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氣氛
楚默離左手往後一挪,感受到了黏膩,手拿下來一看,手心上多了未乾的血跡。
剛出去的時禮還是不放心,與丁六說了幾句,讓他在外面等着,又回到了一片狼藉的書房,一進來恰好看到了他手上的血。
他急步進去,“公子,您受傷了!”
楚默離將手放下,“小傷。”
他這話才說完,右耳後面也有血流下來。
時禮不敢再信他的話,注意到他后脖頸擦傷了兩處,再想到他先前又是被撞又是被砸的,擔憂道:“我去找大夫。”
楚默離制止他,“不要聲張。”
時禮明白了楚默離的顧慮,也不能違背他的命令,最後只能趕忙去找了備用的傷葯來。
他一手端着一盆水,一手拿着托盤,準備給楚默離處理傷口,看到屋裏還站了個水喬幽,將放着藥物等物品的托盤遞到了水喬幽手上,“水姑娘,煩請搭把手。”
水喬幽以為他是讓自己幫忙端一下托盤,這點小事她自是不應拒絕,將托盤接了過去。
“丁大俠還在外面等着。”時禮先對楚默離說了一句,又轉對水喬幽道:“水姑娘,公子的手……你上次。”
時禮停了口氣,才將話續上,“公子的右手不方便用力,再麻煩你給公子處理一下傷口。”
見過兩人兩次‘親密’行為,時禮一點也沒覺得自己這請求有什麼不妥,話一說完,放下水就又急急出去去找丁六了,幾步就踏出了小小的書房,根本不給水喬幽拒絕的機會。
屋裏眨眼又只剩兩人。
水喬幽瞧向楚默離,楚默離恰好也看上她。
水喬幽目光下挪移到他右手手腕,記起剛才無意間瞥見他寫字用的是左手。
時禮剛才那話雖然沒說全,但她已經想到了上次在原陽的舊事。
他偷襲她,她當時差點扭斷了他的手。
夙沙月明先前就說過,他的手必須好好休養,不能再出意外。
就在剛才,他還將右手墊在她頭下,被她磕在了地磚上。
楚默離耳後流下來的血已經到了脖頸處。
小小的書房裏一片狼藉,連個下腳的好地方都沒有了。
水喬幽環視了一圈想讓他先坐下,又將話收了回去。
這裏的狼藉和他被誤傷說到底也是因她而起,水喬幽準備將書案處先簡單收一下。
楚默離看出她的想法,“換個地方。”
他先邁腳,走向對面的卧房。
這一動,他背後也有幾處傳來了不適感。
他沒伸手去碰,腳步如常。
水喬幽止了收拾的想法,端着水和托盤跟上他。
卧房裏空間也不大,過了屏風,就能將整個房間一覽無遺。
水喬幽放下托盤,進入正題,“除了手,公子還傷哪了?”
楚默離如實回答:“後背。”
水喬幽看他說完了沒動,只好道:“你,將衣服脫一下。”
水喬幽說完低頭,查看起時禮找來的葯。
楚默離瞧着她動作,動手脫了衣服,在一旁坐了下來。
水喬幽轉頭,就見到他露出來的背上已經紅腫了兩處,左邊肩胛骨上甚至開始泛出青紫了。
除去耳後,脖頸後面也有兩處擦傷,傷口不深,卻有一處延伸到了後背,耳後那處則有寸余。
她用她那點淺薄的醫術給他看了一下,應該都是皮外傷。
她聞着藥味找出一瓶估計是止血的葯,跟楚默離確認過後,先給他處理外傷。
傷口微有痛意,上好的止血藥灑在上面讓這種痛感猛地加劇。很快,皮膚上又傳來了不屬於自己皮膚上的那種微微涼意,讓楚默離想起了不久前臉上的那種感覺。
它們像又不像,楚默離忘記了傷口的痛感。
須臾,那股涼意在耳後的皮膚上摩挲了一下,帶來些許癢意。
“阿喬。”
聲音從楚默離嘴裏脫口而出,他有點想避開那隻手,卻又有點抗拒自己這樣的想法,矛盾之下,還是沒動。
“嗯。”
水喬幽低頭,以為他是有什麼話要說。
楚默離抬起眼睛,捕捉到的眼睛,卻未再說話。
慢慢的,視線不自覺移到了她的唇上。
他這一眼,讓先前書房裏那種不知名的氣氛似乎轉移到了這裏。
水喬幽對他此時心中所想,似有所感,動作自然地將視線又轉回到他的傷口上。
楚默離再次感受到那種癢意,沒再說其它的,收回視線,好方便她處理傷口。
接下來兩人都是安安靜靜的,只是那種氣氛好像並沒有隨着兩人的安靜而散去,甚至在慢慢填充不大的房間。
水喬幽動作麻利地給他處理了外傷,看他手上傷口已經漸漸凝固,又挑了瓶治跌打損傷的葯先給他處理後背的跌打傷。
治療跌打損傷的葯揉進皮膚里,皮膚上迅速泛起熱意。
那種熱似是通過血液傳到了心上。
他想起剛才最開始她摟上自己的腰,似乎也有這種熱意透過衣服,傳到皮膚上。
楚默離生出想要回頭、抓住那隻手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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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或許還是應該說點什麼,“你今日,是為了三生畔的事過來的?”
