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碼頭故事
上班第一天,離塵有些崩潰。
怎麼說自己好歹也是武術家,還打過一場大戰,不僅和諾克薩斯武力代表交過手,還單挑過德瑪西亞大總管。
然而來到碼頭工作的第一天,他服了。
雖然名義上,他只是洗地工。
原則上,他只需要等午間休息時處理掉碼頭地板上那些各種各樣的殘留物。
像是什麼魚的內臟啊,乘客丟棄的食物殘渣,或者是搬運貨物時抖落的灰塵。
但是
實際上,在正式工作之前,他還需要給各個工友打雜。
休息區的水壺沒水了,得加。
賬房先生的數據出錯了,得問。
搬運工扛不住東西了,得幫。
旅客走錯路了,得勸。
雖說都不是什麼重活,但卻需要在這麼一個兩三百平的碼頭到處跑啊跑,不光看着累,心也累。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不能動用魔力。
要是暴露了自己強大的控物能力,怕是會打草驚蛇,讓長帆商會安插在這裏的眼線有所警惕。
但好在這麼多年的鍛煉,離塵也不是吃素的,體力充沛時,能夠輕鬆應付。
上午的時候,他並沒有察覺出什麼,只覺得有些忙碌。
等到中午的時候,他徹底傻眼了。
正如同每個賴床的人都會踩着點從被窩裏爬出來一樣,中午一過,原本忙碌的碼頭變得火熱起來。
中午剛吃的炒飯還沒來得及消化,離塵便直接趴在碼頭邊吐了起來。
短短半個小時,他已經繞着這個小碼頭跑了二十多圈。
管倉庫的大哥叫他幫忙清點清點貨品,本以為能乘機調查,哪知剛一點完,就被維修工逮了過去,拉着他一起鏟船身上的藤壺。
剛鑿了幾塊,賴老六便在頭頂叫他幫忙,扛一下德瑪西亞運來的白岩,還沒爬上碼頭,另一邊負責治安巡邏的大哥就肚子疼,讓他頂一下班。
天殺的,離塵有絕對的把握相信,那什麼小慘是受不了這工作,半夜跑路了,絕不是什麼被海怪給嚼了。
好傢夥,不開的話,泰森來了都得變泰迪啊!
由於強度實在太高,離塵沒有辦法,只好偷偷用魔力減輕了自己的壓力,干到吃晚飯時,悲催的發現,只是搬了一下午的貨,居然用了自己足足一半的魔力儲存。
不過好在,自己的付出也並非毫無價值。
隨着碼頭的卸貨區封鎖后,大家紛紛來到離塵身邊,幫他清理起滿地狼藉的地板。
賬房先生提着一桶水朝地板潑了上去,賴老六拿起掃帚把髒水從碼頭地板的縫隙里推去。
管理員在倉庫外支起桌子,從附近的餐館裏把飯菜端了過來,兩個搬運工大哥幫着離塵將垃圾鏟走,碼頭便又乾淨了起來。
“小夥子們,開飯啦!”
管理員把兩瓶酒提到桌上,對着幾人招呼起來。
“走,小薩,今晚老張加菜了,去晚了可就沒了。”
壯漢拍了拍他的後背,差點沒給離塵拍翻,兩人小跑着趕到桌前,他無奈一笑,也趕緊跟了上去。
去晚了可真就沒了。
焯!
深夜,離塵跟着賴老六回到他的住處。
原本離塵是想自己租個房子,方便行動,但無奈先前謊稱自己被搶光了銀子,便只能在賴老六這裏住了下來。
雖說房間不是很寬敞,離塵還得躺在硬邦邦的地鋪上,但至少這裏不像是離塵想像里那麼臟。
原本在離塵的印象里,賴老六這樣的工人,都是因為勞累而放棄個人衛生,只在有空或者必要時才打掃打掃的糙漢。
但昨晚第一次踏進房間時,他便驚呆了。
這屋子要是刷上粉色裝修,他都得懷疑是不是誤入女孩閨房了。
除去床頭擺放的柜子上有個用於照明的提燈,就只剩角落裏的衣櫃和支在窗邊養着花的小桌,還有泡在盆里的臟衣。
除此之外,再無一物。
今天是在賴老六家借宿的第二天,原本離塵以為這個熱心腸的漢子會是個話癆,然而他的性格似乎十分冷淡,除去必要的交流外,幾乎不會主動和人聊天。
原本昨晚離塵已經做好了被賴老六查戶口的準備,但對方卻是十分自然的直接開始刷白天,除了給離塵打了張地鋪,再沒有多餘的動作。
然而今天晚上,不知什麼原因,當離塵準備趕緊睡覺,等半夜偷偷溜出去時,賴老六居然和他說上了話。
“小薩,咱們以前見過嗎?”
