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暗流（2）
月黑風高，陰翳的天空飄灑細雨，將郊外森林的落葉打濕。
巴斯特站在院子前，向著四周小心翼翼查看。
在確認沒有人跟蹤自己后，這才輕輕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他將門小心翼翼合上，隨後摘下帽子，朝着前廳走去。
地上鋪滿了金紅的落葉，在角落裏堆積成小山，整個院子看上去都像是多年無人居住一般，異常荒涼。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巴斯特走進前廳，將案上的香爐點燃。
原本昏暗的房間內亮起一陣微光，隨着一陣乾澀的摩擦聲，身後的石板朝兩側分開，露出一個通往地下的狹長階梯。
巴斯特再度觀察了一番，這才放心的走了進去。
隨着他的進入，香爐無風自息，暗道也重新閉合，恢復了先前的蕭條模樣，只留下一縷白煙在屋內緩緩消散，證明着剛剛發生的一切。
巴斯特走進一處天然的地下溶洞，這裏擺放着一張天然的巨大石桌，頭頂的鐘乳石在插在牆上的火把映照下反着光，正慢悠悠的將水汽聚到一起，朝着地面滴下。
幾個相貌不一卻身着同樣黑袍的人已經在此恭候多時，見巴斯特已到，其中一人不耐煩的詢問起來。
“巴斯特，這麼著急發出命令把我們聚集在一處，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巴斯特環顧四周，發現還少了一個人，但事態緊急，顧不得他浪費時間，從袖口掏出一隻信鴿，把一張字條放在桌上。
“這是今天下頭的人在普雷希典截到的書信，那些武宗的人最近不是要辦什麼交流大會，這個節骨眼上，忽然回來了一個單傳弟子，對我們的計劃有些影響啊。”
這字條不是別的，正是那名看守書庫的劍客發往無極教派的手信，但不知為何，落到了這幫人手上。
一個滿臉胡腮的壯漢冷哼一聲，滿臉不屑。
“宗門單傳？諾克薩斯打過來的時候，那些傢伙死的死，傷的傷，有實力的老傢伙自己通通死光了，留下來的，無非是一群老弱病殘，除了那個不知去向的疾風傳人和無極那個劍聖，還有誰值得我們重視？”
壯漢身旁的陰冷女子搖了搖頭，對這個頭腦簡單的傢伙極為鄙視，
“別忘了朔極寺的那位，能駕馭神龍之力的人，能是泛泛之輩么？”
一個身形枯槁的老人從袍子裏伸出自己乾癟的手，拍去石頭上的灰塵，慢慢坐了下來。
“一個瞎子罷了，能掀起什麼浪來，再說了，自從他回了寺以後，就再也沒出來過，不用管他。”
眾人各持己見，在對武宗的看法這件事上吵的不可開交。
巴斯特咳嗽一聲，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他敲了敲桌子，嚴肅道:“這些武宗之人，戰爭時雖然立下了不少功勞，可如今戰爭結束，又回到了自己的山溝里，不問世事，要是以前他們肯開放山門，傳一些武術給普通的村民，我們也不至於輸的這麼慘，現在和平了，想讓他們把手裏的武學交出來，他們又不願意，大家也知道，我們的目的是什麼，是組建軍隊，只有擁有了強大的軍隊，才能貫徹長老會所謂的和平！”
壯漢贊同的附和起來:
“兄弟會成立短短几年，能發展到如今的規模，靠得就是大家在戰爭里憋的那股氣，憑什麼艾歐尼亞人就活該被諾克薩斯人屠殺，憑什麼我們就不能打到諾克薩斯去，長老會的傢伙整天念叨着和平，依我看，不過是一群膽小鬼而已！要是武宗不想交出他們的功夫，我就親自帶人，屠了他們的山門，不願為了艾歐尼亞奉獻，死有餘辜！”
巴斯特制止了他的超雄發言，語重心長的說道:“司庄葛，殺戮不會為艾歐尼亞帶來和平，只會讓原本緊密聯繫在一起的大家再度分開，各自為營，兄弟會要做的，是將民眾們團結到一起，而不是讓大家互相仇恨。”
女子無奈的嘆了口氣，一個勁的搖頭。
“艾歐尼亞人想要凝聚到一起，沒有刀鋒舞者的帶領，毫無可能，我這兩年搜集情報，聽說她曾經有個哥哥，雖說曾經我們的勸說通通失敗，但如果從她的哥哥入手，興許可以成功。”
巴斯特搖了搖頭，將女子的方案否決。
“幽曇，推舉刀鋒舞者統一艾歐尼亞的方案我們已經試過了，在她明確表示過不願參加艾歐尼亞內部戰爭后，由於上層的錯誤決定，我們還派出了刺客對她進行暗殺，即使你的方案真的有效，也已經晚了，我們和她的關係已經惡化，這條路走不通的。”
