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磨練

第三百七十九章 磨練

時光似水,晝夜更迭,皓月朝陽變遷,一個月轉瞬既逝。

這是一段極具安詳的溫馨歲月,值得令人長久駐足,斟酌留念。

經過漫長時日的靜養清修,外加金曦的輔佐,蕭陽體內傷勢總算是好轉了個全面。唯一令他稍許愁心的是,神壇上最後一絲裂痕始終不得圓滿,難以徹底恢復。

為此,金曦也是想方設法,但都是徒勞無果,極其苦惱,擔憂蕭陽會因此留下大道隱患,誤了前途。

不過蕭陽倒是不怎麼著急,言稱自身已無大礙,剩下的這點詬病只是個早晚問題。

晨風悠悠,朝陽璀璨,竹樓里飄蕩出令人垂涎的飄香。往裏看去,內部很寬敞,迎面擺放着一張竹桌,四周有不少精緻的傢具,最左邊是間小房,平日空閑着,只有金曦兩個弟弟偶爾來時住過,最右邊則設有灶台。

此時金曦剛忙活完,端着兩個菜走出樓去,來到石亭里,望着桃園中追逐蟲蝶的蘇誠,以及懸崖畔,玉石上如老樹盤根,了無聲息,坐了一天一夜的蕭陽,柔聲輕喚道:“吃飯啦!”

這一個月以來,金曦哪都不去,除了下山弄些食材回來,就算是金家宮府她都不回了,一直留下山上,住在一樓小房間中,平日裏承包着師徒倆的早晚飯,以及相助蕭陽煉丹療傷。

對此,金沅可謂是苦惱頭疼,私下與金曦交談過許久,想要出言勸解,無需因些不可能有結果的事而去執着,隨緣來緣去即好,但得到的卻是對方滿不在乎的回應。

漸漸的,他這個父親也只好默默觀望,不再去驚擾這份溫馨,權當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圓滿。但他還是希望,自己女兒將來可千萬不要因此而墮落沉淪。

此外,早已看穿一切的玄道與周生也在暗中關注,尤其是周生,曾在無聲間出手推波助瀾,讓蕭陽煉丹的過程愈發困難,以此讓他有時候不得不去尋求金曦的幫助,在周生看來,這樣下去,時間一久,某些意願,也許會從不可能變成可能,逐漸萌生。

作為巔峰真神,他在暗中出手,蕭陽自然無法察覺,縱然狐疑,也只當是自己失誤了。

不過,周生僅出手幾次便生了意外,蕭陽體內的白玉鳳簪於無聲間悸動,有縷縷神威顯化,對他給予了威脅。

周生無奈作罷,只得與玄道默默看着事態朝着既定方向去演變。

“來啦。”蘇誠興高采烈地回應,宛若一隻小饞貓,急匆匆跑出桃園,看着石亭桌上香噴噴的飯菜,兩眼放光,口水直流。

“蕭陽。”金曦看着懸崖邊,再次喚了一聲。

“咚!”

一聲悠遠的悶響,湧入蕭陽體內的天地精氣停止流動,一股無形波動綻放,彷彿讓時光產生紊亂。

隨着蕭陽橫於身前,上下相對,代表天地陰陽的雙掌緩緩放下,一切復歸正常。他睜開雙眼,眸中金光迅速斂去,心中暗嘆,“終究還是不行,罷了,許是我太心急了。”

晨光溫暖,清風涼薄,他目望遠方,放下心中念頭,旋即長身而起,逐步走出了桃園。

“師父,你快點,姐姐今早包了餃子呢,還有……泥鰍?牛肉、鵝肉、雞湯。”蘇誠拿着碗筷,迫不及待的催促,將桌上菜名一一念出。

“今早怎麼做這麼多?”蕭陽感到詫異,平日裏金曦早上一般都只做兩三個菜,今日居然有四個,還包了餃子,莫非是什麼特殊日子?

