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一日柔情
此後的歲月，蕭陽不再虛度，強行按耐住心中那份念想，開始在竹樓里撰寫經文。
不得不說，金曦送來的那套“文房四寶”實在驚人，絕對為凡道中當之無愧的稀世至寶，縱然是他現今之道行，使用起來都顯得吃力。而編纂大道經文最是耗費心神精力，需全心全意的投入，容不得半點差錯，長時間下去，他也不免有些精神恍惚，意識朦朧。
難怪金曦說這套“文房四寶”非六境難以動用，此言不虛，實則更甚，換做尋常大能，莫說以此編纂大道經文，就算是寫些尋常文章都會都可能會出現精氣神衰弱的跡象。
不過蕭陽最開始並未選擇“文房四寶”中的“道紙法墨”，而是讓金曦取來了些尋常的“靈紙寶墨”。
因為蘇誠終年跟隨他身邊，完全可以言傳身教，只需先為他寫一篇“引靈境”完整篇，暫且作為此領域的前路參考方向，所以用不上過於珍貴的稀世紙墨，尋常“蘊靈紙墨”即可。
當然，“文房四寶”中的“道紙法墨”蕭陽自然要用，否則也不會要求金曦這些東西最好都要上品。他將傾盡心血，編纂出自己有生以來至今的道法神通之心得絕篇，這是瞞着金曦的初衷，是要上品“文房四寶”的真正本意，但目的不是為了蘇誠，另有人在。
晴空萬里，彩霞絢爛，金曦滿臉欣喜的拎着個檀木食盒來到山上，發現蕭陽不在崖邊，於是心有所感的看向竹樓二樓，剛上去推開房門，便有一股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定睛一看，原來是蕭陽正在桌上譜寫經文，讓整個房間變得好似成為一座燃燒的烘爐。
金曦沒有着急進去，怕擾亂了蕭陽的心緒，直到房間內的氣息逐漸消散，她才走入其中，將食盒放在桌上，柔聲笑道：“今天遲了些，還好不算太晚，快吃吧。”
等到蕭陽將經文筆墨等放到一邊，開始吃飯時，金曦才問道：“這些經文還沒寫完呢？”
“引靈篇已經完善，其餘神通術法有着種種因果，我暫時不好私傳，不過我將其中一些道見法解，本真心得撰寫成了脫離原始篇章的道法經文，明日便可讓蘇誠開始修行參悟了。”
金曦抓起蕭陽適才撰寫完的經卷端詳了起來，這是一篇火道經文，熾熱無比，內部包含着火道領域中一些簡單的神通演化。
不過她好奇的還是蕭陽耗時一天一夜所着的大道“引靈篇”，經過對方點頭允許后，她拿來仔細觀摩了起來，漸漸的，她將心神沉入其中，參悟起了內部的本真心得，頗為震驚。
最後，她在心中默念且銘記下經文末尾的一段道真理念：
諸道變幻，眾法無極，指路而行，勿失原本，守真固我，明心見性，學以至精，精至通透，求實棄反，往繼來開。
放下經文，等蕭陽吃完飯後，金曦便若有所思的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蘇誠回到了山上，開始刻苦修行，參悟蕭陽攥寫的境界心得與道法神通。
其中，火道領域成為蘇誠目前的主修方向，蕭陽以朱雀法真義和火行術為他攥寫出一篇最合適的道法心經，並且拿出了一大堆四至五品的火源石供他修行。
這樣不僅能讓他修為日漸精進，還能使其更快領悟火道領域的精髓與真義。
而藉著看顧蘇誠修行的名義，金曦則有了更多的時間待在山上，這樣即便靈地神體回來，她也有解釋應對的說辭。
至於蕭陽，依舊是坐在竹樓里攥寫經文，且動用了文房四寶中流光溢彩的“道紙法墨”，只是不知怎的，他近來變得神秘兮兮，每次金曦一上樓，他都會將所寫的經文遮住。
無論金曦如何索求，甚至是軟磨硬泡，蕭陽都不給她看。
金曦對此曾嬌嗔道：“前些日子還好好的，這麼快就變了，以後不給你做飯吃了。”
當然，她也只是說說而已，做晚飯時更加用心。
晚飯的過程中，金曦仍是喋喋不休，真的很好奇最近蕭陽到底在寫什麼，可他就是不肯透露。
最後金曦只能露出一副不滿的神情，意思像是在說，以後我不想搭理你了。
日升月落，晝夜更迭，轉眼間，距離當初的期限已經過去一個月，夏欣仍是未歸，這讓蕭陽心中擔憂不已，生怕是夏欣修道時出了問題，導致如今遲遲不見人影，好在同心鎖能感應對方生命波動，才讓他稍微有些安心。
