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半個徒弟
快入秋時
一張土黃色的信紙經由唐門的人送到李靈運手裏。
正是拜火聖子的風格。
拆開信,這次的內容要多了不少。
拜火聖子先是講了自己打上金剛部的經歷,確認了“琉璃光寶”已經被龍慎上人帶出。
呂純陽二人途中遇襲,大概率就與此物有關。
至於幕後黑手。
聖子經過一年多的追查,並且在陣亡了一部分高手的情況下,只查出這動手之人是一個擅長用槍的高手。
而且,那人的身上散發著一種腐朽的惡臭氣息,就像死人一樣。
但玄曇與呂純陽依舊下落不明。
他還會追查下去,不過假如有一天自己失蹤了,就讓李靈運前往西域的拜火教駐地。
在那裏,他會將一切線索留存。
還是同樣的,這信紙在看完之後就自燃了起來。
根據現有信息。
他其實根本推測不出什麼。
要說有用的結論,大概就是這位幕後之人至少也具備天人境的實力。
甚至,還有可能是一位得道者。
畢竟能讓拜火聖子都不得不準備後手的人物,絕不會是什麼易與之輩。
他如今掌握着“丈八金身”,便是同樣身為天人境的烏蒙法王都不是一合之敵。
李靈運初步判斷,自己在天人階段是鮮有敵手了。
可如果對上得道者。
哪怕是他,也要做好豁出性命的準備。
這對他本就不多的壽元而言,未嘗不是一次損耗。
可自己受過一禪大師的恩情。
不可能對他徒弟玄曇和尚置之不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是給一禪大師的交代。
就在這時,柳窈走了過來,她見左右無人,這才悄悄來到李靈運身前,低聲道。
“師父,我方才看到張煦夫婦從鎮子裏回來了。”
李靈運一聽到張煦的名字,眉間閃過一絲不悅。
他不在的時間裏。
胡桐與張煦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張沉”。
他們對外謊稱是早產,但知道內情的李靈運與柳窈都清楚,這不過是為珠胎暗結找的借口。
黃三丫固然覺得這不體面。
可終究是愛子心切勝過了所有,她不會讓張煦在人前抬不起頭,縱使心中不滿,也會幫着遮掩,甚至不惜把“早產”的由頭往自己身上攬。
本來以為這樣的委曲求全,可以換來將心比心。
但張煦不知道是被灌了什麼迷魂藥。
他與胡氏經常帶着孩子往鎮上跑,長時間住在老丈人胡秀才的家裏,而且有着叫人不可辯駁的借口。
旁人不會去細究,出嫁的女子帶着丈夫孩子回娘家住,是否壞了規矩?
他們只能看到。
張煦年少有為,又有一個飽讀詩書,而且願意提攜女婿的秀才岳丈,覺得這才是正事。
黃三丫若是阻攔,那就是壞了兒子的前程,不識大體。
婦道人家沒了依靠,本就遭人冷眼。
現在面對有了底氣的胡桐,那更是無從下手。
李靈運想過這胡桐不是易與之輩。
可她這麼不留體面,還是讓自己始料未及的。
還有張煦。
李靈運對這半個弟子,可以說是相當失望。
正好趕着張煦回來。
他想去看看,這個曾經肩負過厚望的少年,到底變成了多麼陌生的模樣。
“我下山去看看。”
“師父,要不要讓大郎陪同。”
“不用了。”
……
山下,黃家的屋子前。
李靈運剛到時,就看到外面圍滿了一大票人。
有村民認出了他,立刻笑着把路讓開,這讓李靈運得以擠到前排。
然後就聽到了院子裏傳來一道滄桑的聲音,這是杏花村的鄉老,語氣像是在勸說。
“張煦家的,要我說你一個人把張煦拉扯到大也不易。可常言道,父母之愛子,古已有之。”
“如今胡公有意提攜,更是願意把張煦引薦給學正,將來他考了科舉能有功名,你這當娘的臉上也有光不是,一個孩子做得何緊。”
黃三丫以寡婦之身,對上鄉老也絲毫不弱氣勢:“自古以來,豈有長子隨母姓的道理,我兒又不是贅婿。難道因為他胡彥昌是秀才,就能這樣作踐我兒?”
一旁的張煦臉色漲紅,顯得有些窘迫。
胡桐抱着孩子,不動聲色頂了他一下,才讓張煦硬着頭皮開口。
“娘,我與桐兒保證,將來定會讓您老膝下子孫滿堂,沉兒改姓了也照樣會喊您‘奶’……”
“你給我閉嘴!”
黃三丫對着張煦大吼了一聲,眼底的失望彷彿都融化在這五個字裏。
張煦打小就是她的心頭肉,哪怕沒有爹,也從未因此受過半點欺負。
這是因為,村裡人都知道黃三丫為了她兒子,是真會與人拚命的。
可是她沒想到。
自己的含辛茹苦,到頭來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黃三丫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吼過之後,她覺得腦袋突然變得沉重,身子彷彿也要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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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髮。
李靈運出現在黃三丫的身旁,將她扶住。
站不穩的還有胡桐。
李靈運的突然出現,打亂了胡桐的計劃。
她本想着今日能當著一眾鄉親的面,藉由鄉老的撐腰,好坐實黃三丫她蠻不講理的形象。
這樣一來,往後黃三丫無論說什麼,永遠都是理虧的。
眼看着她就要成功了。
李靈運突然殺出來。
那雙彷彿能洞徹一切陰暗心思的眸子,沒來由讓胡桐感到一陣心慌。
張煦本就慚愧,見到李靈運當面,頓時由說不出話來。
李靈運的目光在這二人的身上打轉,然後又看向鄉老。
鄉老顯得有些心虛,同時還生出了懊悔的情緒,只能硬着頭皮尊稱了一句:“李大先生。”
“鄉老,都是一個村子的人,沒有吃裏扒外去幫外人拉偏架的道理吧?”
李靈運徐徐眯眼,語氣不善:“莫不是你收了什麼好處。”
他修為臻至天人,這已是仙凡之別的界限,通體形成了一種先聲奪人的氣場。
一旦動起真格。
就是那些宦海浮沉幾十載的官場老怪,在他面前也只有乖乖挨訓的份。
只是李靈運從來不認為自己高人一等,所以不喜歡以勢壓人。
可當他真正動了火氣,氣場全開。
這鄉老立刻招架不住,當場就準備交代清楚。
胡桐當然不可能讓鄉老把自己收買他的事情當眾說出來。
她一咬牙,突然捂着肚子,神情痛苦慘叫了出來。
張煦連忙彎下身子,急切道:“桐兒,你怎麼了。”
鄉老經過這麼一打岔,也停了下來。
他求生欲極強的看着李靈運,眼中充滿哀求之意。
但李靈運沒有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張煦的身上。
這一刻。
他對張煦最後的一點期望也徹底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