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鬼蜮人心
刀山與火海相撞。
霜龍關最為龐大的校場，此刻化為一片煉獄。
應嫣旖年歲不及厲嘯天零頭，修為也自不如對方，卻是無垢琉璃胚，繼承的是主階銘魂傳承，此刻化身金烏法相，直如一尊浴火翩飛的女武神。
厲嘯天陷於心魔，戰力大增，卻沒了神志，只知殺戮。
邪刀宗與古妖宗的兩個二號人物，此刻決戰於此，地覆天翻。
而此刻，遠遠觀望的北虜兵將，也自驚嘆，中原武者竟也如此強大！
他們多番與大齊正面交鋒，面對的都是一觸即潰，無甚戰力的大齊正規軍，今日見得如此場面，才知中原之地，竟也有這般強者。
這等恐怖的破壞力，這等磅礴氣勢，這等駭人動靜！竟是比自家法軀將軍都要強上許多！
這一刻，北虜兵將們，心中也自生出恍惚。
中原人若都這麼強，那大齊的軍隊，又為何會如此不堪？
卻是他們想多了。
應嫣旖與厲嘯天，可不是普通法軀境，其戰力都是宗主級的，雖只是各自宗門二號人物，真打起來，卻並不比其宗主弱上多少。
宗主級法軀境武者，只要別太水，戰力皆是不俗，要找個對比，且看葉仁夫。
於【乾坎困龍】大陣中，以一敵四不落下風，若是沒那大陣，方不平等四人或許連老爺子的冥河三渡都引不出來。
“啟動護關大陣，將校場方圓五十丈切割，免得他們下手沒輕沒重，把周遭都毀了。”
師吞齊皺眉，他略微有些後悔，方才不幫蘇瑾將那厲嘯天給制住。
話是好聽，說不會出手相救殺了北國男兒的厲嘯天，可實際上，他卻並不太在乎這些。
那些話純粹是說給自己人聽的。
可現在，校場肯定是保不住了，那上面的每一塊青磚，可都是刻滿了陣法的高級貨，說是法器都不為過，乃是花了大價錢建造的。
現在可好，毀了！摳門的師吞齊，心疼啊！
正吩咐完下屬開啟局部護關大陣，避免損失加大，一陣琴音也自響起。
便見得，蘇瑾盤腿而坐，撫琴而奏。
一尊銘魂虛影，也自顯形，正乃【血獬廌】！
而那溫柔繾綣，歲月不驚，仿若永恆又已逝去的琴音，正乃黃階樂譜【回望千山】。
此曲，有解心魔之能。
“咦？這曲子……嗯……”師吞齊環臂低語：“【血獬廌】解除心魔的法門，看樣子的確如那江漢忠所言，是由蘇瑾奏樂催動的，倒是有趣。”
他細細聽着，逐漸閉目。
【魂主】的效果，可以由蘇瑾選定生效人，自對師吞齊起不到作用。
可這【回望千山】琴曲的削弱心魔效果，卻被【樂之道】進行了100%增幅，是對任何聽到之人都有效果的。
“有點門道啊，這是黃階樂譜吧？由【血獬廌】加持，效果竟能增幅到這般地步！
【血獬廌】傳承，可真是好東西啊！”
師吞齊舔舔唇，睜眼看向蘇瑾，繼而笑的殘忍：“可這也不夠啊，厲嘯天還是會死，熬過來也會成為一個廢人！”
“但也夠了，至少潛力是夠了，我好期待蘇瑾晉陞為法軀啊！我期待啊！”
他笑的越發癲狂，又盯着蘇瑾喚出的【血獬廌】，像是看着件藝術品。
那虛影，此刻亦被蘇瑾催動的越發凝實，越發逼真，越發栩栩如生。
這是銘魂武者不惜耗費本源，增強銘魂神通的表現。
而【血獬廌】本也極為特別，其削弱心魔之能強則強矣，卻對武者的本源耗損極大！
更因這尊修羅本體乃是妖獸原因，【血煞訣】又不是【荒身訣】那般能使人體與妖獸完美結合的功法。
故而，每次使用【血獬廌】神通時，對武者身體的負擔也極大。
