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話:自欺欺人
必先二話不說向高牆的方向而去,只是越靠近他越能感覺到不對勁。當人一種感官微弱之時,其他感官會變得異常靈敏。現在必先能夠嗅到空氣中鐵鏽的味道,他分不清這是血的味道還是金屬的味道。
前面昏暗看不清路,必先停在原地。因為他感覺到了其他生物正站在前面,一股風向他面門而來。必先謹慎的躲開攻擊,背後卻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知道自己的後背被什麼東西刮傷了。
且流血不止。
對方的第二次攻擊開始了,但隱藏在黑暗中的必先閉上眼睛沒有躲避,等待那東西靠近,掏出匕首刺過去。幾乎是同一時間,那東西在必先的胳膊上留下一道傷疤,必先也刮破了對方金屬的外衣。
質感是鐵,那麼可以確認對方是蟲的產物。
繼續惡鬥下去於必先不利,但不繼續下去必先血流不止的傷口也撐不了多久。
攻擊他的東西發動起下一次的攻擊,豈料這時天邊升起光芒,好似太陽升起。必先驚喜的抬起頭以為是甘化發掘異常燃起的火光,然而並非如此。
那光從必先身後而來,從部隊駐紮之地而來。
光照亮眼前事物,在看清攻擊自己的東西時,必先幾乎愣在當場。
“夢期?”
那是只有頭顱是夢期,其餘部位都是金屬機械的改造人。
必先站立的地面,被他自己的血覆蓋。
“你是夢期?不是,你不是。”
夢期改造人揚起巨大的機械手,聲音更是甜美動人。
“我為什麼不是?”
那張笑容的臉詭異的出現在龐大的機械身體上,必先向前張望,那裏是無邊的黑暗,也許甘化那邊情況也不容樂觀。回頭看去,來自大軍的部隊被詭異的光芒籠罩。必先與親王初林交過手,在沙漠之中,他僥倖還生知道方權可能面臨大敵。
現在他只有自己解決眼前的麻煩,背後流淌的血水凝結在衣擺之上。必先的身後伸展開巨大黑翅膀勒住他自己的上半身,可是血依舊會從背後滲出來。
夢期機械人向前衝刺,機械手臂分類成鋒利的鐵片高速旋轉。
必先的身體因失血而踉蹌幾步險些栽倒地上,但也正因如此躲過了夢期機械人的攻擊。可是旋轉的鐵片帶動的凌風卻截斷了他一半袖子,好鋒利的刀啊!
不能戀戰!
巨大的暗箱從天而降幾乎在扣到夢期機械人之時,迅速被對方割成碎片。可以無視掉他的能力嗎?必先潛入地下的影子中從機械人的影子裏衝出來,一匕首戳入機械人的后心。這種直逼要害的攻擊對於人來說一擊斃命,可對方是機械人,這並不能傷到根本。
夢期機械人調侃道:“怎麼?心軟了?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
與其話語一起落下的是紛飛的小型機械人,它們從夢期機械身體裏飛出來,如同炮火一般集中射向必先。依靠影子勉強躲避攻擊后,必先的後背已經被鮮血暈染。
必須一擊必中!
懷着對夥伴的愧疚,必先整個人陷入黑暗之中,在夢期機械人沒有注意之時,從天而降的巨大暗箱將其收入其中。在影子的領域必先快速肢解夢期機械人的身體,最終只留下那顆頭顱。
蒼白的人的腦袋散發出屍體的惡臭,必先滿含歉意的說道:“對不起了夢期。”
瞬間,巨大的黑影將頭顱吞沒碾碎灑在地面上。
“我答應過爾笙,如果遇到你就要毀掉,對不起夢期,這世上只能留下一個夢期。”
結束一切,必先頭腦昏厥即將倒下,可是他不能讓自己就這樣昏死過去,揚起手掌給自己兩巴掌,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他繼續向甘化所在的方向而去,必先必須儘快把甘化找回去,也許在他們三個人的圍攻下可以殺掉親王初林。
沒錯,必先知道那詭異的光一定是來自親王古林宮初林的能力。
正如必先所預料的,甘化這邊也遇到了麻煩。
學者們在金屬地域檢測空中的暗沉物質,這時從金屬城鎮的內部走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困頓的甘化眼睛直打顫,身旁的士兵察覺到由遠及近的威脅,立刻叫醒甘化:“大人,你看那邊。”
甘化揉揉眼睛向那處巷子張望,在看清不斷靠近的東西時,瞳孔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
那是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與甘化幾乎完全無二。
“大人····”
對方在看到甘化以後也鎮住,跟隨甘化身邊的人有來自霞谷的反叛軍。此時新出現的甘化走到他們面前,大喝道:“你是誰?你為什麼和霞谷的人在一起?”
