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私……”張峒道喉嚨一哽,隨即咬牙切齒起來,“你,你還打趣!”
李平陽連忙擺手做無辜搖頭:“沒沒沒,我怎麼敢呢?私相授受那可是忌諱,你讓我帶你走我怎麼可能不去見見你那位千金之軀的姑母呢?”
“你瘋啦!”
張峒道在那無邊際地荒唐中甚至生出些許過分的冷靜:“你還要見皇后?你是不是覺得大明宮是你家開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怎麼啦?家父當年不就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那不一樣!李太白當年是來做官自薦的,你來做什麼啊?”
“我來偷人啊。”李平陽戳了戳張峒道的胸口,“我把你帶走,總不能一聲招呼不和你姑母打吧?我還預備着帶點新鮮水果呢。”
張峒道瞠目結舌:“你到底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
李平陽原本已經打算站起來了,聽他這麼說又蹲下來跟他開始算帳,表情都難得認真了一些:“我不跟你開玩笑,但是我現在不明不白把你帶走,你說宮裏會不會找你?”
“這……”
“眼下你什麼都知道了,你知道菜人的事情,也知道這種宮闈醜聞,眼下你莫名其妙失蹤了。換做你是你姑母那個位置,你說難不成你跑了就跑了?都不帶抓一下的?”
張峒道一腔熱血被潑了半冷,想起現實的情況,這才低下頭:“那,那要怎麼辦啊?”
李平陽坐在地上,手臂撐着膝蓋歪過腦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山人自有妙計,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你就是這麼心急才會那些個老謀深算欺負的。”
冷靜下來的張峒道,神情多了幾分憂慮,他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又忽然閉上嘴,許久不說話,只是盯着李平陽,眼光斑駁地落着葉間的月光。
李平陽瞟一眼,掐了一桿蘆葦,手掌抵着下巴笑:“幹嘛?”
“我,是不是只想着自己了?”
李平陽眯着眼睛一笑,卻也對這話不意外:“什麼意思呀?張大人要是捨不得長安城的榮華富貴就直說,我可不攔着你拜官封侯。”
張峒道瞪了她一眼,眼裏委屈藏不住:“混蛋。”
“逗你的逗你的,怎麼還能急眼呢?”李平陽用肩膀撞了一下張峒道,“別的你別問,你就說想不想走吧?江湖的日子可沒有那麼輕鬆哦。”
“我不是捨不得這些享受,我難過此生壯志難酬。”
張峒道說著,低頭嘆氣:“但是,一個這樣的朝廷,一個這樣的人間,我所想的太平盛世當真存在嗎?我大唐的子民在我大唐的疆域內受我大唐官吏的戕害,然而卻無人做主。一想到烏江縣那些事情,我就覺得,這個官不做也罷!”
李平陽瞭然地笑了笑,拍了拍張峒道的肩頭:“那你既然決定了和我走,也算踏上一條不歸路,也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不過,走可沒有那麼輕鬆哦,畢竟一來,你活着想要離開本來就不容易,二來,你雖然放棄了,但是我可沒打算這麼悶聲不做響地離開,不鬧出點動靜也太對不起我舟車勞頓這些天的辛苦了。”
張峒道神態裏帶着幾分驚異:“……你要做什麼?”
“別管做什麼,你就告訴我,你是不是寧可死也不要留在長安,繼續幫他們做事情?”
“……我是這麼說沒錯。”張峒道目光裏帶着幾分突如其來的猶豫,“但是,我也不是真的想死啊。”
“你不想死你大晚上上這臭溝子洗澡啊?”
張峒道心虛地嘀咕:“此一時彼一時。你不來的話,我也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但是你既然來了,那就不一樣了嘛。”
這話讓李平陽極其受用:“不錯不錯,我來了就是不一樣了——但是凡事不能逆天而為,你活着,我帶你去哪裏都逃不過要被抓住。只有你‘死了’,我們才能走得毫無後顧之憂。”
張峒道琢磨了半天,泄氣地點點頭:“不錯,我除了領罪,是沒辦法離開長安的,就是離開,要過一輩子東躲西藏的日子,還要拖累你。”
“所以啊,要把思路打開。”
張峒道茫然地轉頭看向李平陽,就見後者目光里甚至透着幾分躍躍欲試的興奮:“只要你死透了,不就能出去了嗎?”
“……你認真的?”
即將死透的張峒道就這麼被李平陽哄着回了張家,雖然因為擅自出行挨了些皮肉之苦,但是他此刻心思實在是太複雜了,也顧不得那些皮肉之苦如何折磨人。
“不是,她來真的?真要把我殺了?”
院落空無一人,無人回應張峒道匪夷所思里透着些難以置信的嘀咕:“她千里迢迢跑到長安,不是來救我的,是來殺我的?不僅要殺我,還要當著皇后的面殺我?這事情真的能做到嗎?”
李平陽說得很是昂揚,留張峒道一個人怎麼想都想不通,滿腦子都是疑惑。
不過也因為擔心李平陽的事情,張峒道的心情反而平復不少,雖然軟禁的日子很是艱難,但是確也不至於萬念俱灰,甚至等到那碎碎叨叨的抱怨說乾淨之後,張峒道還隱隱生出幾分期待——李平陽搞事情素來都是天馬行空創意十足。
“也不知道那冤家到底打算了什麼東西……”
就這麼想着想着,不知不覺地已經過了一個月,眼見着臘月到了,長安城裏處處都洋溢其過年的氣息,無論今年如何艱難,到了臘月的時候人人的臉上都是有些好的臉色的。見面要相互問聲好,大戶人家還會搭幾座粥棚做做善事。
長安周遭地寺院香火絡繹不絕,來往的行商大多都在拋售最後一批貨物,處處都是寒冷的熱鬧的氣息。
院子裏落了雪,因天氣寒冷,雪難以融化,掃開后堆積在院子角落裏。那雪堆積在那裏,動也不動,就好像時間也就這麼停住了。
然而,今日彷彿有些不同,天蒙蒙亮地時候,張峒道被一陣炮仗驚醒了,心裏就有些惴惴不安。等到上午的時候,宮裏果然來了人,也不多說話,只是請他進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