“看來你真的很想救那厲嘯天啊，有情有義的孩子？還是你害怕厲嘯天出事，回去之後無法向葉仁夫交差呢？
我的傻孩子啊！你得努力啊！快！快讓我看看，銘魂境把【血獬廌】運用到極致，將有什麼效果！
我愛看……我……啊！我要！！我要看啊！”
師吞齊的自言自語，此刻已經到了無視旁人的地步。
卻沒有手下敢靠近他，這位大帥發瘋頻率很高，近乎呻吟般自言自語的情況也不罕見，只是今天格外動情而已。
北虜將士們不敢聽，聽了一般都沒好下場，所以早早看見師吞齊有這苗頭，就都躲得遠遠的，深怕遭殃。
師吞齊此刻也似乎爽夠了，又感覺，正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是願之流武者，對這些感覺尤為敏銳，順着那目光，便自回望。
繼而，近乎病態與嫵媚的，朝那看着自己之人一笑，又瘋，又癲，意味深長。
季仙客連忙收回目光，道骨仙風面容之上，顯出深深的忌憚。
甚至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
“師吞齊這個瘋子！他真的越來越瘋了！那位大人要我有機會，便來一趟霜龍關，看樣子還真來對了！”
他心中思忖着，又看向蘇瑾，目光於猶豫中，帶着複雜。
一個銘魂武者，為救厲嘯天，不惜冒險靠近兩大法軀境武者交戰之地，當真危險的很！
要不是應嫣旖實力恐怖，又一心一意護着他，換做別人早就被厲嘯天的刀氣與刀意肢解了！
“不！銘魂武者，連厲嘯天的刀域都受不了！只一觸碰，就得掉塊肉下來！
應嫣旖那瘋子也好強啊！她竟能在與厲嘯天糾纏之餘，還完美護得蘇瑾周全！
她的實力，該不會已經超過古妖宗宗主了吧？
但她為何要這般護着蘇瑾？生意？合作？還是其他？”
主動要求同行前來，卻一直隔岸觀火的季仙客，此時其實也有些尷尬。
同為魔門九宗，同不同氣連枝且不說，那都是扯淡，可面子上該有的客套還是得有。
如今修羅宗與古妖宗聯手去救那厲嘯天，自己卻一直這麼看着，的確有點那啥……
而最尷尬的是，蘇瑾和應嫣旖，竟從頭到尾都沒出聲請求過自己幫忙……
“幫不幫呢？這蘇瑾……”
猶豫了好半晌，季仙客此時其實有些希望，蘇瑾死在這。
這和他的任務衝突，卻與他的利益相關。
重利無妨，可若一切行為標準，都只看利，容不下其他，這便是惡的根源。
人心何來純粹？看的不過是人性能不能壓制住人慾而已。
人性與人慾共存，這是天道使然，無可厚非。
若欲佔了太多，凡事只講利，不講情，人性就會泯滅，自然就更容易做出極惡之事，便乃罪之始也。
亦是鬼蜮人心之源。
這一刻，季仙客其實挺希望蘇瑾死在這裏的。
可眼下，那奏琴少年雖肉眼可見的陷入虛弱，乃至都不需把脈，便能看出其各方面的巨大虧空。
但厲嘯天的瘋狂之意，也越來越少了。
“他還真救了厲嘯天一命！”季仙客惋惜的嘆了口氣。
蘇瑾是死不了了，厲嘯天也差不多廢了，季仙客覺得自己再不出手，去證明一下自己的立場，賣個好，一會可能也就來不及了。
當下身形飄忽一閃，踏足而行。
踱步之地，便似有亡靈慟哭，惡鬼哀嚎，蕩漾起詭異氣感。
“厲副宗主！我也來幫你！”
季仙客大喝一聲。
都快結束了，他來了，不是他良心發現了，而是又衡量了一次利弊，二次趨利而已。
但知鶩利，不知畏法，逞其鬼蜮伎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