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把柄
米謙嘴上要讓米二在牢裏多待幾日長教訓,走的時候,米大爺還是將人保釋了出來。
這件事是水喬幽陪着他們去辦的,米大爺讓人多給了銀子,但是,辦事人員只收了該收的,沒有多收米家一文錢,水喬幽也拒絕了隨行的米管家遞過來的照應費,全程也未為難他們。
米二公子被關了兩晚,有些狼狽,但因一直住的是單間,比其他人還是要好很多。出來的時候,之前那點擔心不安隱了起來,人依舊是趾高氣揚的,還沒出大牢範圍,又罵了官差幾句不長眼。
風煙書院實力不凡,多數人覺得,若不是它不出臨淵城,它估計是能夠上江湖四大世家的,它在臨淵城的地位堪比府衙,官差們雖然端的是官府的飯碗,可要想在臨淵城端穩這碗飯,就決不能得罪風煙書院。
這件案子還未定案,就算真的定案了,多數人認為也不會傷到風煙書院的根本。只是被罵幾句,大家也未做聲。
水喬幽在外面站着,瞧着米二還想踢旁邊的人,沒有其他人的顧忌,淡聲提醒他,保釋期間,毆打官差,羈押期限再加半月。
管家連忙拖住米二,替他向大家賠罪,米二呆愣片刻,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真的被唬住了,惱羞成怒,想要罵水喬幽。目光一對上水喬幽沒什麼情緒的眼睛,他卻莫名一怵,氣勢立時矮了下去,人終於老實了一點。
其他人見到這場面,腰也挺得直了些,對水喬幽又一次刮目相看。
到了大牢外面,米二看到米大爺嚴厲的眼神,氣勢又收斂了些。
只是,直到現在,他也不認為自己所惹之禍有什麼大不了的。
同他一起被抓的米混幾人,風煙書院丟不起那個臉,也一同保出來了。出了府衙,他們看到米謙的馬車,見了禮后,嚇得一溜煙跑了。
米二跑不了,只能緊張地站着。
米謙沒有呵斥他,語氣如常讓他上車。
米二鬆了口氣,更堅定自己先前的想法。
馬車停到自己家門口,米二看到焦急等待的米夫人,想藉此機會,先脫離旁邊二人的眼睛。
想法剛起,米大爺卻直接吩咐米夫人回自己院子,命令他跟着他們去了書房。
到了書房,他還在想該找什麼借口,讓錯轉移,米大爺就一腳踢過來了。
平日裏,米謙見到這種情形,都是會呵斥自己兒子,今日他在上首坐下,任憑米二喊他救命,也未喊停。
那些憑證賬冊是證據,官府是不會讓他們帶回來的,但是那幾筆數字,父子倆都已記住。
米大爺直到自己打累了,才停下手來。歇了口氣,向米二問起他在聚財閣賭博之事。
米二一口咬死自己之前沒去過,就是看這次賠率太高了,沒忍住才偷偷去賭了兩次。
米大爺又忍不住想揍他了,“那你為何要押石幫?”
米二覺得他話問得有點多餘,“我都知道它會贏,不押它還押吹雪巷?”
“你怎麼知道它會贏?”
“難不成你們還會讓它輸?”
米大爺被他問住了,知道自己都被他氣傻了。
之前在府衙,雖然他們強調他們風煙書院是遭人誣陷,但是他們自己心裏清楚,他們的確沒有沒有聯合聚財閣做局圈錢,可這最後的贏家也只會是石幫。
正是如此,他們風煙書院才會禁止門下眾人參與這個賭局。
米大爺看了米謙一眼,想罵米二一時都找不到詞了,最後見他還不知悔改的模樣,只想到了一句,“蠢貨。”
米二想回嘴,嘴一動扯到了剛落下的傷,還是沒回了。
米大爺瞪了他一眼,又問起了他銀子的來源。
米二先前還說是借的,因他是風煙書院的公子,聚財閣也沒要他利錢。
米二又問了他之前到底有沒有去賭過,他堅稱沒有,氣得力氣恢復已經恢復不少的米大爺又將他往死里揍了一頓。
聽到米大爺都知道了,還聽到自己欠了聚財閣幾萬兩銀子,米二有點懵。
他一直以為那些銀子石幫已經幫他付過了。
他亦不知自己在聚財閣欠了那麼多銀子,更不知如今這些欠款利滾利已經到了幾萬兩。
他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再敢隱瞞,說了實話。
米大爺聽到他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頓時覺得連蠢貨二字都是他高攀了,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兒子。
米謙看着跪在地上的米二,摸着手上的戒指想着今日府衙里水喬幽的那些話。
米大將他所想說了出來,“父親,看來,咱們家真的被人算計了。”
只不過,那聚財閣家業再大,若是只有他們一方,肯定也是不敢算計他們風煙書院的。
“這個石朗,居然敢與您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當真是不知好歹。您說,是不是還有人在背後給他撐腰?”
