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如此真相

想及這兒，柳如風移開視線，從宋群青手中取了那杯溫水喝了幾口。

剛喝下這溫水沒多久，他便感覺一股熱流涌至全身，特別是腹中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而腹中劇痛也確實如那老闆所說緩解了不少。

“小郡王感覺如何？是否有所緩解？”宋群青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的神態，見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笑着問道。

止了腹中疼痛，柳如風原本慘白的臉色也重新浮現了些許血色，他輕哼一聲：“確實有些許效果，不過你別以為一杯溫水就能把這件事揭過去。”

這溫水效果神奇，一下就止住了他腹中疼痛，但他可沒忘記自己是因為什麼才要遭這一劫。

宋群青已經隱約猜到了他腹痛的原因，聽他執意把黑鍋扣在自己和冰鋪的頭上也不着急，反而看向了正在收脈枕的老大夫：“小郡王所言極是，但不如先聽聽大夫所言。”

那老大夫察覺眾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慢慢吞吞地將脈枕收進了藥箱當中，心中已有了七八分確定。

他對上小郡王微微眯着的眼睛，徐徐問道：“小郡王近些日子每日都飲多少冰食？”

柳如風疑惑地蹙了蹙眉，回答道：“每日大約五六份是有的。”

大夫又問道：“是否已連續好幾日？”

“不錯，我連着七八日都在吃這冰食，可之前並未出現問題，今日卻突然腹痛不止，所以才猜想是否是今日冰鋪內的冰不幹凈所致。”柳如風如實回答。

他性格傲慢狂妄，但由於此事關乎到自己的身體，就算再不滿也在壓着脾氣回答，好儘快把真相弄清楚。

老大夫捋了捋白鬍須：“那就沒錯了，小郡王腹痛緣由確實是冰鋪內的冰……”

他的話還沒說完，沉默許久的王少恆立刻跳了出來指着背手而立的宋群青，一雙吊梢眼不懷好意：

“小郡王，我沒說錯吧，就是這家鋪子的冰不幹凈，這才讓你受了這罪。”

柳如風在聽到老大夫的話時已經黑了臉，此時也一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抱胸抬着下巴看着宋群青，眼中滿是怒火，正在思考要如何處理這滿嘴胡話的冰鋪老闆。

周圍的人群也是議論紛紛，他們原先只是有着些許懷疑，可老大夫都說了小郡王的腹痛是冰鋪的冰導致的，那他們手中的冰豈非……?

不少人越想越后怕，更有甚者直接把那冰飲或是冰點心狠狠甩在了地上，意欲衝到那冰鋪老闆面前討要說法，只是都被宋群青身側的夥計給齊齊攔了下來。

謝淮安見狀，立刻上前幾步走至不動聲色的宋群青身側。

感受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動，宋群青側目看去，察覺到身側之人眼底的擔憂，伸手握住他的手，又趁眾人不注意，用指尖撓了撓他的手心。

謝淮安見他不僅不擔心，反倒有心情逗弄自己，心中稍稍安定，卻還是忍不住斜了他一眼，示意他安分點。

宋群青接收到來自自家夫郎的眼刀，面上不顯，心中卻在暗笑。

他們兩人之間的動作十分隱蔽，旁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小郡王和那綠衫公子身上，一時之間幾乎沒人發覺這兩人的眉眼官司。

唯獨一直盯着宋群青的王少恆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恨恨地放下了指着那人的手指，冷笑道：“老闆怎麼不說話，難道是被我說中了，不知該如何繼續狡辯？”

“剛才大夫的話只說了一半便被你打斷，真實情況究竟如何，還是請這位公子聽完再下定論。”

宋群青沒理會他的挑釁，而是朝着不遠處的老大夫笑着點了點頭。

這老大夫進門后就一直在看熱鬧，話被打斷了都不生氣，反倒是觀察起自己的反應來，看來不管是哪個朝代，樂子人總不在少數。

注意到話題被那老闆引回到自己身上，老大夫悶咳一聲。

柳如風的思緒被打斷，下意識地順着那老闆的話看向了老大夫，打算看他還有什麼話可說。

而進門后就一直針對冰鋪的王少恆則是重重哼了一聲，在他眼裏小郡王收拾宋群青已經是必然的事了，管那大夫說什麼都無用。

老大夫盡收眾人反應入眼中，慢慢出聲：“眾位稍安勿躁，老夫說腹痛緣故在冰鋪內的冰，然而卻並非是冰鋪內的冰不幹凈。”

此話一出，鋪子內先是一靜，旋即不可置信的議論聲從各處響起，柳如風也皺着眉緊盯着老大夫。

其他人的反應如何，老大夫通通無視了，接着道：

“小郡王面色略微蒼白，舌苔白膩，腹部脹滿，觸診溫度較低，且脈象沉遲且無力，是體內陽氣不足之相。”

“小郡王適才言已連續七八日吃冰食，據老夫的診斷，應當是過度食用冰食導致寒氣入侵，傷及脾胃，故而腹痛不止。”

他的診斷結果一出，原先還嘰嘰喳喳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左右搖晃着腦袋查看人群最中間幾人各自的反應。