離塵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打了個措手不及,在腦子裏思考了很久,直到確定自己沒有見過對方后,搖了搖頭。
“咋可能啊賴大哥,我諾克薩斯打過來以前,我一直在自己的村子裏生活呢。”
賴老六低頭思考了一陣,點點頭,蓋上被窩,吹滅了煤燈。
“睡吧,明天還得幹活,不好好休息撐不下去的。”
離塵打了個哈欠,應了一聲,隨後閉上了眼睛。
賴老六望着離塵的背影,輕輕嘆息一聲,將頭枕在胳膊上,看向窗外的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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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會問這個問題,倒不是因為他有什麼特殊癖好,而是他發現離塵很像一個人,一個他這輩子也忘不了的人。
大概六七年以前,賴老六還生活在納沃利的一個村莊,當時他二十多,娶了個賢惠的妻子,父母雖然年邁,卻也安康。
他還有個十幾歲的弟弟,家裏守着八畝耕地,日子不算輕鬆,倒也算得上富足,雖然附近的山匪偶爾會來劫上幾斤糧食,收上幾次供奉,但對於老實本分的農民來說,並非不能忍受。
那年換春剛過,深冬的積雪溶進大地,土沃肥黑,本該是個好過的年頭,卻有一夥山匪搶了他弟的未婚妻,如果不好生奉上點銀錢,就要把她玩完再賣到窯子裏。
山匪只給了他們一天時間,絲毫不給機會。
這山匪數量不多,在附近盤踞已久,得益於大山彎彎繞繞的地形,好幾名路過此地的俠客最終都因難度過大,放棄了搜索,
那天晚上弟弟喊的很兇,拿起靠在牆邊的鋤頭就要和山匪拚命,為了不讓自己的親弟弟送死,他只好和對方打了一架,這才將他勸住。
院子裏的雞被兩人在打鬥過程中不慎壓死,腸子飆了一地,看門的黃狗跑到跟前,賣力的舔,父母坐在台階上一個勁哭,嘴裏喊着家門不幸,走了霉運。
他自然知道弟弟有多愛他的未婚妻,作為哥哥他又怎能看着自己的弟妹遭受痛苦,當天夜裏,他把弟弟捆在床上,一個人拎着砍柴的大刀就衝到了和綁匪約定的地方,準備和他們搏命。
記得那天夜裏的山路很黑,只有山匪們藏身的山洞口插着那兩根火把能透過密的不行的樹叢發出一點光。
他本已經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來到約定的地方卻只見到弟弟那昏倒在地的未婚妻,還有地上躺着的那幾個山匪的屍體。
他們早上騎着大馬跑進村子,二話不說就擄走了弟妹,急的阿嬸老伯直接昏了過去。
然而現在,他們的馬就拴在門口的木樁子上,那張猖狂至極的臉已經和頭一起滾到了陰溝里。
賴老六沒用過刀劍,他卻認得山匪腰上繫着的東西,早上他們就是拿這兩把大刀砍傷了村口試圖阻攔的他們的青年。
但現在,他發現那兩個山匪的手甚至沒能從刀柄上離開,顯然殺死他們存在要比兩人強得多。
他不敢多留,抱起昏迷的弟妹,就往山下跑去,但剛邁出步子,他就感覺身後頂了一把尖刀,只要自己再有動作,就會毫不猶豫捅他個窟窿。
“你也是和山匪一夥的?”
身後傳來一陣稚嫩的童音,大概和經常到自己田邊玩耍的那群孩子一般,但賴老六沒法回頭,不敢隨意猜測對方的身份。
“誤會,這是我弟妹,早上山匪頭子見她長得水靈,就被這群山匪抓了上來,說是要我們湊錢贖人,不然就把她賣到窯子裏。我擔心弟弟莽撞,丟了性命,把他綁在家裏,獨自摸上山來,想把她救出去,好漢高抬貴手,就放我們一條活路吧!”
