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回:少年初出愛盛事,墨在水中書名字
()兩人吃完喝盡,躺在房頂,聊聊天,晒晒太陽,吹吹風。
“問天,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番際遇,能逃出來,真算你命大哦!”
“算是吧,對了,為什麼你又叫王勃,又叫王子安的,怎麼會有兩個名字呢?”
問天隔着衣領,摸了摸那顆救了自己一命的珠子,轉開了話題。
“呵呵,一個叫名,一個叫字,所謂名字名字嘛。說白了,一個是大名,一個是小名。”..
王子安隨意的解釋道,微閉着眼睛,有些懶散起來。
“你們名家的人就是花樣多哦,這些咬文嚼字的功夫就是厲害!太麻煩了,連名字都這麼多。”
問天不以為然道,翹着的腳不安分地抖動。
“呵呵,咬文嚼字怎麼了,你是不知道這文字上的文章,有時候可是大了哦!”
王勃倒也不生氣,兩人這番酒肉,已經算是打成了一片了。難怪曾有人說過,感情都是吃出來的。
“我可不管這些,誰要是惹到我,我就給他一招撒豆成兵,哼哼!”
問天惡狠狠地道,心裏又想起了墨家的那些人,本來該恨他們,卻不知從何恨起。說到底,他們也沒有傷害自己,也許不是這次去了趟墨家桃源,自己也不可能這麼快練成撒豆成兵。..
“到底是兵家之人,撒豆成兵我可是一直如雷貫耳,什麼時候給我開開眼啊?”
王子安一臉期待,十分好奇的樣子。
“這個啊,那不行,你先讓我見識見識你們名家的絕技,不然我可不。”
問天卻賣起了關子,倒不是要吊他胃口,而是他也想看看名家的絕技。
“這可不好辦,我們名家的絕技在這也看不出什麼來。要不等以後吧,反正你也不認識路,跟我一起走怎麼樣!”
王子安提議道,卻比方才更是期待。
“好啊好啊,我正想該怎麼去找我師父他們呢!”
問天也急着想要找到孫羅書他們,從小到大,他還是頭一回離開師父。問天雖然之前很想偷溜出去闖蕩江湖,就像那些故事裏的俠客一樣,行俠仗義,快意恩仇。還能大塊吃糖,大口喝蜜,不過看現在這個情況,是要告別糖和蜜了。自己以後是大人了,不能讓人當小孩了。想到此處,問天又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唉還是你好,你見到你師父肯定不會挨罵,我見到我師父肯定要被一頓宰!”
王子安忽然有些頹然道,彷彿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哦?為什麼,你是自己溜出來的啊!”
問天脫口而出,他心裏可也是有過這個想法的。
“差不多吧,反正暫時我是不能回去了,不然我說不定小命都要沒了!”
王子安一臉落寞道,好像有些不甘。
問天卻沒有細想,他只在心裏想像一下,要是自己偷溜出來,再被師父逮回去的話。趕緊搖搖頭甩開這些想法,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可真是要出人命嘞!”
王子安見問天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問天一副一臉后怕的表情,倒也釋然了幾分。
“問天,你這人可真有趣!”
“有嗎?嘻嘻,可能是吧,我師父、師叔都說我調皮哦!”
問天一臉嘻笑,看着他開心的樣子,王子安也笑了起來。
兩人就在屋頂說說笑笑,像是認識了許久的朋友一樣,兩人實在是投緣,都是出來后交的第一個朋友。…,
“走,我們去市集逛逛吧!”
王子安提議道。
“好啊好啊!我到現在還沒好好逛逛呢,我們去好好玩玩哦!”
問天非常興奮,玩可是小孩的天xìng,就算是諸子百家的傳人也逃不了天xìng。
卻聽到樓下忽然有人似乎在談論什麼,他二人耳力凡,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聽說今rì洪州都督閻伯嶼yù趁重陽佳期,在滕王閣宴請天下有才之士,去者只需寫下自己的名字,便可入席。共談風雅,同享絲竹。不知會有多少學士名流前去,若能入席,真乃人生幸事啊!”
