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未聞花名
二人各騎一馬,出了杏花村。
李草芥回頭最後看了一眼。
這裏比之他來時,好像又變了不少。
不過轉念一想。
自己難道沒有變化么。
早先他不會騎馬,哪怕有祖父坐在後面,心裏也還是忐忑不安。
來程時,與師弟韋喜面對面,待在馬車裏。
到了現在——
他已經能夠自己握住韁繩,而且還練就了不俗的馬術。
下一步,就是如祖父說的那樣。
先握住韁繩,再握住前程。
李草芥抬頭看着前面的祖父,他騎得又快又穩,身形幾乎沒有過顛簸。
這固然是馬術的登峰造極。
但同樣的,也給了此刻的他一種疏離感。
彷彿二人同在此界。
然而,卻永遠沒有追趕的可能。
“祖父當真不愧是神仙中人……”
李草芥感慨了一下,空出一手摸向腰間,陰陽劍赫然就掛在身上。
他的手剛剛碰到表面。
下一秒——
黑白的光芒籠罩全身,一人一馬如有神助,速度提升了數倍不止。
很快如同一陣風,直接從李靈運面前掠過。
見此一幕。
李靈運的眼底閃過一抹意外之色。
仙劍擇主。
但這不代表劍主就可以隨意借用仙劍的力量。
在很多時候,仙劍就只是一把比較順手的寶劍罷了。
可是再看李草芥,他分明成功借到了陰陽仙劍的力量,而且還可以外放出來。
看來——
李草芥這次的安全是無慮了。
不過仙家之事,一啄一飲皆有定數。
李草芥消耗的力量,都是他與陰陽仙劍的緣分。
緣分耗盡。
仙劍就會另外擇主。
……
李靈運有意考較李草芥的耐力和適應力,這一路上基本不做停留。
馬匹跑累了,直接到城裏換新的。
但是人不能歇下來。
西南去吐蕃的路段尤為艱險,甚至還有“痛山”的病苦侵擾。
如果不做足準備,可能剛到了就會一病不起。
為此,李靈運給李草芥羅列了一份對症的草藥清單。
他可以記在心裏。
到了軍中,還能以此為契機,儘快融入營帳里。
……
唐門駐地。
李靈運到此為止,與李草芥分手,很快在唐門弟子的指引下,來到唐花雨的院子外。
他這一路晝夜兼程,一個月的路壓成七天,終於趕在唐花雨咽氣之前到了。
如今負責唐門大小事宜的,是唐花雨指定的新門主,名為唐景婷,時年不過二十來歲。
她靠着唐門世代的秘法。
在幾位老輩主動獻身之後,直接擁有了“武林神話”的實力。
得以維持住唐門的影響力。
但是這種不靠自己修鍊得來的力量,也讓她的境界永久固化,再沒有上升的可能。
除了唐景婷之外,如今武林中幾位當家的武林神話到場。
有不少還是李靈運的老熟人。
五陽寺的玄曇。
武定城的張烈。
這二位皆是當初一同北上的故人。
除此之外,還另有兩位新晉的武林神話。
問情谷的谷主,林藥師。
此人沒有宗派的來歷,為人亦正亦邪,精通煉丹之術。
以及武當派一位剛冒頭不久的天才弟子,名為張道吉。
這張道吉今年正好三十歲。
他直接超過了武當派的一眾長輩,率先登頂武林神話,被長輩盛讚為有“中興之資”。
原因無他。
這張道吉是武當派幾百年來,除了得過祖師指點的門人之外,第二個可以看懂太極劍法的人。
而第一個,今日也在場。
甚至,張道吉這般被武當長輩推崇,也有第一個人襯托的作用在其中。
他們四人對着李靈運,同時行禮。
“參見老劍主!”
不論內心作如何想法,李靈運當面,無人敢有不敬的。
玄曇和張烈就不用多說了。
哪怕是散人出身的林藥師,他也對這位過往事迹早有耳聞。
三十年前。
他就已經奠定了南方武林第一人的地位。
後來直上漠北,又在武定城擊敗狼庭第一高手“烏蒙法王”,徹底奠定了中土武林第一人的身份。
再到如今,他的師弟是天下之主。
不論在官面上,還是在江湖上。
這位劍池的老劍主,都是站在山巔上的人物。
李靈運朝着四人點頭,就算是回禮了。
他是李通的弟子,到後來甚至能與其他幾位老一輩的神話以平輩論交。
雖然今年不過五十來歲,但是輩分上已經不輸給任何人了。
李靈運沒有與人寒暄,而是來到門前。
新門主唐景婷低着頭,輕聲道。
“老劍主,師尊就在裏面。”
“勞煩了。”
李靈運將佩劍取下,進入屋中,很快就看見了躺在床榻上的唐花雨。
她仍舊是黑衣在身,面部仍然不可見,只有一根根銀亮的髮絲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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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再來晚些,我怕是等不及了。”
唐花雨艱難的開口,甚至就連扭動脖子的力氣都沒。
李靈運來到她床榻旁坐下,並未解釋這一路上的風塵與顛簸。
“是我來得慢,給您當面賠個不是。”
“靈運,我本來應該陪着冷荼一起走的。但是上天又給了我十多年的時間。今日見了你,我要把你的模樣牢牢記住,這樣到了地下,才好說給你師父聽。”
唐花雨說著,彷彿想到了高興事。
“你不知道吧。當初見你生機大損,我回了唐門之後,每日都去給你師父上香。請他看在你命苦的份上,至少要眷戀你這一次。”
“還好,還好……”
她像是說到了激動處,突然咳了起來。
李靈運往她的體內渡入內力,無奈道:“你的大恩,我與師父永遠感戴。所以,在這彌留之際,你也對自己好點。”
唐花雨聞言,“哧”了一聲。
“你這人怪沒良心的,我都要死了,怎麼還嫌我話多。”
李靈運語氣不變:“你我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應該知道我就是沒良心。”
“呸。你要還算沒良心,那天底下就只剩豬狗了。”
唐花雨言至此處,好像用光了力氣。
她閉着眼,聲音變得輕微。
“靈運,我可能真的要走了。你再答應我一件事。”
“你慢點說,我一定答應。”
“你不必記住我這個人,只要記住我的名字就好。我叫……”
李靈運終是沒能等到那三個字。
他靜默片刻,開口道。
“唐花雨。”
這時,外面的唐景婷似有所感,衝進屋裏,很快泣不成聲。
李靈運背過身去。
說起來,自己還沒見過唐花雨的模樣,更不知道她的歲數。
現在他也許能知道答案了。
但李靈運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