望着眼前的眾人，幽曇只覺得兄弟會前途晦暗。
一個超雄綜合症，整天就知道用暴力解決問題。
一個老眼昏花，有用的方案一點提不出，就知道不用管他，看似是為了規避風險，實則是為了避免麻煩。
上次兄弟會的人與影流交涉時發生了變故，這老頭作為負責人，竟然直接丟下部眾自己逃竄，要不是因為他是兄弟會在長老院那邊唯一的成員，有不小的作用，早就被踢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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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那個，考慮倒是周到，可惜攤上這麼一群廢物，着實有些拖後腿。
從幾人的談話中不難聽出，他們的目的是為了讓艾歐尼亞擁有自我防衛的能力，並非什麼十惡不赦之徒，但終究經驗不足，只能一點一點嘗試讓艾歐尼亞強大的方法。
而正當幾人的談話陷入瓶頸時，那名遲到的成員終於出現，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嘴裏還一個勁的道歉。
這人正是白天在酒樓與離塵發生衝突的青年。
幾人不約而同的將審視的目光投向青年，巴斯特率先開口，責問起來。
“海爾瑞歐，今天的會議雖然是臨時發起，但你作為離此處據點最近的人，為何是最後一個到的？”
海爾瑞歐走上前，先是和眾人行了個禮，算是道歉，隨後表情變得嚴肅。
“先前我們不是計劃讓普雷希典的商戶通通加入我們的商會，城裏大部分人都已經搞定，就剩下那麼幾家，最難拿下的，是那家紡織鋪，因為背後有刀鋒舞者撐腰，說什麼也不肯加入我們，一些原本已經加入我們商會的人在他們的影響下，也想要脫離出去，長此以往，我們針對諾克薩斯的計劃會出問題的。”
幽曇翻了個白眼，差點沒氣昏過去。
“你說這些我們都知道，我們問的是，今天為什麼遲到。”
海爾瑞歐急忙解釋起來。
“今天我得到情報，那家人在書院酒樓給朋友設宴接風，本想趁此機會威懾一番，讓他們服軟，誰知場上有一名極強的法師替他們出頭，險些要了我的命，我擔心那名法師就是他們請來與我們抗衡，以此來拒絕加入兄弟會的。”
巴斯特嘆息一聲，已經猜出了大概。
一定是這小子又仗着手頭的權利地位向那些民眾施壓，這才惹得他們反抗起來。
“海爾瑞歐，我們的目的是壯大艾歐尼亞，而不是讓同胞痛恨我們，我知道你剛加入不久，想做些成績，但也請記住，艾歐尼亞人是一家，對待家人，不可使用暴力。”
巴斯特說的已經很清楚，但他也明白這個莽撞無知的傢伙私下裏究竟幹了些什麼。
雖說他父親是新上任的普雷希典總督，對兄弟會在普雷希典的佈置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但要是對方一意孤行，他也不介意把這傢伙踢出去，再從長計議。
民心是兄弟會之根本，戰爭時期能夠快速吸納這麼多成員，靠的就是一致對外的團結。
如今雖然情勢不同，但巴斯特相信，只要堅守正道，艾歐尼亞總有一天，會從曾經的屈辱之中爬起，展現它應有的輝煌。
面對巴斯特的指責，海爾瑞歐有些不屑。
他覺得巴斯特就是一個畏首畏尾的人，難成大器，做什麼事都左顧右盼，一向不認同他的理念。
等到他在組織里的地位上升，就不需要再聽這個傢伙的話，能夠真正施展自己的拳腳，帶領兄弟會，帶領艾歐尼亞，走向輝煌。
見到海爾瑞歐的這副樣子，巴斯特明白，這傢伙遲早惹出事來。
為了保護兄弟會，也為了將來的計劃，他必須要採取措施了。
一番考慮下，巴斯特看向幽曇。
“既然海爾瑞歐那邊遇到了問題，幽曇，你的情報剛好也遇到了瓶頸，不如先和海爾瑞歐一起執行整合普雷希典商戶的計劃，也好幫他解決解決問題。”
幽曇不解的看向巴斯特，雖然明白對方的用意，但這裏除了自己不是還有兩個廢物嗎，竟然讓自己這個唯一有用的人去幫一個屁都不是的小子，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巴頓對周邊武宗的行動不是也陷入僵局了嗎，為什麼不讓他去幫忙，阻攔這小子的法師既然實力高強，你派我一個弱女子去，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再不濟，你讓奧克耶老爺子派個人也行啊。”
