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四、女排隊長之路(6)
第二天一早,隊伍乘火車去太原打比賽,五樓宿舍里只留下了她一個女排隊員了。同屋的江蘇隊員張德雲和陝西隊員王愛香,臨走時,給她抱來一大沓小人書,關切地對她說:“我們過幾天就回來,你安心養傷吧!”她本想強裝笑容送隊友們走的,但笑不出來,她有的只是愁悶和淚水。每當回憶起此時此景,她就說:“我們就像一群南飛的大雁。雁群飛走了,我變成了一隻孤雁。我感到一個人離開集體的孤獨和苦悶。”隊伍剛走,正在北京的媽媽聞訊趕來看望女兒。上五層樓,老人一歇未歇。見了面,她就問女兒:“傷得怎麼樣?”曹慧英哭着說:“斷了,真的,臏骨斷了……”媽媽滿面愁容地驚嘆:“那不成了瘸子了嗎?”曹慧英強壓着內心的悲痛,安慰媽媽說:“媽媽,那不至於。不過,我可能這輩子打不了球了。”一想到自己的運動生命就這麼斷送了,她又禁不住傷心地哭泣起來。
第五天,她住進了北醫三院做手術。這年八月,在莫斯科舉行世界女子排球錦標賽,隊裏報了曹慧英的名。動完手術,只有五個月的時間,她能出征嗎?曹慧英心裏火急火燎的。她一個勁盯着大夫問:“我什麼時候能出院?”大約一個月之後,大夫臉上露出笑容。他對曹慧英說:“養得好,你出院后還能打球!”大夫這句簡短的話,等於宣佈她的運動生命的新生。雖然腿上還打着石膏,膝關節里固定着鋼絲,手裏還拄着拐杖,但她常常瞞着大夫,偷偷躲到醫院不引入注目的地方開始鍛煉身體了。每當隊友們去看她,她都高興地告訴她們:“我快出院了!我快回隊裏打球了!”袁偉民教練一直惦記着她。隊伍要去日本訪問,為了解除她的孤獨,給她報了名,準備接她出院隨隊出訪。曹慧英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在袁偉民要接她出院的頭一天晚上,曹慧英突然開始燒,而且一燒體溫就達到三十九度八,一連十多天不退燒。後來檢查出來了,是肺結核病作。不但日本未去成,而且她又不得不轉到通縣,住進北京肺結核病防治所。那個時候,她還真天真,心想,住個三五天也許就可以出院了。有一次,她問大夫:“我住幾天出院?”大夫說:“先住一兩個月吧!”她一聽,悶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她又傷心地哭開了。這麼住下去,世界錦標賽恐怕也趕不上了。其實,她的身子虛弱得連站都站不住,一站起來就暈,有幾次還虛脫了過去。同房的病友,有的過去看過她打球,印象里她是身強力壯的,想不到她竟然會虛弱到如此地步。大夫對她說:“八月的比賽,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有什麼辦法呢!她只得耐下性子養病。當時,她最擔心的是出院后能不能重返球場。對一個排球運動員來說,球就是她的生命呀!八月,當世界錦標賽拉開戰幕時,她真的還躺在醫院的潔白的病床上。廣播,她是天天聽的。有一天,聽着聽着,她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日本小姑娘送給她的一條花手絹,被咬撕成三四條。病友們看到她的這副悲痛神,擔憂地問:“小曹,你怎麼啦?”她哭得像淚人兒似的說:“輸了,我們女排在蘇聯輸了!”
作為球隊的隊長,眼看自己的球隊在莫斯科名落孫山,卻無能為力,有多痛苦呀!
“大夫,我要出院,我要練球!”她再也忍受不了住院養病的寂靜生活了。
出人意料,大夫竟然笑着告訴她:“別急,小曹!你再養上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
她的運動生命,又一次得到了拯救。
她請來看望她的隊友捎來球鞋。當大夫不在的時候,她悄悄地穿上球鞋,到院子裏練習走路。多日不見的球鞋呀,穿起來多麼柔軟舒適!不過,她只走了一千米,就汗濕衣衫,氣喘吁吁了。好心的病友把她告了。她們對查房的大夫說:“小曹老偷偷到院子裏鍛煉!”大夫向她出警告。她不敢隨便下樓了,但沒有停止鍛煉。一有空,她就練靜蹲,雙膝微微彎曲,上身挺直,一蹲就是五分鐘、十分鐘。到了深秋,院子裏的綠葉變黃、變紅的時候,她開始練習倒立,開始在鋪着落葉的小徑上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