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話:結束
在距離閣樓不算遠的地方,那裏有一塊略顯突兀的土地。爾笙他們就在那裏,夢期小心翼翼的向那邊而去。
“聽得見我的聲音嗎?爾笙。”
聽到夢期的呼喊,爾笙準備起身。忽而又聽到夢期警覺的聲音:“不要出來!”
這個區域不算是什麼安全區,夢期瞧着地上的沙石鼓起包。再看這片荒漠上橫七豎八胡亂插着的旗幟,那是帝國的旗幟。屬於光遇帝國親衛軍,他們曾經在這裏苦戰過。
不需要夢期多想曾經的親衛軍在與什麼生物殊死搏鬥,那些從沙礫中竄出來的東西給予了她答案。
與在城鎮裏看到的螃蟹人不同,出現在她面前的螃蟹人僅僅戴着螃蟹面具。可是脖子到手臂都已經同化為堅硬的外殼,另外還有許多小型螃蟹凝聚在一起的可怖生物也向夢期這裏移動。
“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螃蟹!”
夢期吐槽道,又向躲起來的爾笙說:“不要從坑裏爬出來,別拖我後腿,我可保不住你們。”
與爾笙躲在一起的微蘭小聲嘟囔:“這也是你的同伴?說話真臭。”
爾笙無奈的搖搖頭,低垂下眼睛。懷中的千憶面色慘白身體僵硬,爾笙只能期待他的孩子能夠回來。
颶風捲起沙礫,原本微乎其微的沙塵在風的加持下擁有刀鋒般的鋒利。沙礫碾碎螃蟹卻使得螃蟹中的佼佼者更躍躍欲試的向夢期而來,以數量取勝的螃蟹人很快找到了夢期攻擊的紕漏。
螃蟹堅硬的鉗子從後方神不知鬼不覺的刺入夢期的后心,起初還沒有察覺到異樣。直到鮮血順着衣擺流下,夢期才覺得身體一涼。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受如此重的傷,夢期能夠感受到血液從她的身體裏抽離。
呼嘯的風停歇了,夢期緩緩彎下腰手足無措。
怎麼辦?怎麼辦?她要死了么?!父親!她還要救自己的父親!
腦海中無數的想法走馬觀花的浮現。
沒有聽到風聲的爾笙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準備掀開頭上的黑布。
“別出來!”夢期呵斥着,她顫抖着身體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如果自己死了最起碼螃蟹人不會發現別人,但···夢期想到另一種可能,用爾笙作為誘餌換自己生還呢?反正沒有人看到,就說爾笙被螃蟹殺死了。他們本來就是突然闖入巨人城邦的。
即便這種思想出現在夢期的腦海,可是她說出口的話卻並非這樣灰暗。
“我會處理好一切!”
夢期舉起手中的盾牌,鋒利的盾牌邊緣在閣樓上的燈光照射下熠熠生光。
在光遇的世界,人類覺醒的能力中。夢期的能力微乎其微,她可以感知到風卻也僅此而已。能力不足便用武技來彌補,夢期的盾牌可以阻隔攻擊亦可以揮動起來成為最尖利的刀鋒。
不知有多少的螃蟹衝過來,她的肩膀被螃蟹啃咬。玫紅的長發沾染上血污,狼狽不堪卻依舊堅持恢復手中的盾牌。
夢期屹立在荒漠之上,與曾經踏足這片被詛咒的大地的士兵一樣。決心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身體即將到達極限。手指都在不停的抽搐,也正是在這一瞬間,夢期被螃蟹撲上腦袋。她的面前充斥着黑暗,那噁心的觸角攀上她的鼻子。
恐懼與被沾染髒東西的噁心等等情緒迸發,她忽而瘋狂的大喊,發泄心中的情緒。
同時也激發了自己的能力,淡綠色的光點匍匐在她的手指間。好似小巧的精靈在親吻她的皮膚,傷口的疼痛使得她一身冷汗。一陣不屬於這片土地的清爽的風颯颯襲來,由記兒時讀書犯困父親為她扇風。那陣清爽的風猶如那時,夢期喃喃自語:“父親···”
她能夠感受到遮蓋在她面上的螃蟹分泌出的粘稠液體正在腐爛皮膚,刺骨的痛叫人陷入暈眩。夢期的意識失去控制神遊到另一個空間,那是一個純綠色的地方,淺綠色的粉塵在虛空間遊盪。
父親彷彿就在自己的面前,極度的悲傷情緒侵蝕掉夢期的心臟。
夢氏家族富可敵國,帶領家族走上巔峰的父親得了不治之症。為了救治父親,夢期毅然決然的選擇進入暮土深處的巨人國度尋找長生藥。
可是她現在意識到了什麼,那縷微乎其微的清風透過厚重的巨人國度城牆來到這裏。
你的父親去世了。
一切已經沒有意義···就這樣赴死吧。
當夢期放棄求生,卻有一隻手緊緊的握住她。
頃刻間所有的幻覺都在退散,夢期恢復神智!