“你說的是閻公,兄弟你也是城裏數得上號的才子,怎麼能錯過這等盛會?”
“唉!別提了,不瞞陳兄,說來慚愧,兄弟我也去了,可是實在無法寫出自己的名字!”
“哦!怎麼可能,莫非還有什麼玄機?”
“玄之又玄啊,其中的怪異實在無法說清楚。”
……
問天和王子安對視一眼,都是一臉躍躍yù試。
“怎麼樣,想不想再去喝些好酒,吃些美味佳肴!”
“嘻嘻,想啊!那我就看看你這個名家傳人的表演了!”
……
“剛剛什麼聲音,你聽到了沒?”
“好像是有什麼聲音,叮叮叮的,好像什麼東西在滾。”
“啪”
忽然一聲,嚇得兩人一跳,伸頭探出欄杆外一看。地上出現了一地的碎瓷片,還有幾根骨頭,幾隻野狗已經圍着啃食起來……
滕王閣乃是高祖李淵之子李元嬰任洪州都督時所建,因其曾被封為滕王,遂名之滕王閣。
近rì,都督閻伯嶼,重修了滕王閣,定於九月九rì重陽節在那裏宴請文人雅士和朋友,舉行一個讚頌滕王閣的“筆會”。閻公本就是風雅之人,此番辦此盛會更是吸引眾多文士名流。一些自命不凡之士也聞訊而來,要藉此機會,在天下才俊面前一展才華。可惜,許多人連這進去的資格都拿不到。
王子安和問天一番喬裝打扮,一下氣質就生了變化。王子安一下成了一個翩翩公子,若不是那幾分孩童特有的天真爛漫的笑容掛在臉上,真看不出半點稚氣未脫。問天卻是書童打扮,與王子安嘻笑談天,倒是十足的孩童模樣。兩人一路談笑,絲毫不在乎方才酒樓那人所說的難題,宛若要去登高遊玩一般。
滕王閣門前已經水泄不通,卻無人喧嘩,只有不時幾聲驚嘆。問天和王子安好奇不已,也擠進人群,擁擠的人群便在二人面前莫名其妙的微不可查的分開。一會兩人就看到了生了什麼,這時,人群也忽然響起了一片叫好聲。
“好!”
只見滕王閣門前一方文案,一名老者拉慫着眼皮,倚坐在太師椅上,已經半醒半睡。完全不在乎忽然喧囂的人群,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文案旁站了個中年胖子,一身肥肉堆在那邊像座山一樣。兩撇小鬍子耷拉在肥厚的嘴唇上,一對小眼睛不時眨了眨,說不出的好笑。
“問天,那兩人不是一般人啊,你看出來沒。”
王子安翻開手中摺扇,在問天耳畔小聲問道。
“嗯,呼吸間真氣流轉,是鍊氣士。尤其是那個老頭,應該是手上功夫厲害,我感覺到他的手上的殺氣最重。”
問天臉上依舊嘻笑,似是輕描淡寫,卻讓王子安有幾分錯愕。而這時,那邊的中年胖子又向人群高聲說道:…,
“還有哪位才子要上來一試的,只要在此寫下自己名字便可。宴席一會兒便要開始了,時間所剩不多了,還請各位儘快!”
人群喧鬧漸漸成了陣陣sao動,卻無人再上前。中年胖子所指的便是身邊的一口水缸,裏面盛滿了江水。想要入席的人,便要在水缸中寫出自己的名字。但墨遇水便會化開,又如何能在水中寫出自己的名字呢?
“我來!”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位青年,手中摺扇翩躚若蝶,劍眉星目,好一副意氣風的模樣。而人群中似乎也有人認出他來,一番竊竊私語起來。
“那不是城南的李秀才嘛,他也來了,這下估計是要到閣中一顯才華了!”