“這都是我在集市上買的,昨晚上沒做完,正好今早吃掉,你不是說今天要讓蘇誠開始實戰磨練嗎,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金曦柔和笑道。

“你以為他是凡人啊。”蕭陽坐了下來,回笑道。

“怎麼,修行之人難道就不能吃飽了。”金曦反駁,隨後看着蘇誠道:“多吃些,這都是尋常菜,不怕精氣太盛難以煉化。”

“好,嘻嘻。”蘇誠笑意滿面,在他看來,沒到這個時候,就是一天當中最幸福之時。

“如今外界情況怎樣?”蕭陽夾起一塊牛肉送入嘴中,咀嚼着問道。

“不出所料,據我父親所了解,當今靈地諸多地域已經大亂,自寶界關閉之後,不少敵對勢力便開始了起兵討伐,時至今日,戰火連天,血流成河,連不相干的門派都遭了池魚之災,至於澤林、藍海,以及金漠就不清楚了,相隔太遠,得不到任何風聲,但想來也不會太平。”金曦說道。

“天下血戰,四方混亂,受苦的總歸是那些無辜之人啊。”蕭陽輕嘆,想到燼土十八洲,想到了北域。

“經過寶界風雨,眾多勢力損失慘重,縱然有些人得到了機緣,恐怕也沒機會去享用,大勢所趨,氣運將傾,免不了滅亡的結局。所幸,霓虹城附近還算太平,整片海域貌似還未發生什麼重大的征伐,甚至我們所在的飄絮洲相對來說都算安寧。”金曦往蕭陽碗中夾去兩條泥鰍,又道:“不過這種局勢持續不了太久,除去某些已達到不死不休的勢力外,其他宗族門派即便開戰也很快就會止戈,畢竟他們之間的爭鬥還上升不到拼上不朽氣運傳承的地步,一般都會先行試探虛實,再去權衡利弊。歷來寶界關閉之後都是如此,並且諸神之間輕易不會開戰,天地非他們獨大,若是殃及其餘大勢力,後果可想而知。”

“佛門那邊還有動靜嗎?”蕭陽詢問。

金曦搖頭道:“玄道前輩他們一直在關注這件事,據父親在他們口中所了解,當日東洲止戈后,兩位佛門神王便消失不見,不過在此之前,他們聯手封印了黑山澗,傳聞那底下是一片神魔陵園,可能埋葬着上古高手,此番寶界落幕,有神王葬身其中。而早先出世進入寶界的那些鬼神則失去了音訊,可能遁進人間,玄道前輩猜測,兩位佛門神王可能會去尋覓。”

“黑山澗,通靈屍鬼,這種詭異的東西如果出現在人間,恐怕要生靈塗炭。”蕭陽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若是佛門出手,倒無大礙,他們神通專克此等妖邪。”

“對了,昨日我碰上了展松和玉淑,他們說,過段日子就離開霓虹城,自此不問大道,去往凡間生活。”金曦說道。

蕭陽心生感慨道:“人各有路,如此也好,遠離這世間紛爭,留在凡間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們有說什麼時候走嗎?總不能一聲不吭吧。”

“不會的,展松說還想和你好好喝頓離別酒呢,我們在寶界經過了這麼多生死,總的來說也有不舍吧。”金曦笑道。

“這一別經年,難相見了。”蕭陽搖頭,不禁憶起了當初,那場難捨難分的離別,這一晃,竟然已去十五年多。

十五年多未見了,所剩故人可好,伊人可好啊……

聽蕭陽這樣說,金曦心中不免也泛起惆悵之意,一個月過去了,日子越來越快,距離那一天還有多久呢?她其實真的好希望這樣歲月可以永恆……

“你多吃些。”金曦不停的朝蕭陽碗中夾菜,有些話,她知道說了也沒用,甚至不說很好,她不會去做僭越之舉,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短暫陪伴在眼前人身邊。

飯後,蕭陽開始施法,掀開雲霧,以神通化天地,以法則演譯萬物生靈。

轉瞬之間,原本白霧朦朧的虛空中,好似開闢出了一方真天地,山水高遠,日月懸天,各種洪荒凶禽,奇珍異獸出沒,威勢驚人。

當然,這並非真天地,而是具有萬物演化之虛,栩栩如生之實的道法世界。

“好神奇啊。”蘇誠看着這種猶如通神般的開天闢地之能,怔怔出神。

“你下手輕點,人家還是個孩子啊。”凝視着道法世界內出現的各種大妖異獸,金曦露出不滿神色,她覺得蕭陽一點都不心疼自己徒弟。雖說那些生靈都是法則所化的虛體,但絕對不容小覷,莫說才初登“引靈境”的蘇誠,即使是在這個領域走出去足夠長遠的修士進去都不見得能安然無恙,轉瞬間便有生死危機。

“絕境涅盤,由死而生,唯有歷經生死的砥礪,方能明悟本真,自我超脫,使大道之路更長更遠,否則便如溫室之花,縱然表面再明媚鮮艷,也躲不過凋零於風雨中的結局。路始終是自己走出來的,旁人的滔滔教誨至多充當為引路效果,來指引一個明確的方向,至於這個方向是否正確,需要自己去檢驗,如果方向對了,還要走下去,走得長遠,便要學會見道思量,若是一昧去照搬,只沿着前人腳印一步一步走下去,最終極大可能會固步自封,進而迷失自我,難見前路。”蕭陽有理有據地細心回應。