水喬幽聽他問起,邊忙邊回:“是的,明府讓我過來請示,此事需要我們做些什麼?”
若是一般人,這種時候,應該是會先好奇其中因由。
接下來,水喬幽也未問。
似乎,他說不說,她也不在意,她回去如實回稟就行。
楚默離自己想動手將左手上的血跡擦了,右手手腕轉了兩下,放棄了。
“昨晚,夙秋去了三生畔。”
今早聽到三生畔的事時,水喬幽已經猜到了。
楚默離突然有此動作,應該是夙秋髮現了什麼。
沒有聽到她問,楚默離接着往下說。
“他試探了那個畢三娘,從她的身手辨出,她可能出自雙溪樓。”
雙溪樓。
夙秋所說可能,那基本就等於確定。
難怪他的動作會如此迅速。
水喬幽聽到他和自己說這樣的大事,手上動作沒受一點影響。
楚默離聽不到她聲音,問了一句,“可還記得雙溪樓?”
水喬幽終於回了一句,“嗯。”
她自然記得。
她隨他第一次前往淮北之時,在鹽奇城外遇到的殺手,便是來自雙溪樓。
那一次,右辭也在現場。
“畢三娘。”楚默離沉吟道:“她有可能是雙溪樓的樹堂堂主風致,也有可能是溪流。”
溪流,雙溪樓那位失蹤的二樓主。
“這件事,暫時還不宜讓外界知曉。人,先放你們那裏關押幾日。”
“好的。”水喬幽有分寸的不多問,“我明白了。”
“嗯。”
楚默離自己又沉思了片刻,向身後的她問道:“阿喬,你認為此人,會是誰?”
水喬幽專註着手上的事,眉眼未抬,“我對雙溪樓不了解,不能解答公子此問。”
楚默離感受着她手上的力道,給她補充,“雙溪樓的樹堂堂主風致是他們四大堂主之首,但是,多年來,此人極少在外面露面,外界之人甚至不知此人是男是女。”
畢三娘來臨淵城已有八年,她若是風致,樹堂堂主的神秘也就能解釋了。
三生畔消息靈通,賣消息的同時,實際也是搜集消息最快的。有時候,能居上座,也不一定全需靠武力。風致若有三生畔做依,能穩坐雙溪樓四大堂主之首亦不奇怪。
“外界關於溪流的訊息則更少,至今連天霜館都畫不出她的畫像。”
先前桑國消亡時,雙溪樓作為桑國皇室放在江湖的眼睛,江湖上對它的事也談論頗多,水喬幽對於雙溪樓的兩位樓主倒是有所耳聞。
大樓主兄長溪梣,見過他的人不多。
至於這溪流,那就更神秘了。外界談論的和楚默離現在所說一樣,似乎好像從來沒有外人見過她,就連雙溪樓內的人,都鮮少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溪流在江湖上成名也有數年之久,可甚至連她年歲幾何,都無人知曉。
她和這隱藏在臨淵城的畢三娘,聽起來似是的確也有幾分相似。
水喬幽見楚默離沒再繼續說了,簡短回應了一句,以示她有在聽,“哦。”
楚默離對她這反應也是見怪不怪了。
水喬幽給他處理好了背上的傷,忙碌的時禮還未進來。
水喬幽放好葯轉身,楚默離指着衣櫃出聲求助。
“可否幫我從裏面取件衣服?”