甘化微眯眼眸二話不說向對方射出火焰之拳,而對方也用同樣的方式向他進攻。
兩個甘化站在火焰灼燒后的濃煙之中,瞪着彼此。身旁的人都陷入混亂之中,齊齊亮起武器對着他們。其中一個甘化偏頭看向那群學者:“趕緊做你們的事,我來拖住他。”
另一個甘化顯然不明白狀況:“你們在做什麼?你們都不該來這裏!我被小公爵算計了!趕緊都跟我走!”
被小公爵陷害應該是兩個甘化的共同記憶,甘化1問他:“之後呢?你被算計以後是如何逃出來的?”
甘化2死盯着他:“憑什麼要告訴你這個冒牌貨!”
甘化1:“哦?誰是冒牌貨,拳頭說了算!”
說著兩個人再次揚起拳頭對打起來,因着雙方都能施展火屬性能力,所以幾乎分不出伯仲。但很明顯甘化1的體能在甘化2之上,這一點他們雙方都注意到了。甘化1釋放巨大的火球攻擊,狠狠的砸向來不及躲閃的甘化2。
被短暫制服的甘化2仰起頭驚恐的望着他:“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被你打敗!?”
話沒有說完,只見甘化1的眼珠閃起異常紅艷的光好似燃燒着世間最純正的火焰,接着一記燃燒的火拳砸入甘化2的腦袋。
血灑當場,因為四周充斥着暗沉,所以血無法止住,肆無忌憚的在地上印出一朵綻放的血漿之花。那血淋淋的拳頭抬起后,被砸的粉碎的頭骨被鄰近的學者看到,他抑制不住的犯噁心卻又怕因為甘化不愉快,於是強忍下去。
冷靜下來的甘化望着地上被自己打爛的傢伙陷入久久的沉思,他內心正在翻江倒海的起伏,回歸調查研究之中的學者們沒有聽到甘化那狂跳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裏跳出來。
沒有人比他自己了解,甘化捂着半張臉,也無人能感受到他來自心底的恐懼。
那釋放火能力的傢伙與他一模一樣,只是他能夠贏完全是體力在其上。
他是誰?為什麼跟我長得一樣?
這樣的問題如同不斷敲擊的鼓點一直擊打着甘化的心臟,直到一個聲音打破這一切。
“··甘化。”剛剛經歷一場惡鬥的必先因失血的關係面色蒼白,他強撐着身體翻過高牆看到了他們。好在這周圍都有火把,必先覺得自己後背的傷已經不再流血。
甘化看向出現的必先,下意識的撲過去將其抱入懷中。
看起來是甘化接住了必先,實際上是必先接住了心理崩潰的甘化。
“怎麼了?”察覺到擁抱的高大男人在顫抖,必先虛弱的問,其實他看到了,看到了被甘化敲碎的那個改造人。必先的心中同樣五味雜陳,爾笙在復刻甘化之時叮囑過他,蟲的世界可能存在同伴們的殘骸,所以一定要消滅。
甘化不說話,就那樣抱着必先尋求心靈的安慰。
必先安撫的拍打他寬厚的肩膀,說道:“我剛剛遇到夢期了。”
甘化的臉被必先捧起,他們四目相對,必先的眼眸格外鎮定堅毅。
“可我知道那不是夢期,夢期絕對不會攻擊同伴。你遇見誰了?你自己?甘化,那是蟲科技的仿生人。”
甘化垂下眼眸,竟不知道仿生人可以做的那麼像。
甘化並不知道他的境遇與必先其實不同,他遇到的是人頭機械身的機械人,並非他遇到的有血有肉的傢伙。被安撫的甘化問起他為何找來。
必先才說正事:“天黑了,軍隊遇敵襲。你跟我回去。”
甘化又看向學者們,這時候目睹剛才甘化殘暴的人現在心中還在後怕。反叛軍成員說道:“甘化大人您去吧,這裏有我們呢。”
“好,那就交給你們了。”甘化不想自己嚇到他們,耽擱他們工作。
臨走時燒起一場火,將地上被砸爛的屍體燒毀才與必先離開。
他們二人向亮光的地方走,似是白日太陽的光芒就在他們的眼前。但甘化知道那是什麼,他被小公爵帶到蟲基地總部,與那個人戰鬥過。
光能力者——古林宮初林。
幾乎是瞬間,甘化釋放出純正的烈火在空中匯聚成與日比肩的火球,火球的熾熱與光芒與那冷白的光交錯。隨着他們逐漸的靠近,所有的士兵們回頭看向,帶着熱烈火焰的甘化。