“但你也不用這般苛刻吧,蘇誠還小呢,需要逐步遞增,穩紮穩打,你一下搞這麼大陣仗,總歸是有些不妥。”金曦依然秉承自己的意見,但神色緩和了許多。

“放心吧,我自有把握住,先讓他練練手,有點實戰經驗后再慢慢增加難度。”蕭陽說道。

蘇誠盯着道法世界內諸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氣勢洶洶的飛禽走獸,說不怕自然是假,但他不會因此而退縮,他想要變強,渴望變強,不願師父失望,不願逝去的爺爺失望,同樣也不想讓自己失望。

因為自爺爺去世后,蘇誠深刻的明白着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一直守護在自己身邊,要想活下去,就必須學會自力更生,自給自足。以前的日子很苦,家裏雖世代行醫,但始終都是秉承着醫者仁心、懸壺濟世、造福世人、驅苦散難、不求回報的醫道宗旨,故而一直都很貧窮。後來爹娘去世,穩定家中些許經濟來源的頂樑柱崩塌,日子就更加寒酸了。

但蘇城從未氣餒過,跟着爺爺相依為命,非常聽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進山採藥,風吹雨打,跋山涉水,雖說也有很多次和爺爺抱怨過苦與累,但他依然堅持着,不曾放棄,漸漸習慣了這樣的苦日子,也就不怕了,養成吃苦耐鬧,不畏艱辛的剛毅性子。

其實他有過許多次的偷偷掉眼淚,在爬山時跌倒,在夜裏想念爹娘,安靜下來冷冷清清的家,爺爺花白的頭髮,甚至諸多的雞皮蒜毛的小事都會讓他有想要大哭出來的衝動。但他沒有,堅強着忍着,不敢表露出來,他怕爺爺發現了心疼,也跟着流眼淚。

或許啊,這世上的人有時就會在暗地裏嘲笑,說什麼這蘇聖醫就是迂腐痴蠢,自討苦吃,明明有着一身方圓百里無出其右的高超醫術,不說榮華富貴,但至少保證衣食無憂總成吧?可他偏偏固執,不聽勸告,非得將那什麼虛偽至極的醫道宗旨掛在嘴邊,這也不要,那也不要,苦了自己,還讓孫兒跟着受罪,就為了一個聖醫名號,何至於此,簡直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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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常情況來說,還是極少極少有人這樣去說道,以風鎮為中心的鎮子,誰又不知道“蘇聖醫”的為人呢,大多數都對其非常愛戴與擁護。

而蘇誠也十分清楚,在爺爺心中到底有怎樣的理想信念,所以他向來都很懂事,不想讓爺爺擔心,不想讓爺爺為了他去違背自己堅持一生的品德意願。

如今,相依為命的爺爺去世,蘇誠就更加不敢覺得委屈,不敢有絲毫鬆懈,他怕被師父發現,他要堅強,他不怕吃苦。

“師父,姐姐,我要變強,我要變得很強很強。”蘇誠仰首,一雙明亮的眼眸,綻放出堅定的光彩。

“去吧。”蕭陽寵愛地摸了摸蘇誠的腦袋,一條金光大道自山頂延展進道法世界。

蘇誠沒有猶豫,走上金光大道,隨後頭也不回的沖向道法世界。

“吼!”

頓時之間,吼聲震天,一隻黃金獅子毫無預兆的自山水間衝殺而至,金光璀璨,威勢迫人!

沒親身體會過這種場面的蘇誠哪裏懂得去應對,見那黃金獅子迎面而來,瞳孔顫動,身軀顫抖,好似忘卻了自己有一身二境修為,在第一時間只下意識伸手去遮擋。

“蘇誠,快躲開!”眼看着黃金獅子要一巴掌拍死蘇誠,金曦焦急大喊。

“一定要學會克服心中的恐懼,果斷出手,不可遲疑。”蕭陽也出聲警示。

蘇誠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剛放下遮擋自己視線的手臂,想要反抗,可已然是來不及了。

黃金獅子通體燃燒,碩大而鋒銳的掌指揮舞落下,蘇誠當場倒飛出去,身上浮現出幾道深長爪痕,鮮血汩汩而涌。

所幸他肉身足夠強大,有着深厚基礎,否則換個尋常二境修士來,毫無防備的承受這樣一擊,非得被撕成碎肉不可。

“轟隆!”