“那可不一定,先要過了門口這關才行,之前城裏的幾位青年才俊可都連門都沒進得了,還是先看看再說吧。”
李秀才大步流星,幾步便已經到了文案前,收起摺扇,略微向那老者一禮。老者抬眼看了一下,稍稍點了點頭,便又拉聳起眼皮。
“請寫下姓名!”
中年胖子洪聲道,中氣十足。
李秀才也微微一笑,夾起文案上的毛筆,在手中瀟洒地轉了一圈。在硯台上草草沾了一下,便走到水缸旁邊。而周圍的人都睜大眼睛,摒住了呼吸,水中寫字,可算是一道奇景了。
水缸里已經漂浮着好多人的名字,個個都是江湖上數得上號的青年才俊。此時那些墨跡竟然凝而不散,漂浮在水中,普通人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玄機。
李秀才在水缸前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緩緩將筆探進水面,一滴墨水滴進水裏,倏然化開。眾人無不倒吸了口涼氣,但李秀才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一直在水缸前靜默不動,似乎在醞釀。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張揚的氣息霎時收斂,那懸在水上的筆如風而動,轉身之時,水缸里又出現了一個名字李清風。
“好”
人群中又響起了叫好聲,李秀才又將摺扇散開,輕輕地扇了扇。踱步向門口走去,但中年胖子卻擋在他面前,輕輕搖頭,示意他向水缸看去。而人群的叫好聲也戛然而止,只見水中墨已渙散成花,轉瞬無形。
李秀才一看臉sè大變,忽明忽暗,隨後又深吸了口氣,有些自嘲地搖搖頭。又朝那位老者一禮,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王子安和問天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卻無半點為難之sè。
“怎麼樣,這個很簡單吧,到你表演咯!”
問天笑嘻嘻地在王子安耳邊說道。
“你就看好了吧,不過你一會兒就照計劃,當我的書童跟進去!”
王子安倒是成竹在胸,拍了拍問天的後背,悄然道。
“還有人要試試嗎?時間不多了,各位抓緊!”
“哈哈哈”
中年胖子說話間不自覺地抖了身上肥肉,滑稽的模樣,看得問天竟忍不住大笑起來。在平靜的人群中,是那麼的格格不入,突然就顯眼起來。
“這位小友,可是要上來一試?”
中年胖子倒是不疑有他,雖然對方是個書童模樣,但世間不乏奇人。敢如此嘲笑李秀才的,倒也不一定會是狂妄小兒。有識不在年高,英雄出少年的可是不少。
“不是不是,是我家少爺要試!”
問天止住大笑,還是一臉笑嘻嘻地回答道,倒是一副頑童模樣。見胖子未曾現自己笑話他,心裏不由一陣沾沾自喜!…,
中年胖子這才注意到問天身邊的王子安,卻是一翩翩美少年,可在人群竟是一點也不顯眼。而王子安卻沒有讓中年胖子有時間奇怪,已經走到文案前,問天也大搖大擺地走到了水缸旁。
問天還是一臉嘻笑,他那搞怪的xìng子,自從逃出來了墨家便又復蘇。也許是這種zìyou自在的感覺,讓他又找回了自己。
王子安拿起一支毛筆,走到水缸旁,隨意的用筆在水中攪拌起來。越攪越快,讓正等待着奇景出現的眾人摸不着頭腦起來。
“喂,小子,沒本事別搗亂,你這把人家的名字都毀了。”
“別動怒,再看看!”
“下去吧,別丟人現眼了!”
“下去吧!”
人群中竟然噓聲四起,看來方才問天的笑聲讓大家非常反感。眾人也當他是在嘲笑李秀才,這等輕狂無禮的黃口小兒,大家自然不會有好臉sè。
但問天和王子安可不關他們說什麼,中年胖子也皺起眉頭,只是滿臉的肥肉,皺眉也有幾分吃力。那微醺的老頭也睜開眼睛,看着這邊的情況。
只見水缸里已經被攪和的天昏地暗了,之前的名字都已消散不見,只剩一團污水。而那老頭的眼睛卻越睜越大,甚至忘了呼吸。
王子安終於停了下來,朝問天笑了笑。
“走吧,我們進去!”
