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伐元之事
離開了沿河,李靈運便在國公府住下。
日子是難得的愜意。
酷暑時,與李胡父子二人坐在屋檐下閑談。
等到轉涼,又可以到街市上走動,一覽這錦城的風物,同時聽取城中百姓對國公府子弟的風評。
踏實本分的子弟記下姓名,往後可以優先重用。
紈絝成性的就要家法伺候,再嚴重的直接逐出宗譜,斷絕關係。
還有那些打着姻親之名,實則橫行霸道的國公府外家,這些都是放任越久就越有恃無恐的混賬,同樣不可姑息。
李胡妻妾眾多,子嗣成群,他沒有精力去逐個管束。
再者,他名義上是西南的共主,不可以是孤家寡人。
所以李靈運當了這個惡人。
此事之後,他必然會成為這些本土豪族的眼中釘,甚至還會引來國公府內部的厭惡。
而且這厭惡將不限於他,將來還會一併繼承到李草芥的身上。
這正是他的目的。
從源頭上,直接斷絕了李草芥與他們和平共處的可能。
寧國公府想要在西南長久紮根下去。
靠的不是成為豪族之首,而是背後站着廣大的西南百姓,能讓他們記着國公府的好。
這才是前人所能留給子孫後代,將來面對朝廷壓制時的傳家寶。
李草芥自己也沒閑着。
甚至,他可以說是最忙的一人。
他打小與僕人養在一起,對咬文嚼字的東西一竅不通。
這都是需要惡補的。
畢竟文盲可當不了國公。
因此,李靈運以國師的名義,從綿州請了一位學問淵博的學者,名為李陽冰,來做李草芥的教習。
這李陽冰擅作詞賦,尤其擅長邊塞詩。
當年蠻族叛亂時,他還以文人之軀提劍,親上戰場,斬首三頭。
是貨真價實的武夫子。
當然,這都只是表面原因。
事實上,李靈運選中他,是因為李陽冰是夢中“李思恭”在經略西南的一位舊部,在理念上與李靈運不謀而合。
雖然這輩子不曾有過交集,但知道了這人的根底,就敢放心用他。
……
四個月後。
有使者從金陵前來,將朱平安的一封手信送來。
這手信上同時寫了“雲王”與“寧國公”,代表着無需保密。
李靈運將其打開,這封信的意思很簡單。
——伐元
這是終於要對元廷動兵了。
李衚衕樣眼前一亮。
他是大明國公,倘若大明可以一統天下,那麼對他個人而言,也是臉上有光的一件事。
“陛下運籌帷幄,此次伐元定然可以克敵制勝。”
李靈運與他持一樣的態度。
朱平安北伐,看似只是南明與北元的對峙。
然而,明廷經過這些年的出使和用兵,已經陸續招安和平定了荊湘水系的各路寇匪,再往西還有涼州響馬,西域番僧,拜火教徒……再到漠北邊軍。
各方合縱之下,已經堵死了元廷的退路。
這種四面楚歌的情況,只要前線的元軍出現了頹勢,再經過探子一鼓動,後方軍心就很容易在一瞬間崩潰。
屆時,王師所至,望風披靡的場景便會上演。
想到這,李胡也嘆了口氣。
他知道朱平安送信來,恐怕不止是送信而已。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這分明是有催促李靈運的意思。
即便沒有,在面對這樣一位如日中天的皇者時,對他的心思還是寧可錯殺不肯放過的。
李靈運倒是知道朱平安的心意。
他臨行前,朱平安有說過要為太子造勢。
這次滅元就是最好的契機。
當年陪着朱平安白手起家的部下,尤其是武將,如今基本都已經成了大明軍中的肱骨。
他們是大明強盛的根本,卻也是大明平定天下之後的隱患。
這把刀子捅向誰。
關鍵在於,能否壓得住他們!
朱平安自己是沒問題的。
可太子是直到朱平安攻下金陵才到他身邊的,從來沒有過行軍打仗的經驗。
只靠他爹是朱平安,並不足以震懾這幫滾刀肉。
為此,朱平安給太子定下了武將之首“越國公”常勝之女。
(這就是個巧合,不會暴斃,別聯想到朱標去……)
同時又落了一步險棋,想將滅元之功加到太子身上。
倘若此事能成,即便只是走了一遭。
將來武將們班師回朝,在論功行賞之後,對於太子這個主帥,也會多出香火情,不至於妄自尊大,目中無人。
可這是險棋,險就險在太子的安危上。
自古以來,基本就沒有太子挂帥親征的先例。
唯有天子親征,太子監國。
更何況還是像朱益明這種地位穩固的太子,他如果出了岔子,對國朝的動蕩必然不小。
朱平安想要親自看護,可他的身份又不同往日。
皇帝帶着太子出征。
這種事若是經由史書傳到後世,絕對是要鬧笑話的。
大明和皇家都丟不起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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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朱平安就把主意打到了李靈運身上。
由師兄帶着太子。
無論發生了什麼狀況,至少太子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同時,李靈運更是金陵唯一的異姓王,而且早年明教就是靠着他的名頭起家的。
武將們可以仗着自己過往的經歷,在太子面前,擺資歷,擺武功,擺專業。
可現在遇到一個更加能打的,而且威望更高的。
這就像是鎖妖塔里的妖怪好不容易爬到頂部,結果看到面前坐着一位實力蓋世的鎮獄明王。
——根本硬不起來了
李靈運知道這事情旁人替代不得。
而且,太子是自己帶大的,有長幼之情,將來大明江山還需要他來肩負。
看來是到了回去的時候。
李靈運一轉頭,見李胡的表情變得惆悵,笑道。
“草芥我就先留在國公府,由陽冰負責教導他。此去伐元,不知道要多久。”
“倘若一年半載,到時我再來接人。如果大戰曠日持久,需要三年五載的,我到時讓徒弟來接草芥去劍池。”
他這話沒有說死,變相是給老父留了一個念想與盼頭。
李胡上了年紀,肯定不能再等他二十年了。
況且他身體老邁,遭不住山路顛簸,這輩子怕是出不了西南了,將來只能等李靈運再回來看他。
可是人生際遇,本就沒有定數可言。
何況,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仙人。
李靈運不敢把話說死。
不過,至少能給李胡留一個念想,要努力等到他們父子的下一次重逢。
李胡又不是老糊塗,他當然能聽齣兒子的苦心,心中酸澀,卻又不想表現出來半分。
他臉上露出笑容,故作豪邁。
“你我父子心中牽挂,即便天涯海角,也是近在咫尺。”
“吾兒……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