一聲巨響,蘇誠重重砸了失去,面露苦色,口鼻噴血,還沒時間喘息,黃金獅子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來。

蕭陽心神一緊,指間光芒繚繞,隨時準備出手。

“我要變強,我不要讓師父失望。”許是在生死的緊迫下,蘇誠心中生出強烈的求生慾望,稚嫩的大吼聲響起,他忍住劇烈的疼痛,閃身而去,避開黃金獅子的第二次攻擊。

緊接着,蘇誠渾身金光閃爍,血氣澎湃,抑制自身傷勢的同時,運轉蕭陽所傳的兩村功法,以掌為刀,靈力繚繞,主動發起攻勢。

“轟!”

波光澎湃,罡風呼嘯,蘇誠與黃金獅子硬撼一擊相互後退,但黃金獅子身為法則所化,不是血肉之軀,且沒有衰弱一說,存在的意義便是攻擊,直至消散為止。

在這種另類的差距下,蘇城明顯會非常被動,他是活生生的人,會痛,會受傷,長時間下去一定會出現力竭跡象,且他缺少着面臨生死的戰鬥經驗,很容易就會吃虧,如果無法強行摧毀這隻可一直處於巔峰狀態的黃金獅子,早晚要敗亡。

最主要的是,這黃金獅子所展現的實力明顯超過於尋常的二境初期,即便踏足中期都不一定是它的對手。

電光火石間,蘇城再度與黃金獅子的交手了兩個回合,弊端則完全顯露,蘇誠的進攻方式過於拙劣,完全是以傷換傷,若是正常來說,這樣倒是也有取勝的可能,可黃金獅子不是實體,不存在受傷的概念,蘇誠這樣做只會將自己慢慢的耗死。

“蘇城你不要無視它的攻擊,要學會攻防並具,靜心凝神,不要慌張,找准機會,調動自身全部力量一口氣摧毀它,否則你會被逐漸耗死的。”金曦細心講解,見蘇誠片刻間便已是血淋淋的模樣着實有些心疼。

但蘇誠由於先天資質太差,不可能做到一點就通,再接下來的幾個回合中,依舊是以傷換傷,不過他並非是死腦筋,在心中默念着金曦的話語,不斷思考,尋找方式。

最終,在黃金獅子再次氣勢洶洶撲殺而至之時,蘇誠燃燒自身血氣,將其擋在身前的同時,不再是選擇鬆手與其拉開身位,而是找準時機一腳踹飛黃金獅子,旋即竭盡所能運轉兩村功法,演化殺生術,接連五拳轟出,打的黃金獅子煙消雲散。

“哈哈,姐姐,師父,我......做到了。”蘇誠癱坐在地上,臉色蒼白,氣喘吁吁,忍着暈眩感與身上的刺痛,扭頭露出一個微笑。

蕭陽笑了,很是欣慰,右手微抬,掌心朝上,將道法世界的掌控中樞凝聚成一個真實的金色符文,交給了金曦,說道:“我要去煉製一些渡劫所需的丹藥,蘇誠就交由你照看吧。”

“好。”金曦爽快地答應,對此喜聞樂見,她總覺得蕭陽對蘇誠嚴厲的有些過頭。

蕭陽也正是料定金曦會在蘇誠磨練自身的過程中有所留情,故而很放心的離去,畢竟他作為師父,不到萬不得已真不好去當面放水,否則讓蘇誠在無形中養成一種有恃無恐的壞習慣,得不償失,走之前,他又特意叮囑了一句,“別太心軟了,不然會前功盡棄的。”

“放心吧。”金曦笑道,她雖然不忍蘇誠太過難受,但也絕不會以婦人之心的仁慈去誤了蘇城的大道砥礪,最多給些喘息的機會,降低些有違常理的難度。

“蘇誠,休息夠了沒有,姐姐要出手了哦。”見蘇誠氣息逐漸平穩下來后,金曦開口問道。

“好了,姐姐,你不要在意我,我可以的。”蘇誠起身,堅定不移地點頭回答。

“好,晚點修行結束了,姐姐做些好吃的,好好讓你補一補。”金曦微笑道。

“嗯嗯。”蘇誠應聲落下,山水暴動,狂風呼嘯間,一頭火鸞與一條巨蟒席捲而來,光華閃耀,威勢驚人。

不同的是,這兩尊異獸雖是法則所化,但在金曦的掌控下有了正常生命的強弱衰敗之分,失去了永遠的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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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光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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