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七、聖人道大能亦博

四八七、聖人道大能亦博

湯壽潛笑道:“聽到百熙提及用勸業會、運動會、交流會、展覽會等凝聚人心,老夫倒是想起近來鬧得沸沸揚揚的另一個會來,他們同樣以‘維持國運,挽救人心’相號召,並在全國各地設立分會,吸引文人士紳數以萬計,不少人為之如癲似狂。”

孫元起馬上便反應過來:“蟄翁說的是孔教會吧?”

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改良過的儒家雖然沒有躋居國教位置,但在思想、法律、選拔、制度等國家社會方方面面都烙上自己的印記,然後逐漸融為一體,孔孟之道也在國內享有至高無上的尊崇地位。然而隨着現代化過程而產生的制度變革,卻使得原來與傳統制度融為一體的儒家逐漸失去了原有的體制性支持。特別是光緒三十一年(1905)科舉制度廢除,使得儒家的傳播渠道、儒家與權力之間的關聯都被一刀斬斷,造成儒家出現了“魂不附體”的狀況。

在清政府覆滅之後,儒家更是有如孤魂野鬼無處安頓。在儒學面臨如此困境的時候,自幼接受儒家經典熏陶、安身立命與孔孟之道高度契合的文人士紳眼見民主共和大行其道,而傳統的中華五千年政教卻跌落塵埃斯文掃地,一個個都不禁憂從中來,擔心儒學就此淪亡,中國文化也將隨之不保。而且他們覺得儒家對於維持中國當下社會秩序和文化認同仍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於是借鑒西方啟蒙運動后政教分離的方式。想把儒家教會化,為失去制度性支撐的儒家尋求一種超越於現實權力而對社會秩序和國民道德發生實質性作用的“孔教”。

在辛亥革命后,全國各地相繼出現“孔道會”、“孔社”、“尊孔會”、“孔聖會”等提倡尊孔讀經的儒學社團。但這些都是自發成立,不成規模。就在此時,此前一直有創立孔教會的康有為授意他的學生陳煥章模擬基督教建制,聯絡前清遺老沈曾植、朱祖謀、梁鼎芬等人於1912年孔子誕辰日(即10月7日)在上海成立了孔教會。

孔教會之所以剛一成立便產生巨大影響,迅速超過孔社、孔道維持會、孔道會、宗聖社等團體,不僅因為沈、朱、梁等人都是前清副部級高官(比如像沈曾植曾任安徽布政使,梁鼎芬曾署湖北布政使。朱祖謀則是禮部侍郎),而且這些人都是聞名全國的大學者、大詞人(比如沈曾植碩學通儒蜚振中外,被譽為“中國大儒”;朱祖謀是晚清四大詞家之一。編有著名的《宋詞三百首》),即便是年近三十齣頭的陳煥章也蜚聲內外。

陳煥章15歲便進入廣州萬木草堂師從康有為,23歲鄉試中舉,24歲聯捷甲辰恩科(1904)進士。25歲赴美留學。經過兩年語言學習后,入讀哥倫比亞大學經濟系,31歲獲得經濟學博士學位。所著《孔門理財學》由哥倫比亞大學收入“歷史、經濟和公共法律研究”叢書付梓問世,並先後得到宏觀經濟學鼻祖凱恩斯、社會學宗師韋伯等大牛的點評與肯定,於是他暴得大名,然後回國組建了孔教會。

而孔教會成功的另一方面原因便是陳煥章積極採用了西方組建社團的某些方法,不僅向教育部人員寄送自己所著的《孔教論》一書,以謀求教育部上下的支持。而且還組建事務所作為全國孔教總會機關,並在上海創辦出版了《孔教會雜誌》。孔教會的影響隨雜誌的發行日益擴大。直至遍及全國。

隨着孔教會在北方影響漸大,一場定孔教為國教的運動如火如荼開展起來。那時候正值國會召開,陳煥章便說動了幾位國會議員,請他們在參眾兩院提出定孔教為國教的議案。消息傳出,南北函電交馳,各種社會力量紛紛請願或反對在憲法中規定孔教為國教,尤其是蒙、藏、維邊區代表反應尤甚激烈。儘管袁世凱心中頗為贊同該項提案,不過當時面臨著南方革命黨的巨大壓力,又唯恐蒙藏維代表因此會在大總統選舉中投他的反對票,只好使用一個“拖”字訣,拖到最後不了了之。

