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一大早到了辦公室,還沒多喘口氣,許久不見的池大少爺噔噔噔的跑來了中泰,來了也就算了,還大喊大叫,柯越差點沒忍住，要把他一腳踹出去。

斜了一眼手舞足蹈的池近晗,柯越忍住吐槽對方的念頭,問道，“怎麼了？最近還有時間跑我這裏來？”

“你真是不夠意思！”池近晗往沙發上大咧咧一坐，一臉羨慕又嚮往的說道,“什麼時候認識了一個那麼漂亮的大美人啊！”

恩？柯越有幾秒沒反應過來,片刻臉一黑，想着池近晗這混蛋該不會是遇到辛陳了吧？難道辛陳來找自己了？

“警告你啊,”柯越往皮椅上一靠，說道，“不準打他的主意。”接着也不給池近晗說話的機會，直接打電話給辛陳，想問問他怎麼來了中泰不先告訴自己一聲。

“柯越？”電話那邊，辛陳好像挺忙，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但顯然對方沒想到柯越會突然打電話過來，於是問道，“怎麼了？”

柯越傻了一下，“陳陳，你是不是在中泰？”

“中泰？”辛陳也愣了，“沒有啊，我在公司呢，出什麼事了？”

“……”非常無語自己搞了個大烏龍的柯越小聲說道，“沒事，是我弄錯了，我還以為你來中泰了，對了，今晚我會回家。”

辛陳輕笑了幾聲，“好，我知道了。晚上再見。”

掛掉電話后，就看見池近晗已經笑得毫無形象可言了。

“哎喲你不是吧？”池近晗一邊揉着肚子，一邊說道，“你以為我把你家老婆給勾引走了么？”

“注意你的措辭啊。”柯越又裝回一臉淡定樣。說起來剛才真是嚇一跳好么！就池近晗這德行，自己還真是怕辛陳吃虧。

“我措辭怎麼了？是老婆不對還是勾引不對？”池大少爺弔兒郎當的不思悔改，“你倆在家不會還直接喊對方名字吧？拜託，要不要這麼沒情趣。”

柯越想說我家那位可是大男人一個好么，還老婆呢……真的這麼叫出口，自己絕對會被追殺吧？雖然辛陳的聲線又低又性感，在床上也好看的要命，如果真的能喊一聲老公什麼的……反射性的捂了下鼻子。柯越默默扼腕，可那傢伙一定是寧死不屈啊！

心中好惋惜，但是繼續裝高冷的柯同學哼了一聲，“少噁心人了你。”

“我說真的啊，”池近晗壞壞的笑道，“可以增加情趣哦~下次你們倆試試，對了，我上次送你的那個禮物你用過沒？”

這傢伙還好意思提！柯越很陰沉的瞪着池近晗。

“看你這樣就是用過了？效果怎樣！”

就算很好也不會告訴你的！柯越說道，“下次再送我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就揍死你。”為防止池近晗再繼續扯淡，柯越趕緊轉移他話題，“之前你不是說有人找我，人呢？”

“在阿爭那裏呢。”

“叫的這麼親熱，你倆和好了？”

“讓美人等太久很不禮貌的，你快點去吧。”池近晗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完全無視了柯越的問題，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看你躲到什麼時候。從池近晗身上找回點好心情的柯越愉快的去了章爭那裏，然後驚訝的發現，來找自己的人，居然是栩栩…？龍之英魂

此刻，辦公室里只剩下柯越和栩栩，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唯有木柜上一座白玉工藝品隨着輪珠發出潺潺流水聲。

看她有些拘謹，手指一直未放鬆過，柯越莫名就想起辛陳緊張的時候總喜歡咬着嘴唇，有點小小的慌張卻佯裝鎮定的樣子，真是看得人心都軟了。

聲音不由自主的變得溫柔，柯越笑道，“栩栩，是有話要和我說么？”

“是……關於陳陳的事情。”栩栩飛快的看了柯越一眼，又低下頭。

“恩，你說吧。”

“媽媽最近心情…很不好。”栩栩躊躇着說道，“他和媽媽…自從…那次之後，都不講話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柯越懂栩栩的意思，自從辛陳和辛如喬坦白后，他們的關係陷入了膠着狀態，誰不希望自己家人和和睦睦？辛陳這段時間過的也不太好，他總是一個人承受太多。