聚財閣給他的兒子借銀子,看的不是風煙書院的面子,卻是看的石幫的面子,這就證明這算計和石幫脫不了關係。
在米大爺看來,石幫雖然有點能力,卻應該也沒有達到敢玩弄他們風煙書院的能力,它的面子更不可能大過他們風煙書院。
他話剛說完,管家進來稟告,府衙已經分派了人去其他三大門派調查。
米大看向米謙,“父親,會不會和他們有關?”
米謙沉吟未語。
他們去接米二之前,也已知道其他三派都有人參與了這次的賭局。可是,從此事剛爆出一直到現在,外面說的都是他們風煙書院,沒人提到其它三派,從中可以看出,這件事針對的就是他們風煙書院。
還在府衙時,水喬幽說到有人做局,米謙就想到了其它三派。他知道袁松讓水喬幽說那些話,也是為了讓他這麼想。
他更清楚,袁松新官上任,估計是有點不喜這臨淵城的規矩的。
他此舉一則因沒有實證,不想得罪人,故意不點破,二就是想通過他去試探他們,瓦解他們,一舉兩得。
米大爺細想過往,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
外面看他們四大門派似是同氣連枝,他們自己卻清楚,那三派一直都在覬覦他們風煙書院的位置。尤其是那紫金門的任門主,本就野心勃勃,上次他們還讓他讓出了城東的生意,他表面上是沒意見,內心裏肯定是對他們更加不滿了。米大爺以前還聽說,他們通過趙漣搭上了一位大人物,也是在那之後,他們紫金門愈發沒將他們風煙書院看在眼裏。
米大爺雖然沒能證實此事,但是結合他們近兩年的行事來看,多半是真的,若是他設局陷害他們,也不稀奇。
米大爺知道這個時候找他們對質肯定是沒用的,但還是提議找他們來試探一下。
米謙回想今日袁松說過的所有話語,否了他的建議。
聚財閣的事情一出,石幫想通過米二套牢他們風煙書院的算計暫時是被破了,可這也相當於他們給官府送上了一個把柄。
袁松說的大錯小錯並不是米二真的犯錯,而是在告訴他,這錯是大是小,決定在他。
這些人暫時不能見,但這聚財閣的東家,他們還是要見一見的。
可是這聚財閣這兩年多半都是交給管事在打理,東家並不常露面,兩個月前,他還帶着家人去他岳家探親去了,如今根本不在臨淵城。
找不到東家,他們就派了人去大牢詢問管事。
袁松早上派了人去三大門派通知‘苦主’前往官府登記,一上午過去,三大門派都沒有來人。
米家一家走後,水喬幽找了間空房眯了一會。
補眠完后,她安排了一些人,上三大門派問詢調查。
她自己沒有去,又喊來賬房將外面目前登記的騙款算了一遍,隨後聽到米家派了人去大牢。
她猜到他們是要找聚財閣的管事,邁步去了大牢,親自又去審問了管事一番。
故而,風煙書院的人也未能見到這位管事。
從牢裏出來,水喬幽帶了兩個人,去了石幫。
米謙回去后沒有找其它三派商談,也未找石朗對質。
石幫裏面,運轉一切如常。
幫主石朗亦如往常一樣,沒有露面。
水喬幽聽着接待她的人說石朗近日有事外出也不質疑,讓他轉告,兩日之內,他們石幫主最好去一趟府衙,否則,官府會直接以詐騙之罪前往石幫搜查。
水喬幽也未問詢其他人,放下這話就帶着人離開了。
天黑之時,府衙外面還在登記受騙名單,水喬幽在外面站了一會,離開府衙去了三生畔。
她一進門,顧尋影就飛奔到了她的身邊,訴說自己的‘相思之苦’。
說到一半,畢三娘出現了,同水喬幽打了個招呼,囑咐顧尋影一定要照顧好水喬幽。