哥倫比亞大學不僅盛產同妻,其經濟學同樣遠近聞名。作為哥大經濟學博士,陳煥章絕對明白投入產出之間的關係,所以他創辦孔教會自然不會滿足於只推廣孔孟之道。與他抱有同樣心思的是全國孔教會長、有“孔教之馬丁路得”(梁啟超評價)“孔教巨子”(陳煥章評價)美譽的南海聖人康有為。

康有為這麼些年一直鼓吹孔教,廣為國人所知,但他為什麼要鼓吹孔教並且自任教主呢?在他給陳煥章的信中清晰地勾勒出他設想中的曲線救國道路,並且對此信心滿滿:

首先創建孔教會並積極宣傳,爭取遍及全國各地各階層;

其次向國會滲透,國會都是三四十歲以上的士紳,對孔孟之道都抱有一定的好感,只要公關得法,“則國會議員十九吾黨”;

再次掌控國會後,則向組閣發起總攻,爭取建立孔教內閣;

最後是以把持國會、內閣之勢救國平天下。到了這一步才算大功告成,康有為走筆至此忍不住豪情滿懷地寫道:以之救國,庶幾全權,又誰與我爭乎?

說到底康有為就是想借殼上市,即借孔教會之名而在政治上有一番大作為,以期實現當年維新變法時未能實現的偉大事業。孫元起最初通過情報系統得知康有為如此宏偉的抱負時,用手指蘸着茶水不知在書桌上寫了多少個“妄人”!

湯壽潛此時捋須答道:“正是孔教會!東瀛日本在江戶幕府末期,隨着歐美列強入侵,幕府威望不斷下降,國內形勢岌岌可危,為恢復王權、統一國家,政府宣佈政教合一,積極扶持神社神道,將神社神道定為國教,凌駕於其他各宗教之上,在國民之間強制推行。就實際效果來看,國家神道這些年在增強日本民族向心力和凝聚力方面確實起到了重要作用!”

孫元起微微蹙眉道:“難道蟄翁也贊成孔教會?”

湯壽潛卻不置可否:“老夫贊不贊成倒是無關緊要,關鍵要看孔教會能否起到凝聚我國民心、提升我國民氣的作用!”

楊度哂笑道:“蟄翁此言差矣。孔教會是什麼?它不僅僅是宣揚‘昌明孔教,救濟社會’理念的孔教團體,更是康長素(康有為)實現他個人野心的私黨,其意圖無非是吹捧南海聖人、復辟君主制度,難不成他們還能改弦更張,擁戴不解四書五經、但知聲光化電的百熙么?若是咱們沒有創立新中國黨,倒還可以進去攙和攙和。如今咱們坐擁國會第一大黨,犯得着捨近求遠去捧那個狂妄之輩的臭腳么?”

湯壽潛麵皮微微發紅,猶自說道:“前些日子老夫在滬上的時候,孔教會總幹事陳重遠(陳煥章)曾登門拜訪,談話間談及《孟子》中‘五百年必有王者興’之語。他以為自王陽明(王守仁)至今正好五百年,於經世性理之學則有南海夫子,于格物致知之學則有百熙總理。百熙天生聖哲,如有宿惠,稍有涉獵,便能發洋人數百年未發之覆。對於細則物質粒子,巨則洪荒宇宙,無不探賾索隱鉤深致遠,令東西洋學者為之五體投地。現在全國各地很多學校都只懸挂兩幅畫像,一幅為大成至聖先師,另一幅便是百熙總理。

“而康南海自幼便有澄清天下之大志,長大後於學無所不窺,目光炯遠,思想銳入,氣魄宏雄,能於數千年後以一人而發先聖久墜之精神,為我中國儒學放一大光明,亦不負‘聖人’之名。兩人一南一北、一內一外交相輝映,有如穹宇之有日月、神州之有江河,誠可謂珠聯璧合!若是二人攜手並進,必可使民心早日得以凝聚、國家早日得以復興。

“雖然陳重遠有為其師康南海粉飾之處,但我國現在教育確實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其中數、理、化、生等科目皆經百熙親手修訂,自然盡善盡美。然而倫理綱常、思想修身方面卻有很大缺失,一方面有意借鑒西方各種理念,但礙於取法基督教教義,結果畫皮畫骨難畫神;另一方面又對本國傳承數千年的孔孟之道不屑一顧,恨不得趕盡殺絕。最後弄得有如邯鄲學步,連路都不會走了!”

楊度奇道:“那蟄翁的意思是?”

湯壽潛道:“老夫的意思是學校里科學當然要大學特學,否則如何振興工商實業、實現國家富強?但是國民教育方面應當以孔子之道為修身根本,如果可以的話儘可能定孔教為國教,然後國家大力闡揚孔學,融會百家,講求實用,鞏固國基。百熙你以為如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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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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