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養傷的日子
不同於前幾日見過皚皚白雪,千山鳥飛絕的孤寂。
他很喜歡這裏,一片綠意,看起來,就不像是在過冬,讓他有種幾乎要逃開了被蟾毒荼毒的命運的僥倖來。
旁邊的小木屋,謝敬豐端着葯碗進去,沒一會就端着空碗出來,碰到了在門口踱步的謝文文。他想去扶他,被他擺手讓開。
他只是虛弱了點,但還不至於到了走不動路的地步。
謝敬豐以為他是在擔心裏邊的人,有些遲疑不定的解釋說:“一根木刺插進了他的大腿里,得不到好的治療,會瘸。”
也沒說那得不到好的治療是因為他們不給治療耽擱了的緣故還是依着他們現在的情況根本治療不了的緣故可能會耽擱導致瘸腿的情況,反正這話說的模稜兩可的,謝文文也沒有多問,到底來說是咎由自取。
當時那樣的情況,他們兩個人都活了下來,挺玄乎的,死的卻只有一匹馬罷了,當然,如果不是王令嗣的庇護,死的還要添上一個他。
前幾日還身陷囹圄,如今卻已脫困,還回了自由,謝文文一身輕鬆,不禁開始展望明日好景。
除了賣力保障生活的劉小天,伺候病人的小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謝敬豐,秉承着醫職的沈胥,戒忘和白行雲不知道哪裏去了,謝文文好像有兩日沒見着他們了。
一問才知道,如今他們吃的糧食,喝的葯都是他們下山去買來的,當時找到這裏來也頗費了一番功夫,如今出去沒兩日也回不來。
許是覺得王令嗣也翻不起浪來,他們走的倒是安心。
院子裏有口石磨,劉小天手指被凍的通紅在小茶的幫助下推磨,黃豆磨成了粉,摻了水,裝了滿滿一盆。
謝文文看了一會,轉身進了王令嗣所在的屋子。
那人比謝文文的傷勢嚴重的多,至今都下不得床,不僅是因為傷了一條腿的緣故。
初聽到門開,他疑惑的想會有誰會在這個時候來,畢竟一開始他被丟在這裏沒有人管過,後來這兩日謝敬豐卻拉着臉給他送了葯來,但送葯都是有固定時候的,其餘時間他是見不到其他人的。
他躺在床上,看不了太遠的地方,直到謝文文慢慢的挪動到了身邊來。
謝文文的出現讓他眼前一亮,枯燥的他瞬間來了精神,他撐着自己從被窩裏坐起來,或許是拉扯到身上的傷,悶哼了一聲,額頭一片水光。他用深邃的目光把人上上下下看了個遍,確定了他安然無恙后終於露出了一抹蒼白的笑來。
“我一直在聽外邊的動靜,那一天,我聽到了謝敬豐用很高興的語氣說話,我就知道,你醒來了。”
也是那日之後他的待遇好了許多,都喝的上藥了,他就知曉準是謝文文沒事了。
他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個地方了,身上哪裏都疼,腦袋都暈乎乎的還伴隨着噁心,他不知道自己在哪,最開始以為是林安救了他,可他叫人,怎麼叫都沒有人理會,直到門被不輕的力道打開他看到了一臉不善的白行雲,在門口告誡他閉嘴不要鬧事,他才知道救自己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人,反而是謝文文的人。
他想問白行雲謝文文的情況如何,他們救了自己定然也救下了謝文文。可是白行雲根本不搭理他,從對方冷漠又暴躁的態度里他猜到許是謝文文那邊情況不比他好,沒有人對自己有耐心。
他傷勢嚴重也翻不了天,沒有人管他,更不會有人出現,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在屋子裏,除卻養傷,總是刻意的去聽外邊的動靜,似乎是想從那些動靜里打聽出來他想知道的消息來。
所幸,有讓他安心的好消息。
那一日馬車撞上去的瞬間,他存了死志的,至於沒有跳車逃生而是選擇了去保護謝文文,許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身體居然比意識先了一步。