看見眼前這個有着深深擔憂的女孩子，柯越安慰她，“別擔心，栩栩，我會去找阿姨的。”

猛地瞪大眼睛看着柯越，栩栩有些驚疑，“柯越哥哥……你…要去？一個人么？”

“對啊，”柯越沖她狡黠的笑笑，“不要告訴你哥哥喲。”

在說服栩栩，向她保證自己一定見機行事之後，對柯越完全無法反駁的栩栩只能忐忑不安的答應了。

回想起他們之前的對話，栩栩嘆氣：這估計是自己有生以來做的最大膽的一個決定了——不告訴陳陳，和柯越兩個人私自定下了這麼件大事。

希望一切順利點。

當辛如喬看見門外的柯越時，精緻的面容有了點裂痕，稱不上笑容的笑容，以及比零下氣溫還要冷的聲音都在昭示着她現在的心情很不高興，“我好像沒有讓你進來的理由？”

這種時候，柯越也收起了耍嘴皮子的那套功夫。認真而誠懇的說道，“阿姨，拜託你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向你……”

既然事情都已經挑明，那麼也沒必要再裝好人了。皺眉打斷柯越的話，辛如喬眉眼冷厲，“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麼，我們不會再有交集，還有，把我兒子還給我。”

“對不起，阿姨。”柯越抬眼看向她，堅定到甚至有些決絕，“我做不到。”

他們倆站在玄關處，樓道里寂然無聲，只有尾音慢慢潛入空氣。兩人之間的氣氛堪稱緊張。辛如喬的牙關都在咯咯作響，她怒火高漲，瀕臨爆發邊緣。

然而她卻沒有大喊大叫的讓柯越滾，只是冷笑道，“你喜歡辛陳對不對？”

“是，我喜歡他。”

“既然這樣，你應該比誰都希望他過得好，為什麼這麼自私？”辛如喬眸色一片陰霾，“當初他是因為你所以退學，不否認吧？”

這是事實，柯越沒法否認，當初那件事讓他們兩個措手不及、遍體鱗傷。各自都過了一段很難挨的生活。辛陳原本可以去那所讓所有人都羨慕不已的學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也許能過的更好，可是那些就如同鏡花水月，一晃也就散了。

“出了那件事，你沒有再來找過他。而他呢，居然還敢騙我，”彷彿又想起當時的情景，辛如喬狠聲道，“又是因為你！”萌寵

“你知道么？”看見柯越黯淡的表情，她終於覺得解氣不少，“當初為了避開那件醜事，我們搬來了南臨，我把他關在家裏整整一年，他死犟着不肯跟我認錯。為了出去，他什麼法子都用上了，光醫院都去了五六次。”

“你說你喜歡辛陳，你為他做了什麼？”一字一句的質問着柯越，辛如喬壓抑很久的不滿終於傾瀉，席致遠當時還以此威脅他們，逼得他們在崇州待不下去，“他那一年都過的人不人鬼不鬼，你那時候在哪過着瀟洒日子？現在他慢慢好起來了，你又出現了。你是不是看不得他開心？”

怎麼會呢，我比誰都希望他過的開心。柯越覺得心臟有一種被人用火灼燒的痛感，緩慢的不容忽視的要漸漸吞噬自己的思想。

辛陳當然什麼都不會說，柯越太了解。他從來不會提他過的有多辛苦，也不會提他遭遇過什麼。一直溫溫柔柔，靜靜陪在自己身邊。他不抱怨、也不索求，始終活的坦然又認真。就像一株堅韌不屈的藤蔓，經過許多磨難和痛苦，最終開出一朵美麗的花。

“阿姨……”也不知道是怎麼找回自己聲音的，柯越只覺得耳邊翁鳴陣陣，他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只知道這些話想要傳達出來，僅此而已。“是我的錯。”錯的太多太久。

辛如喬並不說話。

“阿姨，你一直都很為辛陳着想。”柯越低語着，“他把你看的很重要。我知道…是因為我……可是這段時間，他很少有笑容。”

辛如喬聽到這句話神色微動，繼而抿緊嘴唇。

“能不能聽聽他想說的話？”柯越看着她。

“我就是為他着想，才不同意他和一個男人混在一起，你家人也不會答應吧？”不給柯越說話的機會，辛如喬又說道，“要是你真的為他好，就不該和他在一起。你們可能正大光明的生活在這個社會嗎？他這輩子都要受人非議，甚至連個最基本的感情保證都沒有！”