這段時日蘇誠的進步很大，不僅修為突破至引靈境“合靈階”，形神本我蛻變至目前領域的極致圓滿，火道領域的道法神通更是達到了小成通明的地步。
對此，作為見證的蕭陽與金曦都倍感欣慰。
而蕭陽神神秘秘攥寫的經文也總算是先告了一段落。
朝陽初綻，光輝璀璨，蕭陽打開房門，離山而去，來到金曦的寢宮前。
此時的金曦正巧打開宮門，要去準備早晚，見蕭陽突然到來，驚奇地問道：“蕭陽，你怎麼來了？”她紫眸一轉，笑臉盈盈地說道：“餓啦？我正要去給你做飯呢，再等等。”
蕭陽搖頭笑道：“沒有，我找你有點事。”
“什麼事啊？”金曦不解，讓開道來，覺得蕭陽的舉動有些反常，以往他從來不會主動出山來找自己。
蕭陽走進寢宮內，坐在一張玉桌前，擺出四卷流光絢爛的經文，繼而抬首望着金曦，輕笑道：“你不是想看我之前寫的什麼嗎，我帶來了。”
金曦眸子閃亮，臉色怪異，她來到近前，拿起桌上一卷經文，疑惑不解地說道：“你之前可是死活都不願讓我看上一眼，今天怎麼肯拿出來了？”
“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嗎，這些都是給你寫的，一篇雷道經文，一篇五行經文，一篇時光經文，一篇火道經文，雖說這些不是源初經文，但包含了我這些年所有的道真見解，加以改善，對你肯定會有幫助。”他拿起了桌上一卷經文道：“其他三卷你可以自己參悟，也可以傳授給別人，但這卷時光道法你要格外注重，這是通天妙術，有無所不能之威能，我在裏面攥寫了完整的源初經文，還有所有心得，你修鍊起來一定可以事半功倍。不過此法決計不可外傳，否則被心懷不軌之人盯上肯定會招來災難。”最終，他又柔聲補充道：“這是我……能給你的全部了，當然，還有篇凡道心經未成，到時我會給你送來，你……一定要收下，不然……”
聽着蕭陽輕柔的字字句句，金曦於恍惚間驚喜交加，眼中深深的情意不解掩飾，怔證凝望着眼前這個已刻骨銘心，終生難忘的人，她臉上的笑意越發迷人。只是漸漸地，她如花綻放般地笑容緩緩消散，眼中情意內斂，轉變為一種黯然惆悵。
最終，在蕭陽話未言盡之時，她突然放下手中經文，情不自禁撲向蕭陽懷中，雙手緊緊抱住，感受着對方的體溫與心跳，微弱的語氣中充斥着不甘心，“蕭陽，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不能早些相遇，為什麼最開始的人不能是我，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說著說著，她的聲音便附着上了哭腔。
蕭陽暗嘆，沒有阻止金曦的行為，亦不曾推開她的懷抱，他能感受到這個姑娘心中的深深遺憾與悵然不甘，但他能做的卻只有這麼多。
此刻，他保持着冷靜之心，決定金曦今日無論怎樣他都可以去迎合，只要不太過僭越，至於事後夏欣歸來時若要怪罪，甚至施以懲戒，他都可以主動承受。
而今日過後，他將復歸常態，徹底斷滅心中可能滋生的因果萌芽。
良久后，蕭陽輕聲說道：“餓了。”
金曦輕輕笑出聲來，緊緊抱着蕭陽，腦袋依偎在他的胸膛上，沒有回話，她無比渴望這個瞬間可以永恆，永遠都不要鬆開眼前之人。
過了一會，她還是意猶未盡地鬆開雙手，緩緩退後兩步，帶着些許羞意道：“我去做早飯，你到山上等我。”
“好。”蕭陽應聲，不曾遲疑，如一陣風吹過，轉瞬消失在原地。
金曦站在原地，看着蕭陽前瞬間所在的位置，遲遲沒有動作，她已經有了某種預感，對方要與自己做決斷了。
此後，不可打破的界限或將讓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直至遙不可見。
事實不出所料，這一天，蕭陽所展現出的柔情，前所未有，至少在金曦看來，從未出現過，還是對着她自己。
她自然不會去錯失這樣的機會，早飯結束后，她便叮囑蘇誠安心修行，隨後，忘卻靈地神體在心中的顧忌，壯起膽子牽上蕭陽的手，離山而去。
兩人並未前往紅塵市井，而是來到金家宮府附近方圓數十里的錦繡天地中，猶如情人幽會，遊山玩水。
秋花之絢爛，蟲碟共舞；黃葉之凄涼，隨風飄零；群山之秀美，比畫景更甚；銀瀑之恢弘，如萬馬奔騰；溪流之悅耳，似婉轉歌謠......
