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時光舊景,萬古蒼涼
“轟———”
“當———”
鐘鳴於大道,覆載八荒;雷動於九天,往來今古!
當雷音鐘鳴自浩浩渺渺的無極太虛中傳來,交相輝映,與此共臨,古道今法為之覺醒。
當法道秩序自虛無朦朧的通天盡頭處延展,萬物生滅,興衰輾轉,蒼茫天地為之重演。
此刻,天與海消散,四周朦霧升騰,好似一念通達與混沌不清的無盡太虛,有一股無上威壓之時光中瀰漫而至。
蕭陽只感覺形神在動蕩,道法在顫動,生命本能在無形間不由自主的發出了哀鳴,這是在預警,道將凋零,一世命終至盡頭!
“區區一場六境天劫,還真以為是通天至高蒞臨,不過裝腔作勢爾,焉敢阻我大道!”
“虛妄斷散,真景速現!”
蕭陽一聲冷喝,回蕩於天地右腳猛然在虛空中踏下,頓時之間,乾坤翻覆,無量神光如潮汐般極速擴散,秩序法則交織,通天徹地,無所不往矣!
然而,僅此一瞬間,混沌太虛驟然生變,悠悠朦霧緩緩消散。
“滴答”一聲,似是一滴血自太虛盡頭淌落,自蕭陽眼前劃過,如是水墨落水中,一抹如花兒般的血色在他腳下綻放。
而後,這抹血色以顛覆常理的速度開始延展,有廣今世天地無極,無達古今歲月無限!
只是須臾,四周虛空由下往上,宛若燃燒化燼的紙張,開始變化,非是消亡,而是擴散,讓這無極太虛變得一片通紅,宛若無量鮮血所浸染的血海!
“咚!”
一聲極其壓抑的悶響傳出,蕭陽瞳孔收縮,捂着胸口,這裏像是被人猛錘了一拳,直叫他五臟翻騰,呼吸紊亂,有種忍不住想要吐血的衝動。
“為......”
“為什.....”
“為什......”
“誰!”蕭陽定心穩神,鮮紅的太虛之中響起悲涼的低語,回蕩於四面八方,似在極遠處,遠到跨越時空,自難以考究的古老時代傳來,始於模糊,漸漸清晰。
“出來!”蕭陽寒聲呵斥,感到不安,有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恐懼與不甘在心中升起。
神環橫空,照耀血色太虛,一把道則神劍在手中凝聚而出,他不斷轉身環顧四周,想要找出徘徊於耳邊的聲音源頭。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眾人看着遠方那片血色虛空露出不解之色,紛紛將目光投向生命寶樹,希望它能解惑。
生命寶樹沉默片刻,沉聲道:“古代人傑亡命於天劫下的舊景,只有引動禁忌審判時才會出現。”
眾人神色凝重,隻字不語,目光重回於那片血色,神道法則隔絕,他們無法體會到那種極端的恐慌,但那片血色,彷彿已經超越了天地,不限當世中!
“滾出來!”蕭陽呼吸急促,於大喝中揮劍劈砍,心中生出一種巨大的絕望與恐懼,卻不屬於他,而是屬於一個來自冥冥中的縹緲之人,迫使他逐漸瘋狂。
不對,這是劫景,虛妄,假象。”蕭陽控制顫抖的左手,艱難併攏雙指,豎在面前,閉上眼睛后嘴中不斷默念,“固我守神,心凈清明,諸意皆止,萬念俱散......”
可無論他如何固守本我,鎮心封神,耳邊的低語依舊不散,越發清晰,心中的絕望不斷攀升,越發濃郁!
“難道產生了時光裂縫,讓他跌落進某位古代人傑死去的舊歲月中了?”看着場間景象,饒是生命寶樹都有些不理解了,按理來說,舊景浮現應當是不會影響到渡劫之人才對,天劫會立刻降臨,但以蕭陽目前的情況來看,很明顯是被某位古人的意境影響了。
“天劫已經到了。”夏欣淡淡說道。
“什麼?”生命寶樹驚訝,“你是說,這舊景也是劫?”
“不錯,舊景浮現時,渡劫之人將切身體會到古代人傑凋零時的絕望意境,一旦受其影響,守不住本真,必將動搖心境,待到真劫臨現,道崩神滅。”夏欣回應道。
“你也曾經歷過?”生命寶樹好奇。
夏欣不予理會。
“師父.....”蘇誠十指交叉於身前抱拳,小聲呼喚,默默祈禱,心中擔憂到了極致。
“啊———”一直默念的蕭陽忽然睜開雙眼,絕望和不甘交織,整個人被一種大意志主導,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仰天長嘯,鮮紅的血水自其七竅中滲出,看上去無比猙獰與可怖。
“假的。”夏欣出聲打消眾人顧慮,心雖憂慮,但還能保持平靜,她也曾歷經類似場景。
“為什麼!”