送走畢三娘,顧尋影就拉着水喬幽去了自己房間。
酒菜上來,顧尋影連忙將門給關上。
水喬幽看了門外一眼,讓她陪着自己一起坐下,聊了些有的沒的,告知了自己這兩日事忙,接下來幾日,估計也不能常過來。
顧尋影問了幾句‘心思敏感’的擔憂話語,水喬幽耐心回著,卻還是沒有透露出自己的公事。
聊了小一炷香,水喬幽讓顧尋影去給自己彈琴,兩首曲子下來,外面貼門走動的身影不見了。
顧尋影又彈了一首,回來‘陪酒’,告知了水喬幽,她這兩晚沒來,但是‘派’了人送了重禮過來道歉,畢三娘也沒讓她去陪別的客人,並同她打聽了她幾次,後來還向她透露了她的身份,囑咐她要把握住她。
顧尋影感覺她不是單純地在向她問一個客人的情況,而是想通過她打聽她的近況。
水喬幽肯定了她的判斷,“她是想通過你向我打聽聚財閣的事。”
原來如此。
顧尋影說的重禮道歉一事,水喬幽知道是她自己弄的,沒在意,問道:“這兩日,樓上可有客人?”
“來過幾個,但畢三娘都沒有去陪過。那幾個敗家子這兩晚都沒來,不過,先前來的那個陌生人,昨日白日裏過來了。”
可惜,白日裏人少安靜,自從知道畢三娘身手不俗,顧尋影比以往更謹慎,沒有去偷聽,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
“我和公子那邊對過了,那人是從石幫來的,從這裏離開后,又進了石幫。你猜得沒錯,他就是石幫的人。”
水喬幽來時便說了自己最近事情多,這晚她只在顧尋影房裏坐了半個時辰就準備離開了。
兩人從房裏出來,走了幾步,看到有一小廝模樣的人從外面進來,與在大堂中的畢三娘耳語了幾句。
傳完話,那人又出了三生畔。
畢三娘背對着她們,水喬幽沒能看到她的神情。那人走後,畢三娘照常在大堂招呼客人。
水喬幽腳步一轉,摟着顧尋影倚在了欄杆上。
兩人在那裏站了一會,畢三娘換了個位置,卻仍在大堂里忙活。
水喬幽下了樓,畢三娘看到她們,又過來挽留了她幾句,水喬幽拍着顧尋影的手,也請了畢三娘多照顧顧尋影。
畢三娘這才相信不是顧尋影沒有照顧好,讓顧尋影送了她出門。
水喬幽出了三生畔,走了一小段,趁着沒人注意,拐進了一條不起眼的小巷,靠在巷口,別人看不見她,她卻可以盯住三生畔的門口。
然而,進去后,她很快感知到裏面還有人,當下決定再換個地方。眼睛要收回時,卻和裏面的一人視線對上了。
巷子裏很昏暗,即使是她,也看不太清楚周圍的一切。可無意間對上的眼睛,給了她一種熟悉之感,她下意識停住腳步。
她未做聲,對面的人也未出聲。
兩人於暗夜中對視了須臾,巷子裏的第三人有點忍受不住這種說不出哪裏怪異的氣氛了,先行出聲給水喬幽見了禮。
“水姑娘。”
水喬幽聽出他的聲音,沒有詫異,微微點了下頭。
時禮又對自己前面的人道:“公子,屬下去其它地方看看。”
他沒等楚默離出聲,快速從兩人身邊走過,準備出去。
水喬幽想起正事,喊住他,“時護衛,可否去三生畔的後門?”
時禮當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見楚默離沒有異議,應了下來,“好。”
須臾過後,小巷子裏只留下水喬幽和楚默離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