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英雄時代 第二十五章(2)
史天雄忙把金月蘭抱上車,到附近買了一聽可口可樂、一包白糖,開車直奔宴園小區。
金月蘭躺在床上,又喝了一大碗白糖水,才慢慢緩過勁來,臉上漸漸有了血色。看見史天雄又端來半臉盆溫水,金月蘭掙扎着要自己起來洗手洗臉。史天雄扶住金月蘭的雙肩,輕輕讓金月蘭躺平了,深地看着金月蘭說道:“讓我來吧。”說著,從水裏撈出毛巾,擰了擰,展開,仔細地在金月蘭臉上擦拭起來。金月蘭被一種突如其來的感覺擊中了。軟綿綿地、靜靜地躺着,目光直直地盯着屋頂的燈。史天雄仔細地擦了金月蘭的臉,仔細地擦了金月蘭的手,也有些激動起來。
二十年了,他們終於等來了這第一次親密接觸。這次親密接觸來得太遲了,來得太不是時候了。開始的時候,兩個人像同在一個戰壕里的戰友一樣,在激烈戰鬥的間隙里,相互幫助着包紮傷口,相互交流着戰鬥經驗,目的似乎只有一個:為了更多地消滅敵人。史天雄一邊擦拭着,一邊輕輕地說:“太危險了。你什麼時候落下了這個毛病?這種關鍵時期,你可不要病倒啊!這就像打仗打成了膠着狀,誰能夠頂住,誰就是勝利者。困難當然還會有很多,只要我和你沒有倒下,‘都得利’一定會有美好的未來。你聽聽那些孩子們唱的什麼歌?我覺得我走這一步,還是走遲了。好在,我還是走了出來。現在做,還來得及。我越來越堅信我們現在做的一切,對於中國未來,是有價值的。”這種自自語,雖然是在激勵自己,可也需要得到傾聽者的反饋。又獨語了一會兒,史天雄現了異常。金月蘭的兩手熱燙,雙頰緋紅,呼吸也有些急促,晶瑩的淚珠兒,像清泉一樣,從兩隻眼睛裏汩汩流出。史天雄把金月蘭綿軟無力的手緊緊抓住,愣愣地看着這個像進入了迷幻或醉酒狀態的熱燙熱燙的女人,不知所措地問:“月,月蘭,你,你又怎麼了?”
金月蘭的思緒早就滑向自然而純粹的女人的思維模式里。她不再是一個身披戎裝的女戰士、女英雄了,她僅僅是一個女人,是一個需要愛、需要愛護甚至需要征服的女人。一個英英武武的男人,在她病弱的時候,這樣仔細地擦洗她的臉、她的手,這還是第一次。這個男人,又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呀!是她在少女時代就願以身心相許的男人!這種如夢似幻的景,難道真是現實嗎?如果它真的是現實,那麼,前二十年所經歷的苦難和眼前遇到的艱難,一種早已中斷了的、在最近一兩年努力尋找卻還沒有完全找到的感覺和記憶,慢慢有了溫度,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因為冬季過於漫長,因為倒春寒的頻繁光臨,這種蘇醒的過程,也變得綿長起來。聽着史天雄的喁喁訴說,她又覺得這種兩個人的世界不大真實。其實,她那完全蘇醒了的成熟女人的身體,已經先她的理智,控制住她了。這種渴望男人全面進入的念頭,早像一個電閃,把她着着實實地擊中了。聽到史天雄關切的問詢,金月蘭突然來了力量,掙脫了史天雄的手,又把史天雄的雙手死死地抓住,緊緊壓在起伏的胸前,喃喃地問一句:“天雄,你愛我嗎?”
史天雄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金月蘭用毛巾擦擦眼淚,急急地追問一句:“你真的愛我嗎?”
這確實已經不是個問題了。這個問題,史天雄已經成功地解決了。袁慧、陸小藝,都沒有真正贏得他作為男人的全部感。梅紅雨呢?她只是史天雄生命中一片獨特的風景。他對梅紅雨的感,是因為陸承偉的存在,才朦朦朧朧、若隱若現地出現過。如果沒有陸承偉對梅紅雨近乎瘋狂的追逐,梅紅雨只不過是長得像他少年時喜歡過的那個女孩。經過這次變故,他已經完完全全認識到了這一點。他已經為自己潛意識裏把梅紅雨當成一個女人來看,羞愧難當過。眼前這個女人,才是他生命的另外一半啊。他曾經對這個女人隱瞞過自己已婚男人的身份;他曾經在長達三個月的巡迴報告途中,在十幾次春夢裏和這個女人一起出現在無數個稀奇古怪的場景里;更重要的是,他和這個女人有着幾乎可以重疊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