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神火焚雪劫金烏
人人談之色變的“夜屠魔”,曾經的燕州烏鵲長老,后嬴影晟帝陳斯,命喪在了龍丘城外,望山山頭的雲中沙海。
也許這一刻在很多人看來,一個時代便已經結束了,老百姓終於可以過兩天安心日子了,朝廷的大臣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可曹雲心中明白,這場征程,才剛剛開始。
為了化解身上的“血影凋零”加“不動風棺”兩大奇毒,曹雲曾在龍殤湖月冢閉關兩年。在這兩年中,本已經領悟了焏術的他每天浸染在最純粹的月焏力中,身體早已發生了變化。其實這兩大奇毒根本就是無解之毒,化解的辦法本質上根本不是除去奇毒,而是將自己的身體徹底沁潤成月焏之軀。本質上說,曹雲此刻的身體更像是盛滿月焏力的容器,而由月焏力演化而出的兩大奇毒自然也就失效了。
曹雲是槍士,更通過月冢成為了一名月焏術師。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此刻能夠感受到天地間強烈的某種變化。金鐘撞鳴,原本這世界日月焏術的平衡,此刻正在被一點一點打破,崩潰。取而代之,將會是令人絕望的混沌,虛無。
天空中,太陽已經升的很高了,而頭頂處的月亮卻依舊明亮,甚至...有些耀眼。兩顆空中的星球,此刻正慢慢靠近,太陽巨大的光暈,已經開始和明月融為一體。
紫竹匍匐在地上,他瘦小的身體裹在青綠色的長袍之中,此刻正打着顫。
“神...神座...”從來沒有人見過,原來國師紫竹也有如此慌張的時候:“神座...屬下不知...屬下不知會發生這種事...還望神座恕罪...還望神座保留屬下神使的身份,天地毀滅之時,還能留下屬下這條狗命...”
他尖細的聲音不住的顫抖,那裏面充滿了絕望。
兩年前,神找到了他,說天地即將毀滅。說只要幫神做事,不僅能以神使的身份逃脫滅世天劫,還能在重新建立的神界之中得到永生。
於是紫竹答應了,他沒有選擇。在陳斯的封禪大典之前,他原本以為他得到了整個天下。可沒想到自己曾以為的天下,竟只是神手中彈手便灰飛煙滅的玩物而已。
而現在,神好像有點生氣了。
金鐘下的男子無動,無言。
紫竹不住的磕着頭,任額頭上已經磕出了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紫竹從未覺得活着是如此的難熬。
忽然,陳斯的屍首上竄出一小團金紅色的火焰,那火焰跳動着,瞬間蔓延到了陳斯的全身,也就幾個呼吸的功夫,一代“夜屠魔”便化作一縷熾焰神火下的青煙,再也消失不見。
紫竹驚叫出聲,不是因為陳斯的下場,而是那火焰在自己綠袍的一角,同樣也跳躍着一團...
“神座!神座!”
紫竹的驚呼轉而變成一聲聲凄厲的怪嚎,他大叫着跳起身,瘋狂拍打着衣角。那不是火焰,那是來自地獄的請柬。
於是,熾焰神火轉瞬間沾上他的袍袖,蔓延開來。
紫竹瘋狂了,他的恐懼已經徹底攥緊他的心臟,怨恨突然充斥着他的眼眸,讓他發出一聲聲凄厲的慘嚎。
“管你是誰,老子跟你拼了!”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瀕死的瘦老頭身上居然有這麼大的力量。紫竹紅着眼,從地上竄起來,猛地向金鐘下的男子撲去。
於是,就在紫竹的瘦爪看似要勾上男子的那個剎那,他的手終於化作了一縷青煙。接着是他的膀臂,和軀幹。他的歹毒,憤恨,和最後一刻猙獰的表情,便都消失在了世間,再與任何人無關。
此時,神終於動了。他依舊沒有睜眼,卻只是揮了揮衣袖,把空氣中的那縷青煙揮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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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丘城南。
“丫頭,把那個什麼四劫,給你家乾爺講一講吧。”鄭乾眯縫着眼睛,從口中吐出一個煙圈。
“你們瘋了嗎?”歡燭瞪大了眼睛:“是奴奴沒有說清楚嗎?神座要毀滅我們啊!鄭郎你可以隨奴奴一起回幽州,我們不要在這裏了好不好?”
望着紅衣女子滿臉的震驚與迷惑,鄭乾忽然笑了,他盯着歡燭的臉,緩緩道:“丫頭,你喜歡幽州嗎?”
歡燭一下愣住了,她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而眼前男子的笑容更讓她一時間根本無法思考。
“丫頭,你不喜歡幽州,你們羅剎人每個人都不喜歡幽州。你更喜歡待在這兒。對么?”鄭乾忽然跳下馬背,來到歡燭身旁。
“可...”歡燭想說什麼,可她張張嘴,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只見鄭乾一屁股盤腿坐在了歡燭身邊,輕聲笑道:“呵呵,巧了,你家乾爺也喜歡待在這兒吶!”說著他拍了拍身旁的地面,揚起一小團浮塵。
歡燭忽然間笑了,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傻。假如眼前的男子就這麼跟她回了幽州,那麼她,還會喜歡他嗎?