他也就這樣了,一朝跌入了泥潭,爬是爬不起來了,可讓他活在陰溝里,他自己都不肯,他這一生,太過驕傲自我,讓他放棄尊嚴何其難受。在抱住謝文文的那一刻,他就想啊,不如他死了得了,反正,他的人生也就這樣了,他死了,應該一切都能結束了,謝文文還能記得他,念他的好,他也不必再受謝敬捷的迫害,似乎也很不錯。
可他沒死,還有醒來的那一天,還有再見到活生生的謝文文的那一天。
謝文文看着王令嗣,對方的模樣讓人揪心。
深陷的兩頰導致顴骨異常的凸出,眼下一片青黑,可看着他的眸光閃閃發亮,神情憔悴看着似乎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可沒有人會對王令嗣私下用刑,頂多就是不管不顧了。
王令嗣如此是受了自己傷勢的折磨,身上的劇痛,腦子裏的陣痛都在無時無刻的折磨他,他甚至連大口的呼吸都不能,他覺得自己肯定也是受了內傷的,或許,肋骨應該也斷了根,見到謝文文太高興,他忽略了自己身體的情況,坐起來的瞬間,肋下疼的他幾乎眼前一黑,但他都忍下來了。
他似乎是想在謝文文面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卻全然不知他此刻的臉色早已經出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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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文文沒料到王令嗣的情況會是這樣,畢竟他聽謝敬豐說的也只是一條腿的問題,可如今看來,顯然不是。
見到他來,王令嗣沒有問他其他的,反而是關心自己,這讓謝文文心中生出一絲歉疚來,他為了自己落的這副模樣,可他卻覺得他瘸了一條腿是咎由自取。
謝文文離得他不遠不近,就那麼站着,屋子裏沒有人給他開窗通風,瀰漫著一股濃厚的藥味,苦澀的,沉悶的,腐朽的。
他避開了他那若無其事的目光,他輕聲問:
“為什麼要救我呢?”
他雖然不知當時的情形如何兇險,可,他在意的是王令嗣居然會在那危機時刻不顧生死的來保護自己。
他與王令嗣,縱然不是敵人可也不會是朋友,不是嗎?而且他也跟他說明了,他與他之間根本不會發展成其他關係,可以說,不會有任何的情誼存在,但,那樣九死一生之際,他還是選擇了保護自己。
他這一生,被人放棄過,也被人保護過,但保護他的人從來都不會是一個敵人。
面對王令嗣,他的心情是複雜的。其實,這樣的人,本不應該與他有任何的交集才是,但卻好幾次生死與共。
北境本就讓他充滿了彷徨,如今這裏又多了個王令嗣讓他躊躇不定。
謝文文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不遠不近的就好似他與他之間存在的距離。
這樣的距離最讓人難測,也最難讓人釋懷。
王令嗣神情莫名的輕笑了聲,許是因為顧忌傷勢,聲音壓的低,同時也就多了一分真切的意味在裏面。
“我救你的時候還少嗎?”
謝文文扯了扯嘴角,“是啊,還少嗎。”
福禍皆因他,他與王令嗣之間已經有了很深的牽絆了。
謝文文沒有同王令嗣說多久的話,他們之間已經趨於相對無言的地步了,畢竟到了現在,能說的無非就那些心照不宣的話。
吃飯的時候,有為傷患特意燉的豬蹄,都是劉小天的拿手好菜。
可此刻謝敬豐端着碗很不理解的看着謝文文,眼神幽怨又不情願。
“我們吃飯為什麼還要管他的呀!”
謝文文問起為什麼吃飯不叫王令嗣,於是就得來了謝敬豐這樣的眼神。
謝文文無奈的盯着謝敬豐,不可置信。“你想餓死他嗎?”
就是謝敬豐這句話,謝文文才知道原來這幾日居然都沒有人管過王令嗣的飲食,難不成王令嗣就是靠着每日的那碗葯汁吊著命的?難怪他去見他的時候都那副鬼樣子了。
幸虧是他早早地去見了他,不然,還真會讓人餓死在這裏。
謝敬豐他們也當真是會折磨人,不管不顧已經是最厲害的手段了。
謝敬豐覺得他哥真大度,都害他半死不活的人了不僅救他一命還給葯喝,如今還管飯了,嘖,這樣大度的人為什麼就不能原諒他的親人呢?