什麼清風什麼父親的死!都是攻破她內心防線的虛幻罷了!父親!她要救父親!
虛空間的氣流不斷高速運轉,附着在她腦袋上的螃蟹爆裂開。觸及到空氣的臉火辣辣的疼,夢期撫摸着臉頰面上滿是嫌棄之意。
她的手被緊緊的攥着,抬起頭對上那雙銀白的眼眸。他如荒漠中的明燈耀眼奪目,夢期怔愣片刻收回視線看向周圍:“那些怪物呢?”
站在他們身邊的微蘭指着遠方:“應該是認為你死了,它們往那邊去了。”
微蘭手指的方向正是高閣樓上閃爍的燈。
夢期站起身,不經意的將手從爾笙的手中抽離出來。指腹觸及片刻的分離,撩動着彼此的心弦。
“你是誰?”夢期掩飾內心的情緒,向微蘭問道:“在巨人國居然有活人嗎?”
微蘭卻看向爾笙,表情莫名:“她跟你的信息不互通嗎?”
“啊···”爾笙此時正在把坑洞裏的千憶抱出來,被問及又趕緊解釋:“事發突然,那些事我們的夥伴必先只跟我說過。”
夢期的臉還很紅腫,她摸着臉頰注入一層淡綠色的能量為自己治療。
微蘭從背包中掏出一罐東西遞給夢期:“用這個吧?螃蟹們的細毛會刺入你的毛孔麻痹神經,現在用這個緩解疼痛吧?”
雖然夢期接了過來,但沒有立即打開使用。她不能確定眼前的人是否可信。
爾笙將必先之前說給他的事講給夢期,聽完一切的夢期反而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也許是剛剛的幻覺已經榨乾了夢期的全部情緒,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昏迷的千憶:“那——必先說的小心這個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我也說不清楚,我···”爾笙面露為難。
這時候,遠處走來三個人。其中一位高大的傢伙身上還冒着青煙,熱氣騰騰的氣流以霸道的侵略姿態鋪開。
爾笙提起來的心終於放下:“你們還好嗎?”
甘化走在最後面,衣服全部掛在腰間,光着的上身還在流汗。他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看着新出現的那個人。
爾笙小心翼翼的看向微蘭。
熱浪間,方權的視線終於與女人交織在一起,可是他只是打量了一眼便看向其他地方。絲毫沒有覺得這個新出現的傢伙是什麼特別的存在,完全被無視的微蘭沒有說話,通紅的眼眶足以說明一切。
必先嚷嚷着:“這是誰?巨人國有活人的嗎?”
微蘭聽出來必先的聲音,莞爾一笑:“你好啊,在迷宮見過的勇士。”
“你你你你你!!!”必先震驚的看着她又看向方權,語無倫次的手臂亂揮:“他他他他他他!!!”
被他滑稽的樣子煩到的方權蹙眉:“什麼啊?”
必先不知該說什麼,但是他的反常早已勾起方權的疑惑,方權再次看向微蘭。
女人的金髮經過巨人國破敗的洗禮早已不似最初的耀眼,即便容貌秀麗也不再是曾經嬌艷欲滴的美人了。可是那股莫名的情緒在心中逐漸蕩漾開,悲傷和無助——方權只覺得心臟發堵。
他忽而問那個女人:“你在巨人國多久了。”
微蘭坦蕩的看着他:“與國王的親衛軍來這裏已經過去很久了吧。”
方權:“三年,你和我的哥哥一起來的對么?”
微蘭沒有回答,而是招呼疲倦的眾人離開這裏:“走吧,我帶你們去我的居所,相對安全很多。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喂!”方權內心無比煩躁不安,這種情緒從何而來他完全不清楚。
但是大家都故意的無視方權的情緒,跟隨着新出現的傢伙一起走。
甘化低聲問必先:“你們好像都認識她?”