“好了,快跟你家乾爺說說什麼四劫的事兒吧。”鄭乾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自己院兒里嘮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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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罷,這千年的宿命,也許,這兒就是歸宿吧。
歡燭一邊這麼想着,一邊也輕輕跪坐在鄭乾的身旁。
“這四劫...奴奴知道的並不多。只道是風劫和花劫造就了這千年未有的大天災。而這雪劫...卻是跟此物有關。”說著,歡燭從懷中掏出一件事物,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那是一件小金雕,小鳥的模樣,卻長了三隻腳。
“這是三足金烏,神座賜給蕭隱九隻。可具體是何用,卻連蕭隱也不清楚,似乎是什麼古怪的陣法。”歡燭解釋道。
鄭乾一愣,從歡燭手中接過小金雕,細細查看起來。這金雕果然不似凡間之物,不僅模樣栩栩如生,通體還浮着一層金色的流光。
“蕭隱已命人,將這九隻金烏埋在了你們大軍來時的路上。奴奴...奴奴花費了一些力氣...才從蕭隱口中套到這消息。”說著,歡燭咬了咬嘴唇,似乎是提及了什麼不願提及之事。
鄭乾卻是緊鎖了眉頭,端詳着手中的事物一言不發。他從未見過此物,卻總覺得這上面的氣息,自己在哪裏感受到過。
“鄭郎,你說有沒有可能,因為奴奴事先盜得了這九隻中的一隻,就把什麼陣法給破了呢?”歡燭歪着頭問道。
日月當空,太陽光暈的邊沿已經開始和那一輪詭異的皓月,連接在了一起。
忽然間,鄭乾只覺得手中的金雕在陽光的照耀下變得滾滾發燙,這念頭一生,手中竟像是攥了團火一般無法握住。他急忙將手中的事物遠遠丟出,隨後拍額大叫道:“想起來了!”
三年前,在那次丘州之行中,在火月妖王鎮守的魔淵底部,也就是丘州月冢之上,鄭乾曾感受到過類似的氣息。當那象徵月焏力的淡藍色光芒泛起,有一束格格不入的金光忽然隱於其中,卻和這金雕的感覺一模一樣。
從那個時候,神便已經出手了嗎?
還未等鄭乾細細思索,驚變陡生!
只見這三足金烏一瞬間光芒暴漲,一時間竟晃得讓人睜不開眼睛。金光爆射而出,彷彿能刺透這重重雲霧,又好似地面上突然炸開的艷陽。
這強光足足持續了幾個呼吸,當光芒漸散,所有人都能勉強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他們的面前卻聳立着一名高大的金色巨人。
巨人光着頭,裸足能有一丈多高,通體金光閃耀。金色的鬍鬚在頦下炸開,根根如金針一般。巨人的耳垂兩側分別掛着一隻金色的小蛇,手中卻拄着一根巨大的金蛇杖,似有火焰流光浮於其上。
鄭乾瞳孔猛地一縮,他雖然此生從未見過,可看到這巨人的第一眼,便覺得非常眼熟。巨人的眉眼,長相,除了巨大的身材以外,其他特徵都與丘州的矮人族一出無二。這不就是長成巨人的矮人族,或者說,火焰族嗎?
他們,代表絕對的光明和力量。他們,才是日神軒極最後的執念。他們,才是日神理應創造出的完美種族。他們,才應該能有資格和羽人族相媲美。他們,才應該能真正對得起他們自己種族的稱號,夸父族。
鄭乾不敢多想,他一把抓起歡燭的衣領,把她丟在自己的馬上。那戰馬彷彿是通人性一般,掉頭向隊伍中奔去。
這已經是鄭乾所能做到的極限了。因為下一刻,夸父戰士的金蛇杖便如雷霆般砸了下來。蛇杖劈開濃霧,彷彿有金芒熾焰裹挾其中,轟鳴滾滾,恍若雷鳴。
鄭乾已來不及躲閃,他將手中的紅天戰斧向外橫格。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鄭乾的身軀便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橫飛了出去,翻滾了兩下,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煙塵未消,鄭乾一聲暴喝,一支烏黑的投槍便如閃電般擲出!這麼近的距離,巨人避無可避,那投槍便嘭的一聲扎在了巨人大腿之上。
隨後,只聽咔嚓一聲,投槍槍頭一歪,甩飛在一旁。
那投槍的槍頭,竟是折了。而巨人的腿上,竟是尋不到一絲創傷的痕迹。
鄭乾倒吸一口涼氣。夸父戰士這一擊的力量,竟絲毫不亞於被山之妖刃控制的鐘蕭,而更可怕的是,這傢伙居然還是刀槍不入之身?而根據歡燭的說法,這東西,居然足足有九個?
這哪裏是人類所能抗衡的?
而此時此刻,遠方忽然傳來一陣嘈雜。八束金光同時炸開在遠方的濃霧之中。
這,便是雪劫嗎?鄭乾的心迅速沉了下去。
當八名夸父戰士分別從八個方向同時衝擊軍陣的時候,鄭乾知道今日已無法取勝了。無論是新近收來的降卒,還是虎騎精銳,都無法在這天生的神力前討到半分便宜。在夸父戰士的眼中,所謂的虎騎精銳也只不過是大一點的螻蟻罷了。
而不幸中的萬幸,由於歡燭盜出的這枚三足金烏,原本處於合圍之勢的夸父戰士們,此時便出現了一個缺口。
“奎子!”鄭乾忽然大吼道:“東南方向缺口處突圍!把這紅衣丫頭帶上!”
“是!”精壯的刀疤大漢順手牽過馱着歡燭的戰馬,大聲應道。
“若是你乾爺回不來,跟着這丫頭去幽州!”身後,忽然傳來鄭乾的大喊。
許奎的身形一愣,隨後卻也沒有回頭。
這是他家虎騎大統領的習慣,先把最壞的情況安排到,然後親自斷後。可這麼多年了,這最壞的情況卻從未有發生過。
這次也一樣吧。許奎心裏暗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