話都說出口后，她反而比之前平靜，“別跟我提什麼現在社會開放，事情沒有發生在那些人身上，他們永遠高高在上。我只問你一句，你願意你的家人遭受別人不屑或是厭惡的目光嗎？哪怕只有一眼，你願意嗎？你不會難過嗎？不會不忍心嗎？”

“阿姨，你說得都對。”柯越臉色有些蒼白，仔細看會發現他的手在輕輕顫抖。

不能這樣退縮，也不能這樣妥協，不能這樣……讓自己的感情敗在別人的成見中。“你說的那些…如果他願意和我一起面對。”

辛如喬冷哼了一聲，如同她說的那樣，充滿了不屑和厭惡。

指節都被攥緊到發白，他突然記起了那個早上，校園的公告欄前，那些人不理解的眼神、充滿嘲笑的竊竊私語。這些驀然而至的記憶鋪天蓋地，砸的柯越想要後退。腳步微動時，他恍如初醒，深深頓住了步伐。

“我……”柯越覺得喉嚨像被大力掐住了似的，他調整着自己的呼吸，終於重新開口，“我離開了八年。這八年…他沒有和別人在一起，他沒有和任何人在一起。”

聲音因為痛苦而近乎哽咽，柯越說道，“他喜歡我。”像終於確定了什麼，胸口偏左的位置如同被貫穿了一個大洞，有風低嗚而過，伴着尖銳的痛感。

是的，他喜歡我，所以他一直在等我。

辛如喬無法反駁。八年，如果辛陳願意，也許連孩子都有了。輪迴眼異世縱橫

可是他偏偏不願意。

氣得重重喘了幾口氣，辛如喬冷冷的看着柯越不做聲。

“我和你一樣，阿姨。我們都想要他過得好一點對不對？”柯越懇求她，“你讓我試試，也許我可以讓你滿意。阿姨……不要這麼快否定我可以嗎？”

辛如喬半垂着眸子，情緒全部被掩藏了下去，她不說話。

遠處，天色已經開始隱約變的深沉。

這座城市很早就迎來了黑暗，無聲無息將人包圍。

冬天的夜晚總是特別漫長，空氣冰冷到連呼吸都像在自虐。

樓下有接孩子放學的老人，有說有笑，兩人的背影透着滿滿的溫情。

依舊是自己熟悉的家，柯越沉默了一會，想要去掏鑰匙，然而已經有人為他打開了門。

辛陳站在那裏，對他囅然一笑，說道，“你回來了。”

柯越也勾起唇角，輕輕嗯了一聲。

“今天有你喜歡吃的菜，再等一會就好了。”辛陳去看了看鍋里煮的東西，回頭對柯越說道，“昨天過的怎麼樣？”

“挺好的。”看着辛陳忙碌的樣子，他又看向桌上冒着縷縷熱氣的飯菜，感受這整間屋子的溫暖。和自己愛的人一起生活，明明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為什麼他們這一路走得那麼辛苦？

“……有在聽嗎？柯越？”辛陳奇怪那人坐着也能神遊，又喊了他一遍，“柯越？”

有點茫然的轉向辛陳，柯越不在狀態的問道，“什麼？”

“你在想什麼呢？”好笑的走到柯越身邊，辛陳去拉他，“我讓你來吃飯。”

“辛陳。”柯越握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到自己面前。

“怎麼了？”辛陳捏捏他的臉，這傢伙今天一回來就怪怪的。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麼，安慰道，“我們的事，不要着急，慢慢來。別你爸媽一回來，你就惹他們生氣。”

他的聲音、他的目光、他的笑容，永遠是那麼溫柔。

“我有哪裏好…”柯越低聲自語。

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辛陳有些疑惑，他捧着柯越的臉，說道，“出什麼事了？”

“這幾年你過得開心嗎？”柯越直直看向他的眸子。

“為什麼這麼問？”

“這幾年我不在你身邊，辛陳，你過得開心嗎？”

“你覺得我會開心么，”辛陳不躲也不避，他對上柯越的眼睛，“整整八年，看不到你，聽不到你的聲音，得不到你的任何消息，你覺得我開心么？”

“柯越，”他長睫微垂，輕聲的如同嘆息，“我特別特別想你。”

胸口空洞的傷口好像又開始叫囂。柯越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無法控制，情緒在這個人面前突然一點一點崩潰，眼淚莫名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