“為什麼!!”
猛然間,徘徊於耳邊的聲音不再縹緲幽遠,越發接近,越發清晰,由低語化作的嘶吼彷彿就在身邊回蕩,如天雷炸響,聲聲震耳!
“明明就在眼前,明明就差這一步,為何不成,為何阻我!百萬年流轉,本座一生集功德無量,如今大勢在我,眾生所願,何以不夠?我不甘,偏要逆天而行!!”
忽地,眼見景象再度生變,如若時間長河逆流,蒼茫天地更迭,真身位臨寰宇中,一道聲嘶力竭的吶喊聲傳出,蕭陽心神自主復靜,猛然轉身,旋即瞳孔急驟收縮。
前方不遠處的殘破星空中竟屹立着一位渾身破碎,鮮血長流的將死老人,他滿臉絕望地抬頭仰望,周圍六屍橫躺,血水成河,不斷流淌至宇宙各地,那種神聖氣息,彷彿可以顛覆古今。
“上蒼啊,讓他成吧。”
悲愴的哀鳴聲悠悠響起,無盡的蒼涼跨越時空。
蕭陽目望源頭,眸光好似洞穿了宇宙,準確來說,是這片大宇宙的舊景在自行浮現,在他的眼中運轉更迭。
一片浩瀚的星河之中,上達諸神,下至凡人,眾生跪拜祈求,遍地的哀鳴。
當蕭陽定睛再看,這樣的場景不止在一處浮現,無量星河,無量眾生,祈求與禱告之聲遍佈在整個無限寰宇,萬族無窮的信仰之力與願力在奔騰,天地山河,一草一木皆在轟鳴,這是一股驚動古今的大氣運,正在全數匯聚向那位將死老人所在處。
“天吶,這個老人是什麼層次生靈,足以承載全宇宙的信仰願力!”
“這......古代至尊恐怕都做不到!”
此刻,金沅、金靈贇、金崖目不轉睛地盯着場間景象,震撼到了一種無以復加的地步。
縱然是只關注蕭陽的金曦都不由自主伸手掩嘴,目光閃爍。
“這是一個聖人,不對,是將成聖者!”
“什麼?!”
生命寶樹一句話猶如天雷炸響在耳邊,讓金曦、金崖、金靈贇、金沅皆是滿臉不可置信地朝着它看去,這簡直顛覆了認知,自古以來,至尊便已是傳說,世間諸神,那些屹立於神道巔峰的頂級高手窮極一生都難以踏足這個領域。
至於聖人,存在不可考究的傳聞中,唯有在記載歷史最悠久的大道史書上才能找到些許蛛絲馬跡,相傳這種的生靈已經達到了知無不能的地步,也有隻有古老的神話時代可能出現過。
“當真存在這種生靈,莫非是神話時代的古之大能?”金崖自語。
“天地大道記載的烙印,化作逝去的時光舊景,到底是哪個時代,歸於哪方塵埃宇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你們也無需太過在意,區區一位將成聖者,沒什麼覺得好驚憾的,哪怕是真聖,也不過爾爾,至多在斷離於諸天,完全獨立的塵埃寰宇中達到准知無不能。”生命寶樹淡然開口。
眾人神色古怪,沒聽懂生命寶樹最後的話語是為何意,只是覺得這顆樹未免也太過自負,當初言稱極陰神體道行太淺,矇昧無知也就罷了,如今張口就是聖人不過爾爾,很難讓人不相信它不是在荒誕胡扯。
生命寶樹自然能猜到眾人心中在想什麼,不過它並未多言,樹榦上的兩隻眼睛熠熠生輝,注視着場間景象,有些不解的自語道:“這不應該啊,此人趨近於無缺聖道,且身懷無量功德,大勢所趨,眾生所向,在這種境地集一方寰宇之氣運,理應能順利證道功成,甚至都不需要渡劫,可為何失敗了?”
“這場劫不止一人在渡。”夏欣開口說道,她神色很平靜,對着這種場景彷彿是見怪不怪。
“啊?”生命寶樹一聲驚呼,旋即仔細朝着場間看去,最後將目光鎖定在那將死老人的周邊,似乎察覺到了端倪,“我明白了,此人身下那幾具屍體也是將成聖者,這些人居然想集合起來共登聖位,難怪會招來聖道大劫抹殺,這是違背大道,逆天而行,註定功敗垂成,可惜了,這樣一個身懷大功德之人,若是不這樣做,定能化身一代聖人,終究是一念差錯,千古余恨,全宇宙都跟着遭殃啊。”
......
