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話:災難
“······”
他決然離開,卻沒有看到留在原地的單薄身影在清風中顫抖,淚水不爭氣的落下。可必先咬緊牙關抹去眼淚,縱使失去重要的夥伴,他也會保守秘密。比起傷心,他現在更加肯定墓土之旅對於他們的侵害。
與必先分開后的甘化又去向哪裏?
連接着墓土深處的邊陲沙漠,陰雲密佈蕭瑟的風吹拂臉頰,颳得甘化皮膚生疼。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下沒有人會生存下去,但凡事總有特例。一間破敗的小屋,房頂幾乎要與地面持平。屋內飄出炊煙,披着破爛衣服的人端着生鏽的鐵鍋在做飯。甘化掀開帘子走進去,完全沒有多餘的對話。
雖然這個人穿着破破爛爛,但眼眸卻晶亮清晰如一汪湖水。銀灰色的長發因為長期的打理,勾卷在一起。
“什麼時候出發?”甘化問他:“方權。”
方權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繼續忙活手中的破碗破盆。
“你為什麼比我還心急?”方權問他:“不過是失去了一段冒險的經歷,就這樣令你抓狂嗎?”
甘化不知道自己內心的惆悵從何而來,只覺得心亂如麻異常的煩躁。
而方權又問起在醫院的那個人:“他醒了?”
甘化點點頭。
方權:“跟我們一樣都失憶了?”
“應該吧。”
方權瞧着他:“應該?你沒進去看看?”
甘化:“沒有。”
方權便不再多問,將煮好的湯倒入破爛的碗碟中,慢條斯理的舀着喝。他就像是一個佝僂的老人在苟延殘喘,可是卻擁有一張年輕人的臉。
甘化自顧自地說:“我雖然不記得那些事,也可以確定在進入墓土之前絕對沒有見過爾笙。可是我的內心卻控制不住的煩感與之接觸······”
“是煩感還是懼怕?”
甘化:“你覺得我是怕?”
方權意味深長的說:“令你望而卻步,難道不是怕嗎?”
甘化不說話,但心中是不服氣的,他不覺得自己會害怕什麼。
等方權將湯喝完,又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這個破爛的住所。披上與衣服一樣的破爛披風準備出發,關上門的時候,他衝著空無一人的破爛房子說道:“再見了,爸爸媽媽。”
他們二人向墓土更深處走去,呼嘯的黑風淹沒了他們的身影。沙塵之下彷彿能夠聽到野獸的嚎叫,他們一路行至那個早已被封閉起來的洞口。從封閉的石牆內還能夠聽到呼嘯的風聲,按照當時民眾們的敘述:
滿身血污的方權拖拽着眾人從洞穴爬出來,第一位醒來的勇士香葉必先向陛下呈上寶物。
那麼可以說,在離開洞穴時唯一尚存意識的只有方權。那時候的他是擁有記憶的,因為能夠下意識的帶着眾人離開那裏,說明他是知道此行目的的。因此合理懷疑,他們記憶的缺失是因為後天他人動的手腳。
方權撫摸着石壁,指尖流動的氣流形成波紋,向水流一般的注入到石壁的縫隙,頃刻間石壁崩裂。呼嘯的風從洞穴內湧出,索命般的吹拂着方權的頭髮。
“你們真的要進去嗎?”
聞聲,他們回過頭,是一位穿着帝國士兵鎧甲的老者。
甘化:“我以為這裏沒有人守着呢。”
老者聽了咯咯笑出聲:“陛下確實派許多人在這裏把守,這份苦差事誰又願意做呢?反正陛下已經拿到寶物,剩下的事他渾不在意。否則墓土也不會是如此的境遇,唉······”
方權踏上石階站在洞口回身說:“那你為何留在這?”
老者看着他,眼睛眯成一條縫隙:“我和你一樣,離不開自己的故鄉。”
方權詫異的眨巴眼睛,原來這老頭知道他一直在墓土的嗎?
“如果你們要進去,我不會攔着你們。但前面已經不是昔日你們進入的那個地方了,對面是一片烏黑的海洋。那個巨人國似乎已經不復存在,或者被某種能力保護着不再對外人開放了吧。”
即便是老人這樣說,他們還是決定親自去看看。滑稽的是,他們完全沒有墓土的那段記憶,即便是看到了洞穴外的場景也沒有多大用處。就在他們張望着那片烏黑的海洋時,忽然頭頂投射來紅色的光線,這詭異的紅光在照射到他們后發出顫抖。方權快速跳出紅光圈層,大聲提醒:“甘化!跑!”