必先同樣壓低聲音:“她叫玉蘭微蘭,之前沒時間跟你解釋。事情是這樣的····”
······
講到這裏黑髮男人仰起頭,烏雲密佈小雨撲簌簌的落下。他站在墓園深處的恩師墓前,以一種平淡的情緒訴說著那段往事。
他想到什麼,繼續說:“師父啊,你當初說的沒錯。世事無常——那位夢家大小姐的父親,其實在她進入洞穴的第二天就病逝了。不過,想必那位大小姐已經沒有過多的情緒悲傷了。”
“畢竟···我們並沒有從巨人國度的遺迹中找到長生藥,相反那是一塊無法帶出巨人國的石頭。”
“夢家的大小姐為了穩住家族事業,已經嫁給了禁閣爵士。似乎那個人醒過來也無濟於事了···”
“這十幾年來——一切的一切都塵埃落地了。”
這時候,一個小護士打着雨傘跑進墓園,見到男人後說道:“香葉先生,爾笙先生醒了!”
香葉必先低垂下眼眸,嘴邊閃過薄涼的微笑:“真是挑了個最好的時間醒過來呢,醫院差人告訴其他人了嗎?”
護士晃晃腦袋:“夢氏已經有人來過了,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必先點點頭,攏住黑沉的皮衣。邁着沉重的步伐向墓園外走去。
從昏迷中蘇醒的爾笙只覺得一切都是一場夢,抬起僵硬的胳膊擋住了那抹刺眼的陽光。看到滿手臂都是大大小小的輸液管,才感覺到周身酸痛麻木。
“您醒了么?勇士。”
聞聲,他偏頭看過去,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可愛女子。爾笙張開嘴巴卻沒有力氣發出聲音,他以為自己啞巴了慌亂的起身。
“別動,您已經昏迷十八年了,小心些!”
對方再次出言制止,並走到爾笙的床前摁着他的肩膀叫他躺好。
“我叫玉蘭兮。”她自我介紹道:“很開心,能夠正式見到你。從巨人國回來的勇士。”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巨人國····”爾笙木訥開口,嗓子裏是一陣鈍疼。由於劇烈的疼痛叫他臉色蒼白完全不能聽清楚對方在說什麼,只覺得腦袋天旋地轉。彷彿有人說快跑,彷彿有人拽着他的手。
“您還好嗎?勇士·····”
眼前的病人面色蒼白,身體不住的顫抖。玉蘭兮關切地問他:“您需要鎮定劑嗎?”
“·····啊···”
那是爾笙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不知過了多久,爾笙終於再次醒來。這一次似乎是在晚上,外面的星光繁華美麗如耀眼的明珠。但他的心臟卻不禁抽疼,來不及多思考,門外的交談聲吸引了他全部注意。爾笙強撐着身體下了床卻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真是····狼狽呢。
“誰?”
忽然聽到有人說話,這個聲音近在咫尺四周卻空無一人。
那個聲音沒有再出現了,爾笙摔倒發出的動靜吸引了門外的人。
“呀!”兮驚叫着跑過來扶他起身,雖然爾笙個子很高,但因為長期處於昏迷中沒有攝取多少營養。現在的他可以說是骨瘦如柴,很輕鬆的就被兮扶起。爾笙低着頭任由被對方架着身體倚靠在床頭。
“真是····狼狽呢。”
同樣的聲音響起,爾笙奔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說話之人卻站在兮後面,抱着胳膊鄙夷的看向他,眼底滿是探究。爾笙也在打量眼前之人,這個人身材纖細膚如凝脂,黑色的長發及腰部,與之一樣的黑色眼眸熠熠生輝。窄細的腰間別著許多把短刀和匕首,爾笙只覺得打心眼裏不喜這個人。
瞧爾笙的模樣,對方冷哼道:“這樣看着我,你不認識我了?”
“什麼?”爾笙沙啞着嗓音抬眼看他。
“好吧。”他走到爾笙面前,不耐煩的說:“我只說一次,我叫香葉必先。再忘了我可不會好心告訴你了。”
“必先?”爾笙確實對這個名字極其陌生,他呆愣的看向必先。必先皺眉不解的瞧着他,既然什麼都不記得了,那也沒有任何需要解釋的必要了吧?抱着如此想法的他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