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出發去找人
都似乎有了因果,自寧州出現謝敬豐以來,謝文文對其的縱容,不惜豁出去自己性命的救他於水火,如果不是因為血脈相連,會有誰如此大義捨己為人?
他如今細想當晚謝文文跟自己講的那個關於地主家的故事,原來,一切都並非只是一個他隨口編造的故事,他只是把自己的經歷當演化為了一個朗朗上口的故事。
劉小天驀然眼裏湧出一股淚意,幾欲模糊他的雙目,原本以為謝文文這樣沒心沒肺的人一定有着一個令人艷羨的過去,可如今看來,他的過去卻讓人如鯁在喉。
他對北境的謝氏的經歷所知甚少,可謝敬捷鼎鼎大名,家喻戶曉他很難不曉,從而也能從茶餘飯後的談資里聽到關於謝敬敏的傳奇來,聽到的時候只覺得事不關己,如今卻悲從中來。
他看着躲在車廂里昏昏欲睡的謝敬豐,頭一次覺得新奇,謝文文居然還有個兄弟,而且還是謝敬豐這樣讓人咬牙切齒的人。
許是因為大雪的緣故,他們的出行並不方便,馬車走的緩慢,冷風時不時的就從晃開的帘子後面灌進來。
落了幾日的雪,都只是在半夜悄然而至,白日裏雖說晴朗,卻不見積雪消化,日復一日的堆積如山。
王令嗣如今的處境並不好看,他如今已經是通緝名單上的在逃欽犯,謝敬捷又天羅地網的開始搜查他,一開始他們所在的位置已經不適合繼續藏身了,他們原本就離寧州主城不遠,按着謝敬捷如今一步步摸排的方法,總有一日會找過來。
林安已經準備了下一個藏身之處,如今他們還不能離開北境,一來是因為王白鶴的緣故,二來王令嗣不甘心。
謝文文望着外邊沒過腳踝的積雪,扭着的脖子纖細而又脆弱。
他見到了那一排把自己炸醒的南竹,只剩下寥寥無幾的依舊挺立,大多都被大雪折斷了腰,四周除卻少有的蒼柏依舊呈現出綠色,便是白茫茫一片,看久了謝文文便覺得眼睛疼。由於無人到訪,一地的白嶄新得敞亮,很適合入畫。
他聽到了王令嗣的安排,他說:
“你要帶着我東躲西藏?”
王令嗣如今什麼情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他雖說逃出了謝敬捷的五指山,可再也不是寧州的世家勛貴,他只是一個在逃犯,見不得光,饒是活着都不能夠光明正大的出現,只能東躲西藏一輩子,不過王白鶴居然落入了謝敬捷的手裏着實叫人意外,畢竟,他當日那般的信誓旦旦讓謝文文幾乎都放棄了任何可能的念頭。雖然他說是因為白行雲暗中擺了他一道的緣故,致使他的計劃被竹籃打水,可到底還是謝敬捷神通廣大,天算不如人算。但,讓他最迷惑的是王令嗣都落到了如今的地步了他卻並沒有趁此機會直截了當的逃出北境,有的人斷尾求生,可他卻反其道而行之,有了退路了卻依舊徘徊於此。
王令嗣聰明,有時候謝文文都猜不透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就好比此刻,王令嗣自己都顧不過來了可他卻依舊要顧着他一個病號。
“我病了,你帶着我會不方便的,你放我吧。”
謝敬捷要抓王令嗣,就不會收手的。
王令嗣借姬陵江而逃,謝敬捷不會反應不過來,是而,縱然他如今逃了,謝敬捷也不會善罷甘休,只要他還在北境境內,謝敬捷就不會鬆口。
有時候謝文文在想,謝敬捷究竟又算計到了哪一步?是王令嗣的落逃計劃,還是自己的性命?他這麼揪着王令嗣不放,又豈會想過自己如何?