他剛脫下來的衣服不僅沾了灰,還染了血。
雖然天已開始向夏日過渡,屋裏不穿衣還是有點涼的。水喬幽記起他剛才脫衣服的地方動作不太流暢,沒有拒絕。
楚默離不挑剔,“隨便哪件都行。”
水喬幽就隨便給他拿了一套。
衣服拿回來,見他左手仍舊一手血。
她放下衣服,還是先給他處理手上的傷。
她從他的身後到了她的眼前,光線透過窗戶打在她臉上,讓她臉上出現光暈。
楚默離目光隨着那抹光暈往下移,又移到了她唇角上。
“阿喬。”
水喬幽剛好將他手上的血擦拭乾凈,聽到他清雅的聲音,下意識抬頭。
四目相對,水喬幽看到了他眼裏的自己。
周圍靜默少時,水喬幽看他並未有其它話,目光回落,繼續忙自己的。
如此一來,她未留意到,楚默離上半身在慢慢往前傾。
“好了,傷口……”
水喬幽給他處理好傷口,一邊叮囑注意事項一邊抬頭,話說一半,發現他的臉近在眼前。
這樣近的距離,他們聽到了彼此都不重的呼吸聲。
他身上未有攻擊性,臉上線條較先前忙碌時柔和許多。
水喬幽向來定力好,沒被不知何時靠近的臉嚇到,也未挪開視線,停頓一息,將剛才的話續上,“不要碰水。”
“嗯。”
楚默離瞧着她目光未移,輕聲應下,清雅的聲音里好像還多了點其它的。
水喬幽收拾藥品時,不動聲色地往後仰了一寸,拉開了兩張臉的距離,語氣自然問道:“你的右手,可有被撞到?”
楚默離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過了半息將手放到她面前。
這隻手估計是因護她,在地磚上擦傷了一點,開始好像沒事,現在看着也有點凄慘,手背到手腕還有點發紅。
水喬幽先給他擦傷處理了一下,又給他手腕上塗了點治療跌打損傷的葯。
剛準備給他揉開,目光所及處的光線似乎又暗了一點。
她頭也沒抬,準備又往後仰一點。
楚默離出聲再次喊她,“阿喬。”
水喬幽這次沒做聲。
楚默離不在意,輕聲問她,“在想什麼?”
水喬幽能夠感受他的目光,過了一息,視線抬起,“公子書房裏的損失,算好了,告訴我。”
就是他那書房的損失一看就有點大,這讓人有點發愁。
“……”楚默離瞧着她正經的神情,心裏有點想笑,“今日的事,與你無關,不用你賠。”
這個事情,起因在她,再往前想,他們算是一人一半。
水喬幽說的話是認真的,但他說這話聽着也沒作假。
他如此說了,水喬幽也沒有糾結,不和他爭論了,“謝公子大度。”
謝道完了,她垂下眼眸繼續手頭上的事。
楚默離心裏的笑到了嘴角,嘴角微微揚動,瞧了她一會,感受到手腕上傳出的熱意,緩聲道:“剛才。”
又是這兩個字,說完他又停頓下來,尾調引得人思維發散。
水喬幽語氣真誠,“我手重了?”
“……沒有。”
得到肯定回答,水喬幽手上保持了之前的力道。
楚默離身體保持着那個弧度,語氣中又添了幾分認真,“那晚,你認為那只是人警惕時的本能反應。那麼,剛才,又是為何?”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語焉不詳,水喬幽卻是立時聽懂了,手上動作微有停頓,很快又恢復過來。
楚默離睫毛輕落,瞧了一眼她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沒再湊近她,看着她臉,聲音比剛才輕緩,吐詞卻又更清晰,“剛才,你的心跳,我聽得很清楚。”
他赤裸着上半身,身體傾向她的方向,兩人之間明明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話音一落,從書房裏轉移過來的那種怪異的氣氛,卻彷彿瞬間填滿了整個房間,使得人呼吸像是都要不順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