為了活命,賴老六直接跪了下來,雖然沒有面朝對方,但他相信對方一定已經感受到了他所表達的敬意。
剩下的,就聽天由命了。
風很冷,還帶着冬天的氣味,從賴老六的襯子上吹了個透。
山洞的方向不斷有風吹進,像是厲鬼哭泣一般,還帶出一陣血腥味,
他只聽到火把噼噼啪啪的響,然後那種被人用刀頂住腰子的感覺就消失了。
“我遊歷至此,恰巧撞到這些畜牲欲行不軌,宗門素以鋤強扶弱為本,秉持善意,這才出手相救,沒想這山洞裏竟還藏着他們的大營,順手屠了個乾淨,那女子你且帶回去,汝有半句虛言,我定取你性命。”
那人的聲音怎麼聽都不像是大人,妥妥的孩童。
但此時此刻,賴老六哪有時間糾結這些,千恩萬謝的抱着弟妹跑下山去,路上跑掉了一隻鞋子,磨破了腳皮,也不敢絲毫停留。
要是那個人改了主意,他可沒有絲毫活路。
等他帶回弟妹時,村裏的人正聚集在他家的院子裏,商量着一起進山,和土匪拚命的事情。
等他們看清賴老六懷裏的人影,紛紛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眾人都稱讚賴老六的威猛,感嘆着他的勇氣。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正準備和眾人開口,弟弟就被解開了繩子,來到自己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以此表示他對自己的感激。
他急忙將弟弟扶起,再度準備解釋,就望見一個背着劍的少年手裏拿着不知名的糖果,在孩子們面前分發。
大概因為太懵了,又或者現場過於混亂。
等他回過神再看過去時,只剩下了那群孩子,哪還有什麼少年?
不知是不是巧合,少年消失后,弟妹便也蘇醒過來,村民們急忙圍了上去,噓寒問暖。
賴老六獨自走到一個吃糖的孩子跟前詢問:“娃子,剛剛那個哥哥你認識不?”
小孩懵懂的搖了搖頭,賴老六並未放棄,繼續追問。
“他剛剛和你們說了些什麼?”
小孩想了想,伸出手,手心靜靜躺着一顆手繪藍邊糖紙包裹的奶糖,中間還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兔子。
“哥哥給我們糖吃,還告訴我們要多做好事,不能欺負別人。”
“多做好事,不能欺負別人……”
正是這段經歷,才讓賴老六開始變得熱心腸,不求回報的幫助着別人。
一直到了今天……
那天在碼頭見到洗漱乾淨的離塵后,他便覺得有些眼熟,感覺和記憶里那個少年有些相像。
但不管是從氣質還是動作來看,都沒有絲毫那少年的風采。
那少年如此實力,想來也不會被普通的山匪劫了錢財,大概率只是長得有些像吧。
望着睡的和死豬一樣的離塵,賴老六翻了個身,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就在他睡着后不久,離塵忽然睜開了眼睛,在黑暗中閃爍着狡猾的光。
開玩笑,他之前一打坐就是半個月,就算再累,也不能讓他倒頭就睡的好吧。
不過是略施小計,表演了一番,以求能夠悄無聲息的離開這裏罷了。
確認沒有被發現后,離塵輕輕推開房門,利用魔法隔絕了聲音,隨後走向白天工作的碼頭。
雖然入夜,但倉庫的管理員可是還沒睡。
管理員一共兩人,一人負責夜班,一人負責白班,清點並保護倉庫貨物便是他們的職責。
不過這對於離塵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他已經提前在對方的食物里動了手腳,掐算時間,引動守夜人體內的魔力,對方便捂着肚子跑向了茅廁。
離塵賤兮兮的笑了笑,來到對方值班的小房間內,尋找起倉庫的鑰匙。
如果不是倉庫有着法陣加持,不能輕舉妄動,他早就……
誒,找到了。
離塵瞥了一眼茅廁外明亮的燈,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模具,把鑰匙的輪廓按在上面,隨後清理掉鑰匙上的殘留,將其放回原位,便朝賴老六的住處退了回去。
不急這一時半會,等明天抽個空,叫人把這鑰匙打出來,再找個合適的機會,收集證據。
離塵掂了掂手裏的模具,估算着大概的時間。
有自己的護盾還有溫妮莎和娑娜在,烏溫一家基本沒有危險,自己這邊只要不打草驚蛇,苦說那邊應該不會給什麼壓力,接下來就看他和苦說誰更能忍了,
就在他計劃之時,苦說已經來到了烏溫家的院子裏,饒有興趣的打量着地上的染缸。
這老頭,不按套路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