可是他終究晚了一步,那紅光的主人是一條通體漆黑的巨獸。它自天上的烏雲中而來,周身漆黑彷彿可以將任何光芒吸入進去。任何事物都休想讓那黑色的軀體反射出光芒,巨獸衝下來,發射紅光的位置伸出觸角將甘化插在沙土之中。
我們久經戰場的傭兵卻並沒有被打敗,只見甘化那雙燃燒着火焰的手臂與巨獸的觸角相抵。甘化的腳已經深陷沙土之中,作為同伴的方權躍步而上,指尖在虛空中解下印記自手心而迸發出的波紋幻化成弓箭。以水波為箭矢飛入巨獸身體,一箭擊中但卻絲毫沒有產生實質性的打擊。
方權手中弓箭再次變幻,此時一把彎刀握在手中。他飛身躍到空中,連續的攻擊巨獸。凡是被方權砍到的地方都被印下水紋,待他落地,水紋間迸發出強大的衝擊,將巨獸撕裂成數段。掉落在地上的巨獸身體竟是無比僵硬,甘化踢開眼前的巨獸殘骸,觸感如同實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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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甘化蹙眉查看,那殘骸中竟然有東西在蠕動,說話間從中快速爬出許多黝黑的東西,它們速度極快的向甘化與方權而來。來不及說再多,甘化張開手掌,周圍出現血紅色的立場並溫度逐漸升高。沙土上燃起熊熊烈火,那些似泥鰍般攀爬的生物被灼燒的發出刺耳尖叫。
“沒見過,但是身體似乎有記憶。”方權看着自己的手掌,剛剛的一套攻擊他斷定自己不是第一次使用。好像,他知道該如何對付巨獸。他們這些常年戰鬥的人,身體早就形成肌肉記憶。
方權繼續說:“你也沒見過嗎?看來這種巨獸是那裏的產物。”
那裏,自然是指他們巨人國之旅鑽入的洞穴了。
甘化問:“那麼接下來怎麼做?前面沒有路,只有大海。要出海嗎?”
方權擁有水能力,他否認說:“那不是海,我感受不到水元素的力量。”
甘化於是向那片類似海洋的方向發射火球,火球墜入那裏頃刻間燃燒起來。緊接着他們再次聽到了生物被灼燒的尖叫聲,方權不禁膽寒:“天啊!那一片都是——”
沒有任何措辭可以形容那裏,那一片望不到邊的海洋。不!應該說那一望無際的生命體,類似於黑水。
方權:“並非巨人城邦已經不存在,很可能已經被這種未知生物淹沒。你瞧啊,它們還在往這邊蠕動。”
甘化表示:“這將是一場災難,足以讓整個光遇滅絕。”
方權忽而低頭苦笑:“那位國王根本不會關心這些,他可以眼睜睜的看着墓土成為煉獄。”
在他們說話的過程中黑乎乎的生物正向這邊邁進,假以時日就會淹沒整個墓土。
方權:“不管如何,都要告訴外面的人,走吧。”
比起找回記憶,眼前的災難才是更要緊的。
他們從洞穴出來,那個老人迎上來問:“怎麼樣?只有那片海吧?”
方權告訴他:“那不是海,是有生命的東西。你可以一直盯着那片生物看,它們在向前移動。”
單單聽到這句話,足以叫老人震撼。他慌亂的說:“那把這裏再堵上就行了。”
真的這麼簡單就行嗎?那些生物無孔不入成群結隊······它們會被燒死,但新的生命又會誕生補缺漏洞。人們所害怕的不就是如此嗎?一個打不死消滅不掉的敵人。
方權搖搖頭:“快去稟告國王吧,我們做不了什麼。”
老人為難道:“國王怎麼會見我這樣的小卒呢!”
方權沒有繼續說話,抬腳要走。老人抓住他的胳膊:“要走?”
甘化不解:“留下來也做不了什麼。”
老人指着裂開的洞穴:“這是你們打開的,你們得給我堵上!”
甘化不屑一笑,那種阻隔是個人就能弄開。但方權卻點點頭,抬起手臂數條波紋從他指尖流轉開。纏繞在周圍的碎石上,它們像有生命般的堵在洞穴口。因為被注入了力量,似乎比之前還要結實。
老人看已經被堵上了,沒有繼續糾纏。
他們一前一後的離開這裏,方權忽然問:“你猜那些東西多久會從洞穴出來?”