幽曇的拒絕有條有理，似乎這份差事的確不該落在她身上。
可惜巴斯特比他更明白那兩個廢物的廢物程度，想要保證普雷希典計劃的順利進行，只有讓她去監督了。
“武宗實力強橫，沒有巴頓鎮場，我們很容易吃虧，奧克耶長老需要在議院作為內應，替我們擺平各種事情，這份差事，只有你能勝任了。”
“可我的情報工作也很重要……”
“情報工作暫時不用着急，讓手底下的人照常就好，就這麼定了。”
不等幽曇拒絕，巴斯特便敲了板，將幾人的分工定了下來。
“至於先前提到的那個單傳少年宗師，大概也在普雷希典，你正好去調查調查，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大家早些散了吧。”
巴斯特說完，收起信鴿和字條，走向來時的甬道。
巴頓見狀，也起身離開了地下溶洞，隨着奧克耶長老的離開，現場便只剩下幽曇和海爾瑞歐兩人。
“走吧，小少爺，既然巴斯特已經發話了，我就陪你走一趟。”
幽曇十分不樂意的走向海爾瑞歐的通道，後者一臉不悅的跟了上來。
他自然知道巴斯特的用意，這傢伙一向看不慣自己立功，派幽曇過來，就是為了監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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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怎麼說，幽曇也是兄弟會的老人，他沒法拒絕，更不敢給對方臉色。
孰重孰輕，他還是很清楚的……
…………
午夜，離塵站在烏溫家的院子裏，仰望着星空圓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根據烏溫所說，那個叫海爾瑞歐的傢伙，在一個月前用各種手段威逼利誘，將普雷希典大部分商戶都併入了一個叫做長帆商會的機構，並且將商戶們的貨物低價收購，統一售往了諾克薩斯，如果被發現偷偷往別處賣，輕則一頓毒打，重則家破人亡。
而由於烏溫家商品純手工的特質難以滿足海爾瑞歐的傾銷需求，他便要求烏溫的老爹對貨品的質量進行降低，甚至提出要讓烏溫家交出紡織技術，從皮爾特沃夫高價購入機械裝置進行大批量生產的要求。
烏溫家的紡織技術，是傳承自北方山區的古老手藝，在烏溫老爹的心中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自然不能答應那個海爾瑞歐如此糟踐。
但那個海爾瑞歐是普雷希典總督的兒子，作為普通商人，烏溫家怎麼可能惹得起。
要不是因為和艾瑞莉婭有點關係，那個海爾瑞歐有些忌憚，說不定早就被其他商戶一樣，被他搞的家破人亡了。
但從離塵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怎麼看都不對勁。
要是一個紈絝子弟想通過這樣的方法來斂財，怎麼會通過商業這種複雜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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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想到烏溫在酒樓里聲淚俱下的模樣，離塵就一陣煩悶。
以前看着夥伴們死在諾克薩斯人手裏，是他沒用。
現在要是再看着身邊的人遭受欺負還無動於衷，趁早重開得了。
思來想去，他決定先潛入總督府邸，調查一番，再從長計議。
但如果自己離開了這裏，發生突發情況，又該怎麼辦？
溫妮莎的實力雖然也不弱，但畢竟實戰經驗不足。
娑娜雖然也有一定的實力，但要是對上什麼高手，只怕是容易出事。
正當離塵焦急時，忽然想起了什麼，從空間拿出了先前在哈維醫生那裏得到的殘頁。
被遺忘的章節
離塵眼珠一轉，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向了娑娜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