“哦!好的!”
王子安向門口走去,問天也屁顛屁顛跟着。中年胖子有些莫名其妙,便要擋住兩人,卻聽老者話:
“尹虎,讓他們進去。”
蒼老的聲音有着不容置喙的威嚴。
“是,陳總管。”
人群一時鴉雀無聲,看着兩個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門內。眾人再看向水缸,裏面的水不知何時已經平靜下來,裏面漂浮着兩個名字王子安,孫問天。六個大字,已經佔滿了整口大缸。看上去簡單的六個字,卻有六種不同的感覺,彷彿是活了一般。
中年胖子吃力地擦了把額頭的汗,大口地喘息起來,方才背脊忽然有種冰涼刺骨的感覺,讓他汗毛倒豎。和那陳總管對視一眼,兩人都是震驚。
“時辰已到,嘉賓齊至,宴會開始!”
中年胖子有平復了心情,莊重地喧道。
人群也漸漸開始散去,但方才王子安的那六個字,卻深深印在眾人的腦海里。
“莫非是倉頡造字法,‘造化六書’!名家之人也來了,這下可熱鬧了!”
老者依舊端坐在那裏,自言自語道。
卻說王子安與問天一進門,便被侍者引上三樓。樓上三張圓桌排放,賓客都已入席,兩人最後來,便坐在最末。
眾賓客坐定,問天默默數了一下,約莫三十幾人,都以青年人為主。主位還空着,看來都督閻公還未到席。
這時,樓上傳來了腳步聲,眾人目光都移向樓梯口處。
“篤、篤、篤……”
須臾,便有一人到了樓下。來人寬面方額,虎目美髯,不怒自威,一派大將之風,自是閻公不必說。問天看到閻公,本能的就觀察起來,閻公修鍊的竟然是殺氣。
眾人見到閻公,都從席位上站起。
“呵呵!列位都請坐吧!”
閻公雖然沒有端什麼架子,但許久以來的上位者的氣勢早已自然流露。眾人依言坐下,只有問天似有幾分木訥,楞了一下才被王子安拽着坐下。
“各位青年才俊,今rì是重陽佳節,本也是以文會友之佳期。今rì在此,莫要拘謹。這裏沒有官員,只有朋友。王將軍、孟學士,兩位說可對!”…,
閻公朗聲說道,原來他左右兩席位,竟是官員。果然,今天在場,沒有一人身着官服。
“閻公所言極是!”
左邊那位消瘦的中年文士隨聲附和道,一臉微笑,看似孱弱,卻讓人不敢小覷,想必便是孟學士。而右邊的魁梧的中年大漢也點頭同意,笑容有些僵硬。
“如此甚好,那宴席開始吧,各位請。”
閻公舉起酒杯,宣佈開席,眾賓客都站起身來,舉杯回應。
“各位坐吧,都嘗嘗這地道的江鮮!”
隨後,眾賓客都漸漸隨意起來,沒有了半分拘謹。
問天與王子安坐在最末,也未多引人注目,兩人便又竊竊私語起來。
“子安,他們那些人喝個酒怎麼老站來站去的,也不嫌麻煩?”
“你真是什麼都不懂,這叫酒文化,在這酒席上,是有許多不成文的規矩的。現在說也晚了,反正一會兒你就聽我的就行了。”
“哦,真是麻煩,我們還是先喝酒吃菜吧,這裏東西真好吃,還有這酒,比之前那酒好喝多了!”
問天一臉嘻笑,宛若饞鬼上身,就在旁人推杯換盞之時,他卻忙着收割盤中餐。他們這桌十二人,似乎多是沉默寡言之人,自顧自喝着酒,中規中矩,有些刻板。看到問天這般,都是一副眼不見為凈的樣子,稍比其他桌上,略顯冷清了一些。
這時,從閻公那桌走來一位青年,一身錦衣華服,容貌俊逸,儀錶堂堂,面含微笑走到這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