他是真的累了,不想繼續跟他們糾纏。
謝敬捷的緊追不放,王令嗣也揪着不放。
他知道王令嗣不會輕易的就答應放過自己,畢竟,自己是他從姬陵江費盡心思都要弄出來的人,只要他還有一口氣,他就依舊是他與謝敬捷鬥爭的棋子。他只是厭倦了這樣的勾心鬥角、明槍暗箭,他覺得自己就跟外邊那一地的雪是一樣的,看似覆蓋了一切,實則轉眼消融。
他的存在就跟着雪是一樣的。
他雖然不說,但身體的感受做不得假,這是多年來早已經熟悉的感受。
像是沸水在裏面翻騰,有時候,像是被人生生的從骨頭裏敲開,他體會過蟾毒發作時的難受,但每次都能讓他的恐懼與日俱增。
他覺得自己大抵是活不長了,可為何最後的日子卻還是身不由己。
王令嗣聽了謝文文所說,卻只覺好笑。
究竟是誰逼得他如今窮途末路?究竟又是因為誰導致他一朝跌入泥潭,謝文文居然還能說叫自己放了他?
他豈會放了他。
從謝文文鑽營着來到自己面前開始,就註定了不可能有放過的時候了。
“呵,放了你?放了你你那好兄弟就找上來了,我要帶着你這道保命符,我怎麼可能會放了你呢。”
王令嗣語氣發冷,怨恨被謝敬捷逼得走投無路,更恨他們如今的顛沛流離。別說謝文文就是病了,他就是死了自己也要抓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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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酸刻薄的話王令嗣也沒少說,但謝文文無非就那麼幾個態度,從不會因此跟他怒目而視,有時候王令嗣都忍不住猜測,究竟是他的性情如此還是他在跟他表裏不一。
得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答覆,謝文文沒有多失望,但心裏也想過,不如就這麼算了。
窗口的風灌進來,吹得在裏邊的王令嗣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而謝文文依舊巍然不動的坐在窗前,好似感受不到冷。
王令嗣生氣的丟開手裏的東西,走上去啪的一聲,一句解釋也沒有直接就把窗戶關上了。這扇窗戶跟這房子一樣有着久遠的年紀,經過他這麼用力一關,幾乎搖搖欲墜,頂端堆積的雪花簌簌而落,有的飄進來掉在了謝文文的手背上,冰冷的雪花觸及到溫熱的肌膚,一觸即化,只剩下指甲蓋大小的水漬。
他與謝文文的目光不期而然的對上,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可他就是從謝文文的眼睛裏讀出了他的質問,質問他為何要關上他的窗戶。
或許謝文文的眼神中表達的是疑問,但王令嗣才沒有多餘的心情去揣測他的神色中的深意,沒好氣道:“謝敬敏,就是你不想活了,我還不想被凍死。”語氣中帶有怨怪、不滿。
言下之意就是他被凍着了。
謝文文沒有說什麼,盯着窗戶只是糾正他。
“我叫謝文文。”
王令嗣不以為然的扯了扯嘴角,管他是謝文文還是謝敬敏,反正他都是一個人,這會兒倒是跟他認真上了。
“嘖,一個假名字還叫上癮了?”
他都沒有跟他計較用謝敬這個假名字來誆騙他的事情,他如今還來跟他糾正是叫謝文文還是謝敬敏了。
說到底,就算他有千百個名字,卻也改變不了他就是謝敬敏的事實,這是不爭的事實,是當日在船上,謝敬捷就算否認,謝文文就算不認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哪知謝文文卻是格外認真說:“我以為你知道的,我從沒有想過再做回謝敬敏。”
自從離開游京后,他就再也不會用到謝敬敏這個名字,他也不會去用這個名字去取得什麼,更不想再因為這個名字失去他僅有的東西。
他如今,最大的期望不過是活好謝文文,可如今看來,似乎也快成了奢望。
有人強迫着他低頭認下自己,全然看不見他對這個身份的棄如敝履的態度。
王令嗣陡然間沒有了要跟他掰扯的念頭,那種無能為力的感受又冒出頭了。他複雜的看着他,心頭一陣煩緒無處紓解。
一個名字,成為了今日他們僅有的交流的結束語。
王令嗣心氣鬱結,謝文文就是那個悶不吭聲的性子,別人不搭理他更自在。
而蟾毒真正發作也是這相對無言的一晚。