兩人共同行走在這片山河的每一寸土地中，一起見證着每一處璀璨迷人的風景。
最終，他們坐落於一塊巨石上，欣賞着遠在天邊，卻照耀着一份難得溫情的落日。
直到明月升空，億萬星辰與絢爛極光交相輝映，讓茫茫天地山河成為一片夢幻美景，金曦眸波似水，笑顏如花地柔聲道：“蕭陽，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有生以來，沒有之一。”
“怎麼會，以後還會有更開心的日子等着你呢。”蕭陽神色溫和，輕聲回應。
金曦搖頭道：“不會了，因為你要走了。”說完，她突然側過身來，深深注視着蕭陽，在兩個呼吸鼓起的勇氣下，迅速運轉道行將此地景象遮掩，旋即伸出雙臂，搭在蕭陽肩頭與脖頸處，身軀開始用力向前傾斜，壓着他緩緩倒下，最後紅着俏臉強吻了上去。
被金曦壓倒在身下的蕭陽眼眸顫動，神色愕然，本要將她推開，但想着就這一天時間，由着她來算了。
只是當體內的白玉鳳簪與頭上白玉發簪同時生出反應之時，他有些慌神了，待到夏欣歸來之日，指定少不了一頓教訓，甚至今晚回去都可能會再次挨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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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金曦沒做什麼逾越底線之事，似是感應到蕭陽頭上的白玉發簪在閃爍，她急忙起身，螓首低垂，臉色潮紅，小聲道：“這......這次是我強迫的你，她若回來怪罪，我......會解釋清楚。”
蕭陽躺在巨石上，仰望天上極光與星月，寂靜良久才站起身來說道：“到此為止吧，我該回去了，今後我們保持界限，不要再僭越。”
金曦聞言瞬間紅了眼睛，甚至有想哭出來的衝動，“我就知道，你今天會這樣順從我一定有原因，好，我可以保持界限，絕不僭越，但是我們還是朋友，你不能想最開始相見時那樣對我冷漠。”
“好。”蕭陽答應。
金曦只覺得胸口發堵，心中異常難受，眼中的淚水也終於是不爭氣的流出，她輕聲哽咽道：“你能不能讓我最後再抱一次。”
蕭陽神色柔和，第一次主動，將金曦摟進懷中，在她又哭又笑的聲音中，伸手輕輕撫摸着她一頭柔順美麗的紫色秀髮，有什麼想說，又好像沒什麼可說。
這個擁抱持續了很久，但在金曦看來怎麼也抱不夠，雙手一次次的用力，都在證明她的不舍，但她心裏比誰都明白，兩人之間永世都不可能有結果，也許這一日柔情，便是這段溫馨歲月最好的結局，構建出了一場將影響她此後人生的唯美幻夢。
晚風清寒，夜月皎潔，金曦滿心不舍的主動鬆開蕭陽，伸手替他撩開兩邊鬢髮，仔細盯着這場臉，柔聲說道：“你心上人回來之後如果因今日之事拿你問罪，你一定告訴我，我來解釋，一切後果都由我來承擔，就算是死我也不怕。”
“不會的，她是個很溫柔的人。”蕭陽輕聲一笑。
“你雖然大道天賦驚艷古今，在這方面卻晦澀不明，如果你心上人跟別個抱在一起，有曖昧關係，你不會生氣嗎？她就算對你再溫柔，也絕不對允許這種事發生。”金曦一臉嚴肅地說道。
“你既然深明其中，當初為何不守住本心，那樣的話，也會有後繼歸來時種種。”蕭陽神色平靜了下來，眼中柔情蕩然無存。
金曦遙望遠方，輕嘆道：“書上說，眾生情愛乃世間最莫名的強大力量，防不勝防，這種東西一經衍生，便可於無聲間令人鬼迷心竅，喪失理智，情不自禁的去做出一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
蕭陽默然間心有所思。
最終，蕭陽送金曦回到了她的寢宮內，臨行前說道：“那四卷經文你好生參悟，凡道心經過幾天完善之後就為你送來。”
“好。”金曦滿眼不舍地回應。
蕭陽嘴唇微張，本想着讓金曦往後不必再為他們做飯，但還是覺得算了，想來她也不會答應，最後說了句，“天色已晚，我先回山了，你…早些休息。”
“明天見。”金曦擺手做告別。
“明天見。”蕭陽頓了頓才出聲，說罷，他不再停留，轉身離開寢宮，幫金曦緩緩關上宮門。
門閉的瞬間，裡外兩人同時一聲嘆。
“蕭兄。”
忽的，一道神念呼喚自腦海中響起，蕭陽轉身看去，發現金崖就站在不遠處，一臉笑意的再次傳音，“去山上喝點？”
蕭陽笑着點頭。
轉念間，兩人自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