骨髓。他真的是連做夢也沒有想到,眼前,城下,燕州的兵陣中,衝來了一支重騎兵。

這是一支真正的重騎兵。層層厚重的金屬光澤閃耀着震懾人的光芒,甚至連坐騎都幻化為一隻只鋼甲猛獸。騎士們一行五十人,每個人手中都平端着一桿粗重的紫鋼長槍,槍的末尾通過一個活動的機關同馬鎧連在一起。

大地在震顫,騎兵陣像一條鋼鐵洪流從燕州兵陣中一瞬間衝出!

衝出的一瞬間,隨着城下黑衣少年的一聲號令,第一排的騎士半俯下身軀,放開絲韁,開始第一輪衝鋒!

每一桿長槍的末端,在陽光的照耀下,都閃爍着死亡的銀光!

這樣的騎兵衝鋒,甚至是城門,都不一定能夠阻擋,何況是城下兩千血肉之軀?

“快,快,快,快開城門,退兵的啦,退兵!!!”陸劍的聲音已經走了樣,他一把奪過士卒手中的戰鑼,發了瘋一樣的敲着。

其實不用他下命令,城下的兩千士卒早已鬥志盡喪。城門緩緩打開,士兵們驚恐的向城門口涌去,身後的鋼甲怪獸,已經完全不是人力所能阻擋!

小小的城門,兩千士卒,轉瞬即到的重騎兵!

逃在最後的士兵哭着,嚷着,在下一個瞬間,成為槍下的亡魂。重騎兵巨大的衝擊力一連將數人撞翻。重槍掃處,血肉橫飛,鬼哭狼嚎。

第一排騎兵的衝鋒並沒有深入,向兩邊轉退而去。很快,第二排騎兵的衝鋒接踵而至,接下來是第三排,第四排...無休無盡。

鮮血染紅了大地,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

開始的時候,士兵們還會叫嚷,還會號哭。可後來,所有人臉上都只有一個表情,那是一種空白和茫然,是一種驚嚇過度之後的失魂。眼前城門后的那一抹亮光,就是他們的近在咫尺的天堂,而身後,就是萬劫不復的死亡...

城門終於關上了。騎兵們停止了突擊,因為城外的敵人,已經無一倖存。

是役,兩千士卒走出城門,而走回來的卻只有三百人不到。

從這一天起,燕雲重騎正式登上了雲鼎大陸的角斗舞台,在軍事史上寫下了重重的一筆。

從這一天起,曹雲用他的槍術,證明了他在燕州軍中的地位,人們對這位未來的統兵大將,無不豎指稱讚。

也是從這一天起,潼縣城的城門就再也沒有開過。陸劍橫死一條心,就是死也要死在城頭,絕不出城一步!

陸劍的選擇是對的,他只要能堅持到援兵,就是最大的成功。

而知道這一點的,還有鍾蕭。

從這一天起之後,連續兩天的攻城讓“白鬍教父“發現,這小小的潼縣城就好像一隻蜷縮起來的刺蝟,每當你覺得馬上就要拿下的時候,就會被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尖刺扎傷,會流血,甚至還扎的很痛。“影蜘蛛”的毒液會在不知何時,突然順着傷口侵入你的神經,讓你頭痛不已。

不能再等了,鍾蕭不斷對自己說。再等下去,將是青州源源不斷的生力軍。再等下去,自己的勝算會一點一點的消減。

可,究竟該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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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鼎之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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