甘化摸摸腦袋:“兩天?不,半天?”
方權提出新的猜想:“如果從我們出來那一刻,那些生物就開始繁殖了。直到今年是第十八個年頭,以它們的速度——我想洞穴後面的世界應該是很大的。”
甘化思慮片刻,提出一個令自己都后脊發涼的想法:“也許是我們在冒險中觸碰到了什麼東西,才叫那些生物出現的呢?必先不想說的事會不會是這個?所以他要一個人背負這個秘密活下去?”
也許真的是這樣,可是不出幾個小時,那個秘密早晚會演變成災難。到那個時候恐怕只有必先會在自責中活着,而他們都沒有記憶。
“不!”方權的眼眸變得異常冰冷:“罪魁禍首是國王,如果不是他招募,我們根本沒有機會進入洞穴。國王要對這一切負責。”
甘化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光遇的民眾要怎麼辦?
殊不知他們的交談都被身後的老者聽到了。
深夜清新的夜風在耳邊浮動,爾笙坐在醫院長廊盡頭的石凳上看書。並非他大半夜想出來嚇唬誰,而是他房間的那些傢具太吵了。相比之下走廊盡頭的窗戶與窗帘溫柔安靜許多,它們只是與爾笙簡單的打過招呼,就不再說話。
正投入看書,眼前的燈光黑了一下,抬眼就瞧見一個穿的破破爛爛的青年順着窗子跳了進來。
看他穿着極其不得體,但面容卻乾淨得很。爾笙想要叫護衛的心收了幾分,他只當作沒看見繼續看書。方權詫異的盯了他半刻,揚起唇角笑道:“您這麼鎮定的嗎?”
爾笙聞言放下書,嘆息的說:“有心而力不足,如果你是偷東西的我攔不住你,如果你是劫匪現在我怕是早死了。”
方權笑笑,即便是他笑着臉,可爾笙還是覺得這個人處於一種悲傷的情緒中。
在方權的記憶中,他見過爾笙。他年幼時墓土發生災變,所有的墓土人都逃離墓土,背井離鄉。那時失去父母的方權只能隨着流民走,他流落到星光沙漠被那裏的管理者驅逐。幸得路過的禁閣學士制止,才僥倖在禁閣謀得一份差事做。那個被星光沙漠管理者尊敬的學士正是光遇最聰明的人也就是爾笙,但這個人竟然會是與他們一同踏上墓土之旅的夥伴,這無疑叫方權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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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找您的。”方權從窗台上躍下,靠近爾笙幾分后他便停下了。
正如方權所說,爾笙有一種莫名讓人疏遠的感覺。但方權可以確認絕對不是反感更像是一種危險,可爾笙明明是不會武技的人啊。為何會有一種死亡的預感。
爾笙疑惑的看向他:“找我?”
方權挑眉向前一步,而手指早在袖子中凝結波紋。
“是的,我想知道你還記得多少?”
“?”
方權繼續解釋:“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方權。”
爾笙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必先曾經提起過他。那個把他們所有人帶出墓土深洞的人,爾笙看着他的眼神生出幾分感謝。這時候才開始回答他的問題:“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方權:“過去的記憶也沒有了?幼年的記憶呢?”
爾笙搖搖頭,表情狼狽:“完全不記得。”
“······”方權忽然眼神閃過一絲凌冽,並非是爾笙如何。而是方權的能力水,人的身體裏流動着血液。他可以通過感知人的血液來斷定一個人的狀態,而爾笙的體內沒有水元素,難道他的身體裏沒有血液嗎?
待爾笙感覺到疼痛時,自己的胳膊已經被一股奇怪的波紋劃破。他的大腦忽然停滯了,呆愣的看向忽然攻擊自己的方權,隨後從他劃破的傷口裏流出來的竟然是黑色粘稠的液體。不!那不是液體,是有生命的東西,那黑色如泥的生物抬起頭部望着方權。爾笙驚恐的向後退,驚出一身冷汗。
“我在做夢嗎!這——啊啊啊啊啊!”
難以接受!違背常理!
爾笙跪倒在地上,求助的看向方權。而方權也完全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他只是想要確認為什麼在爾笙的身體裏無法感知到血液的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