這是王令嗣第一次見識到蟾毒的威力,可以把一個活生生的白日裏還能跟他逞強的人折磨得痛不欲生。
他束手束腳的立在原地,想要為他做什麼可又沮喪的不知能做什麼。
他臉上慌亂的情緒出賣了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認知。
謝文文早在之前就感受到了體內蟾毒蠢蠢欲動,他清楚,冬日這個蟾毒肆虐的季節,是他必然要經歷的,他早就做好了再次毒發的準備,可還是沒能忍住這一場的浩劫的來襲。
他睜眼看着漆黑的虛空,努力的蜷縮在厚重的被子裏,口中塞了被褥,防止自己泄出可憐的呻吟,但,真正到了痛不欲生之時,完全不似他細碎的呻吟,而是嘶啞的吼叫。
有汗水還是什麼滑進了他的嘴裏,還是鹹的。
謝文文抵着腹部,幾乎弓成了一張弓,厚重的蓋子掩飾不住他在底下的顫抖,幾乎整個床架子都在抖動。
他咬着嘴唇,咬着內腔的軟肉,咬着舌頭,試圖用這樣的疼抵消從身體裏蔓延出來的痛苦。
他手指上在百道門釘入的竹籤在那一次的毒發得到鎮壓之後就已經取出,過程比起毒發來說不值一提,可卻留下了淺顯的疤,如果細緻的便會發現。
指甲陷入了肉里,生生的挖出了好幾個血坑。
他埋在被子裏一個人默默地承受着毒發的痛楚,直到被人扯開了埋着頭的被褥。
他模糊不清的看到了王令嗣關切的眼神。
他舉着油燈,似乎是不明白謝文文究竟是怎麼了。
他看到謝文文動了唇,但是他聽不到謝文文發出任何聲音,或許在謝文文看來,他以為自己是說了話的。
王令嗣被他驚醒,才發現謝文文的情況遠比他想像的糟糕,一個勁的問他怎麼了,要什麼,謝文文卻聽不清,他耳朵里有什麼在轟鳴,像是有數以萬計的蟬在他耳邊同一時間鳴叫,幾乎要叫他快要崩潰了,掃又掃不開。
王令嗣哪裏見過他這樣,但卻並非是一無所知。他從公冶萍那聽說過蟾毒毒發的現狀,與此刻謝文文別無二般。
他確認,他是毒發了。
毒發能怎麼做?饒是公冶萍都不知道的事情王令嗣更是一頭霧水,他雖然深知謝文文中了毒,可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在自己的面前毒發,痛不欲生的模樣。他們都知道如今蟾毒都沒有解藥,毒發就只能他自己一個人硬生生的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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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熬過去了,就好了。
可怎麼熬呢,沒有人知道。
王令嗣嘴上說著多麼的怨恨謝文文,可此刻他再也難以欺騙自己他對謝文文的在乎早已經超出了他自以為的感情。
看着他大汗淋漓的被折磨的幾乎失聲,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抓住了,揪起來,疼的他跟謝文文一樣白了臉。
他靠近,他匍匐在他的面前,他問他自己能怎麼做他才會好受一點。謝文文竭力的聚攏自己的眸光,他從王令嗣的表情里看到了不假思索的擔憂。
或許是來的急,王令嗣身着單衣,一隻腳穿着鞋一隻腳光着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外邊天寒地凍,大雪傾蓋,可他自己都沒有感受到冷意。
所謂,關心則亂。
他從被褥里顫顫巍巍的探出手,了解他是要什麼,王令嗣趕緊抓住,他緊張的盯着他的被咬出了創口的唇,試圖讀懂他無聲的話。
“過來……”
這一次他的聲音出來了,但幾乎是咬着從齒縫裏漏出來的。
王令嗣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的去探聽,聽后趕緊如他所願的靠了過去。
王令嗣的目光緊緊地的落在他的臉上,他應該挺疼的,眉頭蹙的很深,鼻翼翕合,呼吸很急,額角迸發出平日深藏在皮肉下的青筋。
他身體的每一處都在說明他此刻的痛苦。
而謝文文也極力的不讓自己失去意識,他的目的是王令嗣隨身攜帶的匕首,從被他弄上船的時候抵着他要挾謝敬捷的時候他就發現了,王令嗣隨身有帶兵器,是為了給自己一層保障,當然,也是以防不時之需。
他饒是夜裏都沒有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