被隊伍包圍着的中心,方權立在無可躲避的光之下渾身是血。而懸浮在半空中,如同入世的神明的古林宮初林俯瞰這一切。
“到底怎麼回事?”必先跑到方權面前,擋住照耀在他身上的光。
旁邊一直看着這一切的軍官面色蒼白的說道:“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傷口,不知是何時出現的。如果沒有···他的光,我們都會死。”
“所以你們就眼睜睜看着方權為你們而死?”必先不敢置信的望着無動於衷的軍隊,他們之中有來自霞谷的反叛軍根本不敢與必先對視,他們心虛的低下頭。
初林冷幽的聲音從空中傳來:“這就是人類啊,明明親眼見證那麼多的同伴犧牲依舊勇往直前,可一旦知道即可會死時卻都害怕了,人心啊~真是世上最髒的東西。”
方權低聲於身前的必先說:“他是改造人,體內沒有血液流動。”
必先震驚的回望他:“什麼?”
這就是說初林他不是本體?
現在因為甘化帶來了新的光明,所以士兵們無所忌憚,開始補償剛才虧欠的方權。眾人紛紛向初林投去兵器,箭雨穿透他的身體,他的表情卻絲毫沒有變化。初林飄到甘化面前,眼眸沒有感情的死死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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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有兩個?”
這句話無疑是要在甘化心裏種下種子的,但初林低估了另一個人。
必先立刻回道:“那你呢?古林宮初林,你不也有好幾個呢么。”
“唔?”初林聞言先是一愣,隨後靠近必先。
“你這張嘴倒是伶俐,就是跑的太快!你不——”
砰——
他的話沒有說完,整個人就被炮轟出去跌在地上。原來是甘化向他展開暴力的一擊,隨後方權的水絲線接踵而至頃刻間將其分裂成無數瓣。現在已經有新的光源出現,方權也不必忌憚他了。
必先太了解甘化了,知道一旦種下的苦果絕對不會輕易撫平。
他害怕甘化真的信了那番話,慌亂的走到他眼前.
“甘化你看着我好么?”
必先捧着他的臉,甘化的眼眸冷寂沒有焦點,他好害怕害怕甘化多想。
可是甘化卻忽然咧嘴笑了起來:“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才是那個被製造出來的人,本體被我殺了怎麼辦?必先,怎麼辦?”
必先心中有鬼,面對心愛之人半句謊話說不出口。
還是方權從後面狠狠敲了他腦袋一下,沉聲道:“你身體裏流着血,你是真人。改造人也好機械人也好,都只有一部分是流血的。”
“我和夢期剛到這裏的時候也遇到了與你一樣的機械人。”
必先回頭看向方權,那晶藍的眼眸中蕩漾的情緒必先看的明白。
方權何等敏銳,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猜到。
甘化似乎被說動:“跟我一樣?一模一樣。”
是不一樣的。
“一模一樣。”
方權毫無心理負擔的說瞎話,在他看來誰是真已經不重要了,他只想留住眼前的一切。
人的一生無法掌控太多事情,如果能夠抓住眼前的一點溫存就足夠了。何必奢求那麼多,甘化站在必先的眼前就足夠了,可是真的足夠了嗎?必先的一整顆心臟被撕成無數塊,他望着甘化的背影,真的可以無所顧忌的欺騙自己,欺騙別人嗎?
必先握緊拳頭,地上沒有完全銷毀的初林殘骸發出咯咯的笑聲。
他在嘲諷必先,在嘲諷必先的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