場間,蕭陽凝望着那個身之將死的老人,內心不安,直覺告訴他,適才那股不屬於自己的絕望與不甘就是源自於對方,那是他的境地,讓自己感同身受。
“亡命於天劫之下的古代景象嗎?這又是一位......怎樣的存在?”蕭陽喃喃自語,此刻他已不受對方影響,但心中卻生出一種凄涼,這個老人得無量眾生朝拜,乃是一位心懷天下的仁者,而今卻在大天劫之下,絕望到無以復加。
“哈哈哈。”宇宙顫動,雷光爍爍,那位老人忽而慘然大笑了起來,“輾轉流年百萬秋,終是夢一場,十餘萬載的等候,只待今朝七聖共世,就差這一步啊,天道為何阻我,我道何以不可成!!”
“轟隆!”
最終,聖光輝煌,天威浩蕩,一道驚雷鳴響,帶着粉碎一切的不世偉力,迅速劈落,剎那之間,蒼茫宇宙崩塌,血與骨炸開,無量眾生,並隨這位老人,共同湮滅!
刺目的光華閃爍,耀的蕭陽下意識伸手去遮擋,鬆手再看,已經重回於血色太虛中。
還不等他回過神來,耳畔又響起絕望的嘶吼,斬道台現人傑隕,天道鍘刀斬落,一位姿容絕代的女子就這樣被立劈,血水迸濺,將那瀰漫萬古蒼涼的審判之地浸染。
邊上,雷光如瀑,一道偉岸的身影在咆哮中沖向劫雲,於轉瞬間灰飛煙滅!
“咚!”
天鼓隆隆,道鍾轟鳴,血染的星空中,一道法相憤然扶搖上九霄,同樣是凄慘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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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締造傳說又如何,譜寫神話又怎樣,哪怕敗盡了眾生,依舊還是亡命於天道之下,我不甘心啊!”
“大道高歌亦枉然,這世間多少人傑,仰望終點,原來不過屠宰場,哈哈哈......”
“萬載爭渡,無量生死,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這是我的道,我的法,輪不到你來審判!!”
......
太虛泣血,演繹時光悲歌,皚皚白骨,譜寫血染詩篇,一切榮耀破滅,所以輝煌成為過往,人傑化飛灰,天驕作餘燼,世間絕艷者,皆葬塵埃中,萬古凄涼,數不盡的凋零與破敗,無盡滄桑,道不盡的遺憾與心酸,漫天血骨,最終渲染的,不過是一幅大道路上的殘酷畫卷。
太可悲......
蒼涼的嘆息,不甘的吶喊,此刻正透過古今歲月,共同演奏着一曲湮滅於歷史浪濤下的悲涼葬曲,好似切身體會着無數人傑的將死情景,各種意境在蕭陽心中滋生,如山洪海嘯爆發,將他完全淹沒。
直到某個瞬間,蕭陽猛然一聲長嘯,旋即垂首低沉地大笑了起來,“呵呵,哈哈哈……,這就是天道的手段,妄想以此來亂我心境,不過拙劣伎倆,微末小道!!”
話至最後,黃金神環轉動,大道神光普照,無極的血色太虛之景,全面崩塌,一切時光舊景至此消散。
蕭陽極速施法,固守本我,鎮定心神,讓滅度時光舊景的潛在影響,讓自己重回身心空明的最絕巔峰。
不得不說,這絕對是他渡劫有史以來最詭異的一次,切身體會着無數人傑亡命於自身殺劫下的心境,絕望、凄涼,遺憾,不甘、憤怒,各種真實意境交織,若是喚作一些道心不夠堅定之人來,還真有可能迷失其中,大受影響。
若是那樣,除非是自斬修為,放棄渡劫,尚能保住性命,否則,帶着古今天驕亡命的意境影響去強行渡劫,只怕是必死無疑!
至於蕭陽,雖然同感悲涼,為那些天驕人傑惋惜,但他不會因此退縮,更不會畏懼所謂的天道,反而更加奠定了他要往前踏進的決心,渴望走到更高處,為自己,也代那些亡魂,去看看那至高處究竟有多高!
斬道台上皆枯骨,血染蒼涼盡茫然,他不是第一次見證古來天驕人傑的凋零,也不是第一次遭受天道至高的審判與裁決,從來都是一往無前,從來都是無所畏懼,他要走出自己的道,自信可以超越任何人,永恆不滅的意志,無人可動搖,否則,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時光舊景消散之後,蕭陽依舊沒能回到天與海之中,這裏仍然是一片永無盡頭的蒙昧太虛,但他沒心思去想那麼多了,生命本能在預警,他感覺到了真天劫的臨近,那種死亡危機已濃郁到了一種無以復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