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為難
“陳科長,你過來一下。”大老遠的,李長霖衝著陳明信喊道。“這兩天怎麼不見你上班呢?”
陳明信忍着噁心回答道:“李主任,我這兩天在處理劉縣長的喪事。”
“那你執行請銷假制度,起碼跟我打聲招呼啊!”
麻的。陳明信在心裏罵了一句。
秘書要經常幫助領導處理一些私事,那可能事事請假,兩天不來上班,換做以前,李長霖問都不敢問。問了,那就是窺探領導私隱。
如今劉縣長不在了,李長霖作為副主任,查一下請銷假制度,倒也沒有什麼毛病。
陳明信想了一下,沒有給李長霖繼續借題發揮的機會:“車禍發生后,盧書記讓我協助周書記處理喪事,我以為周書記跟縣政府說過了,哪成想周書記忘了說。
李主任,這是我的問題,這樣吧,我過會補張請假條,請周書記簽字后給你送來。”
李長霖碰了個軟釘子,並不甘心,把手裏的一個文件夾丟給陳明信:“陳科長,既然周書記知道,請假條就不用補了,你把這個稿子寫一下,三天內交給我。”
陳明信看了一下文件,關於招商引資的講話稿。套改以前類似的講話稿件,一天就能完成。
不過李長霖明知劉縣長剛去世,陳明信心裏難受,又在協助周書記工作,還安排類似的寫稿任務,就十分不厚道了。
“李主任,招商引資是吳縣長在分管,你讓秘書三科直接撰寫,方便向吳縣長彙報。
再者說了,我剛跟你彙報過,我現在協助周書記處理喪事,無故不到位,需要跟周書記打招呼。”三科是縣府辦里專門服務吳福明副縣長的科室,陳明信一下子說到了點子上。後面提到周書記,則是故意讓李長霖難堪。
李長霖嘿嘿乾笑了兩聲,把文件夾收了回去,三角眼一翻,陰陽怪氣地說道:“陳科長不愧是名校畢業,口才就是好,我肯定說不過你。不過最近縣府辦確實很忙,你不是說在處理劉縣長的後事嗎?司機李延宗的後事你捎帶處理一下!”
報喪、處理後事是單位里最麻煩的事情,小車班歸後勤科管,憑什麼把這個工作扔給一科?陳明信剛想拒絕,轉念一想,李延宗的父母年紀大了,妻子沒有工作,孩子的聽力還有問題,自己去處理的話,能幫他家裏多爭取一些利益。
最好是藉著李延宗因公殉職的由頭,把他妻子的工作給解決了。
想到此,陳明信點頭答應了下來。
李延宗在單位只有一間單身宿舍,他的家人住在春台鎮老家,陳明信去後勤科申請了一台北京吉普,駕車駛往春台鎮。
事故發生兩天了,大家要麼圍着劉縣長的後事忙活,要麼忙着跑關係,想要趁此機會更進一步,李延宗的死訊竟然沒有通知家屬?
很正常的現象!但一想起來,讓人心裏覺得非常難受。唉,這狗囸的人間吶!
一路打聽來到李延宗家門前。
主房是四間瓦房,東邊是廚房,西南角是衛生間,洛城市農村常見的房屋格局,圍牆是藍磚壘的,紅色鐵大門上銹跡斑斑,顯示着戶主的無奈和窘迫。
按理說部隊工資執行的是公務員標準,李延宗一家人不應該這麼窮。這個事陳明信聽李延宗說過,他的兒子先天性失聰,這些年四處尋醫問葯,導致家境一直緩不過來。
“您是?陳科長。老李出車了,不在家,您有事嗎。”伴隨着鐵門的聲音,一個三十多歲的農村婦女從裏面走了出來,是李延宗的老婆周花枝。
“哦,嫂子,我……我到春台鎮辦事,順道來看看。”陳明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跟人家說。
“陳科長,您快請進。爹,延宗單位的領導來啦。”
李延宗的父親從裏屋走出來迎接,讓到堂屋后,李延宗的父親忙着端茶遞煙,陳明信低頭搓着手指,琢磨着該如何開口。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正準備開口,李延宗的母親帶着孫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孩子大概八九歲,虎頭虎腦的樣子,很是可愛。
“李叔,這個是小虎吧,小虎,你好,學習怎麼樣啊。”
“哦哦哦哦哦!”小虎揮手回應着陳明信的問題。
陳明信真想抽自己一個嘴巴,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十聾九啞,孩子先天性失聰,說話肯定也會受到影響。
“對不起啊,我不太了解情況。”陳明信端起茶杯,掩飾着內心的糾結和無奈。
“沒事,陳科長,您今天來是有事吧?”周花枝見陳明信吞吞吐吐的,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忐忑地問道。
大活人沒了,瞞能瞞多久呢?“叔叔,阿姨,嫂子,事情是這樣的,前兩天李延宗和劉縣長從省城返回途中,在鷹嘴崖路段發生了車禍。”
“啊,人怎麼樣,礙事嗎?”屋子裏的氣氛頓時降到了冰點。
面對周花枝的追問,陳明信不得不說出了死亡這個詞語。說出來之後,觀察着李延宗家人的反應。來之前陳明信跟春台衛生院打過電話,讓救護車隨時待命,但仍然不敢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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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聲響了起來,唯有李延宗的兒子,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茫然地看着痛哭失聲的長輩們。
陳明信沒有第一時間勸慰,等他們哭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延宗走了,但生活還得繼續,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今天過來,除了報喪,更重要的是要和你們商量一下,以後怎麼辦。你們有啥要求儘管提,我努力幫你們協調爭取,好嗎?”
李父擦了一下臉上的眼淚,小心翼翼地問道:“陳科長,您剛才說劉縣長也死了?我兒子是司機,上面不會把縣長之死怪在我兒子頭上吧。”
“李叔,省公安廳勘察過現場,車禍定性為意外事故,不存在怪罪誰的問題。”
“那就好,那就好。”李父鬆了一口氣。
因公殉職,按照級別和崗位不同,撫恤有不同的標準,彈性不大,家屬鬧也沒用,把政府鬧急眼了,公安局就會介入。
這個陳明信也無能為力,李延宗屬於士官轉業,事業編,沒有任何職級。
陳明信跟他們解釋了之後,承諾盡量托關係斡旋,讓縣府辦看在李延宗一直兢兢業業踏實工作的份上,額外給一筆補助。
“謝謝您,陳科長。”
“唉,有什麼好謝的呢。同事一場,這是我應該做的。”
周花枝撫摸著兒子的頭頂,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陳科長,我想給孩子做人工耳蝸,您能不能幫幫忙。”
這個要求一下子讓陳明信為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