“他都害你這樣,你可真是好心。”謝敬豐這話說的陰陽怪氣的,謝文文很難聽不出來,但他沒心思去跟謝敬豐計較,如果說急了,這小子準會扯到那件事上去,他避之不及。
“凡事皆有因果,我這樣並非是因他之故。”謝文文沉沉道,語氣中不容置疑。
謝敬豐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不情不願的去給王令嗣盛飯。
桌上沒其他人了,小茶問:“我看到你手上的傷了,發作了?”
謝文文吞了口飯,嗯了一聲。
小茶神色莫測,握緊了手裏的筷子一言不發,之後,劉小天盛着最後一個菜出來,就聽到小茶說:“等你養好傷,我們就出發去靈虛派吧?”
謝文文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其實,去靈虛派是一開始就定好的目的,但如今,變故已起,小茶都不知道謝文文還會不會跟其他人一起繼續去了。
果不其然,她聽他說:“我覺得,宋元昇要來了。”
小茶嘴巴閉的更緊了。
她並非認為謝文文是在顧左右而言他,謝文文是說給她聽的,同時也算是在回應她前一句話。
“你別見他了。”
小茶臉色白了一分,又紅了一分,幾不可聞的應了聲“好。”
他不計較她之前暗中聯繫宋元昇的事情,也不會去計較她見過謝敬捷的事情,就好比,他如今根本做不到繼續跟着其他人一起上靈虛派了。
劉小天聽着他們跟打啞謎似的說話,聽的丈二摸不着頭腦,但也沒有多嘴的去問什麼。謝文文跟謎一樣的身世已經揭開,但他身上的謎更多了。
一頓飯吃的格外的安靜,只有咀嚼聲和筷子碰撞在瓷碗上的聲音。
小茶心不在焉,謝敬豐心裏不高興,謝文文沒心思,劉小天也就大氣不敢出了,心裏祈禱白行雲他們能早點回來,這氣氛,他害怕。
白行雲兩人在翌日拂曉就回來了,帶回來了滿滿一車的貨物,可以足夠他們在這裏過上十天半月的糧食,還有傷患的葯。
兩個人身上都沾滿了露水,頭髮濕的不成樣子,下車的時候還在原地蹦了幾下才沒那麼抖。
回來的時候其他人都還睡着,他們也沒有聲張,還是劉小天起來準備生火的時候看到了已經升起的灶火,以及從裏面出來的擦着頭髮的白行雲。
他哈欠都打了一半,驚訝的盯着突然冒出來的人。
“這麼早?”
“嗯。”白行雲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就垂下去了。
劉小天又去看卸了一地的貨物,白蘿蔔胡蘿蔔大米排骨各種吃的,琳琅滿目,他吃驚怎麼能買這麼多,難不成要在這裏安家了?
“我們還要待很久嗎?”
他們一開始在這裏住下為的是謝文文,如今謝文文看着已經大好,不是應該開始上路了么,怎麼還存這麼多的糧食?
白行雲解釋道:“不一定,外面都是謝敬捷的人,多買點,後面不用總是出去。”
他們自從找到謝文文後就甩開了謝敬捷的人,謝敬捷肯定也知道了謝文文已經回到了他們身邊,自然是在找他們。白行雲是不想叫謝敬捷發現他們的行蹤,是而這次多採買了些,防患於未然。
他身上還冒着一股涼意,時候還早也沒有去謝文文的屋子看過,故而問道:
“他怎麼樣?”
劉小天抱着胳膊撇了撇嘴,說:“很好,能吃能睡,還能跟謝敬豐嗆幾句,不過,好像小茶怎麼惹他生氣了,昨兒個兩個人都不怎麼說話。”
白行雲擦頭髮的動作頓住,只是皺眉沉默。
許是元氣大傷,謝文文一覺睡到三竿才醒,彼時外邊的早飯都已經過了時候,他聽到了一陣陣的拉鋸子的聲音。說實話,他就是被這拉鋸聲吵醒的,不然他還能睡。
謝文文穿好衣裳出去,他如今怕冷,衣裳都裹了好幾層,襪子都忍不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