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情契
明葭恍惚間也想了起來。
有一段時間，她貪戀凡塵的人間煙火，留戀世界的五彩斑斕。
她是持劍峰最受寵的小師妹，除了練功，沒有任何人要求她必須要做什麼。
大師兄耐心處理事務的時候，她在持劍峰招貓逗狗；二師兄研習藥典之時，她躺在樹杈上睡大覺。
她從來沒有被委任重務，不是她不行，而是持劍峰的人都太寵愛她了。只希望她是一隻不被束縛的自由之鳥。
明葭悶聲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沒說要離開啊。”
“涿清啊！我不了解我自己，也會了解你。”沈玄知揉揉明葭的頭，“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想離開這裏。”
明葭沒有說話。
“是有什麼必須見的人嗎？還是心裏有了無法割捨的存在？”
果然是沈玄知，字字正中明葭的眉心。
“是啊……”明葭輕輕推開沈玄知，抬眸望着他。
“我的大徒弟像你一樣優秀，她是一個堅韌的女孩子。但是別看她這般堅強，其實我知道她的內心非常柔軟……”
君陌瑤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眸中卻閃爍着光芒。
“我的二徒弟有些嘮叨……”
沐風登時紅了臉。
“可是卻是一個對我誠心誠意的人，他有一顆赤子之心，心思純正……”
沐風不知為什麼，或許像葯無救說得那樣，風沙太大，眯眼睛了。
“至於三徒弟……”
熾炎站在人群外的角落裏，目光一點也不在乎地看着別處。
“他年少時走錯了路，沒有人告訴過他是非善惡，這不是他的錯。以後我會儘力引導他，告訴他人該怎樣的活……”
沈玄知看着目光溫柔中帶着慈愛的明葭，心裏竟不知是喜是悲。
“看來，我的涿清長大了。”
那個恣意妄為的小女孩，已經成長為了一個合格的師尊。
“涿清，對不起。”沈玄知清淺的眸子裏都是歉意，“辛苦你了。”
明葭睫毛顫動，只是對沈玄知釋然一笑。
“大典什麼時候開始啊？”再次抬眸，那個爛漫任性的小師妹好像突然回來了。
明葭主動拉住沈玄知的衣袖，“我們一起去幫忙！”
二人的身影越走越遠，就像從未分開過一樣。
“為什麼啊！明明她已經知道眼前的都是幻境，為什麼最後還是選擇了沉淪下去！”
曲紅綃雖然感動明葭和沈玄知之間那種默契的溫馨，但是非常不理解明葭的決定。
不僅僅是她看出來了，其他人也一樣。
“這就是九百階以後幻境的兇險之處。”葯無救嘆了一口氣，“進入幻境的人是非常清醒的，幻境甚至不會屏蔽任何記憶。同樣，幻境裏的人也一樣充滿了真實。”
問心階是太上宗每一個弟子都會走的地方，除了進入宗門時的考驗，有時候更是自己對心境的磨鍊。
所以，問心階留存了他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性格和喜好。
幻境不會為了迷惑他人的心智，特意捏造一個虛妄的假象。就像是，如果兩個人是敵人，在幻境裏他們的關係也只能是敵人，做不成情侶。
幻境裏，無論是持劍峰弟子對明葭的寵溺，還是凌天劍尊對明葭的關心，甚至是沈玄知對她如同涓涓細流的愛意，都是真實的。
“這應該就是清醒的沉淪吧……”沐風覺得這樣才最可怕。
明明一切都是幻境，自己也清楚的知曉，可就是不願意離開。
這不比要人性命的心魔更加可怕！
溫柔刀，刀刀蠶食血肉！
“哼！說得好聽！說白了，這不就是明葭內心深處的慾望！”
看着沈玄知對明葭如此的溫柔有加，柳如煙的醋意就不停翻湧，甚至顧不得保持自己的人設。
“沈玄知是我過了文書的道侶，她這麼做不就是貪念他人道侶的卑劣行為！”
此話一出，剛才被明葭二人擊中內心的弟子們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是啊，那幻境再怎麼甜蜜繾綣，也是不道德的行為！
窺覷別人的道侶，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閉嘴！”或許是想起了往昔歲月，葯無救竟然第一個站出來反駁柳如煙，“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哥怎麼可能看上你這般貨色的人！”
雖說他自來也不喜歡和他搶哥哥的明葭，但是這個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柳如煙，更是連明葭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葯峰主，你何必說得這麼難聽！”段軼皺眉維護柳如煙，“柳峰主說得也是事實，無論明葭和沈玄知的過往如何，最後和沈玄知成為道侶的，是柳峰主。明葭此舉的確令人不齒！”
“不齒個屁！”沐風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從君陌瑤手裏拿過明葭讓她保管的書信。
這書信就是和凌天劍尊心頭血引放在一起的那幾張。
“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上面寫了什麼！”
段軼沒有接過去，反而是葯無救搶過來一目十行地看着。
“沈師叔從始至終，愛的就只有我師尊一個人！”
葯無救看罷后，臉上的表情是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璇璣不明所以地接過葯無救遞過來的書信，看了一眼后，竟也發出一聲嘆息！
這持劍峰不管老的還是小的，都是一樣的固執和堅定！
“沈師叔用心頭之血立了情契，此生只忠於我師尊，如有違背，天誅地滅！”
情契！沈玄知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這情契比合籍文書還要具有公允力。
合籍文書需要兩個人都願意，才會簽文書。
而情契堪稱是嚴苛的單向制約。
立情契的人，愛則生，不愛則死！這是用自己生命和未來愛一個人！
立過情契的人要是敢和其他人簽合籍文書，就相當於自殺！
沈玄知更是用心頭血立契，這簡直不給自己留任何退路啊！
情契上的心頭血而產生的天道之力不能作假，那柳如煙手裏的合籍文書是真是假，直接不言而喻！
眾人看向柳如煙的目光終於多了幾分懷疑。
也正是這些懷疑的目光，瞬間讓柳如煙身上的萬人迷光環再次暗淡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