宋群青一如原先的鎮定，嘴角微微揚起。

在夏日冰鋪出現之前，揚朝內的冰食少得可憐，且能吃得起冰食的人也十分稀少，故而眾多人都不知道過度食冰會導致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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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冰鋪近期內一直傳的謠言，柳如風在感受到腹痛之後，又經受王少恆的挑撥這才認定了是冰鋪內的冰不幹凈才讓自己腹痛。

如今聽到大夫所言，柳如風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麼說來，自己腹痛的原因是吃了太多的冰食，那他豈不是冤枉了這冰鋪？

王少恆看了眼小郡王的臉色，又見周圍百姓都驚疑不定，他捏了捏拳頭，依依不饒：

“誰不知道外頭都在傳這冰不幹凈，你倒是說是小郡王自己的問題，難不成你收了這老闆的好處，這才睜眼說瞎話？”

他這一番話毫無邏輯，宋群青和謝淮安對視一眼，雙雙無言，連反駁都不想反駁。

老大夫是京城頗有名氣的大夫，哪能忍受自己的聲名受人污衊，怒視着他冷聲道：

“王小少爺這話好生沒道理，若是不信老夫的醫術，又何必請我來為小郡王診脈？”

請他來冰鋪處為柳如風診脈的正是王少恆派出去的小廝，此時說出這話儼然是王少恆急着誣陷這老闆，竟都忘記了這一回事。

王少恆眼中閃過幾分狠意，依舊嘴硬：“說不定是你和那老闆暗自勾結，這才……”

他的話說了一半，就看見柳如風淡淡掃來的一眼，急忙閉上了嘴。

他雖然是頗受王老太爺寵愛的王家小少爺，但王家子嗣眾多，哪能和長公主唯一的兒子地位一致，因而他們這群世家公子哥向來以柳如風為首。

柳如風那一眼中的制止之意十分明顯，王少恆自是不敢違抗他的意思。

看着王少恆如此胡攪蠻纏的模樣，就算是臉皮厚者如柳如風也頂不住，立刻示意他閉上嘴。

看那綠衫公子恨恨地盯着自己，又聯想到這人腰間的玉佩，宋群青心思一動，明了這人的身份。

“多謝大夫診治，一杯溫水想來不能驅散小郡王體內寒氣，還請大夫開藥方為小郡王驅寒。”

他朝着那大夫拱了拱手，旋即又從袖中取出了一個荷包將其放在大夫的手邊。

老大夫淺淺瞟了一眼那鼓鼓囊囊的荷包，面色放緩：“你這是何意？”

“小郡王遭受腹痛之苦，也有冰鋪事先並未提醒客人們不可多食的緣由，這份診金就當做我給小郡王的賠禮。”宋群青垂眸看向柳如風，“不知小郡王意欲如何？”

柳如風本就因為自己錯怪了冰鋪和這老闆有些許尷尬，但又礙於面子和身份遲遲開不了口。

如今這老闆主動遞台階，他當然順勢而下，只是面上依然倨傲：

“你說得不錯，要不是你們事先未提醒，本郡王又怎麼會因為過度食冰而腹痛，如今你願付診金，本郡王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懶得跟你計較了。”

那老大夫見此形勢，將手邊的荷包收了起來，從藥箱中取了筆墨出來開始寫方子。

“那就多謝小郡王了。”宋群青笑道，旋即話鋒一轉，“不過小郡王下次若是出現同樣的情況，還需先找大夫才是，畢竟身體才最最重要。”

一聽此言，柳如風再次想起了王少恆在自己耳邊的挑唆言語，心中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怒火再次涌了上來。

他狠狠瞪了他身側的王少恆一眼，這才回應道：“有了這教訓，本郡王自然銘記於心。”

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空杯子：“不過這腹痛折磨本郡王許久，你一杯溫水竟消除了不少痛楚，難道過度食冰之人皆可用這法子來緩解嗎？”

“在下對這方面一知半解，只是想着溫水能使小郡王好受些許，這才喊人上了溫水來，至於這問題小郡王不妨問問專業之人。”宋群青意有所指。

提筆寫字的老大夫本就豎著耳朵在聽他們對話，一聽這話哪還不知道宋群青在讓自己解決小郡王的疑惑。

柳如風轉眼看他：“大夫，溫水對於本郡王此種癥狀之人效果都如此顯着嗎？”

老大夫快速寫完最後幾個字后輕輕放下了毛筆，沉吟了片刻才道：

“老闆說得不錯，溫水確有緩解體寒之效，過度食冰之人可藉此來緩解一二，只是像小郡王這般效果顯着，若是那杯只是溫水，就只有巧合二字可解了。”

他剛剛觀察過那杯水，怎麼看都只像一杯普通的溫水，故而他只能用巧合來解釋。

柳如風回味了一番剛剛的溫水，也覺着其中沒什麼蹊蹺，便接受了他的說法。

“小郡王體內寒氣未完全驅散，此方治宜溫中散寒、健脾和胃，最是適合不過了。”老大夫起身將剛寫好的方子雙手遞給他。

“只是近些日子小郡王盡量避免少食用冰冷食物，以免腹痛再發。”

“知道了。”

柳如風接過方子，尷尬地揉搓起小褶皺。

在得知自己腹痛非冰有問題后，他的第一想法便是慶幸自己還可以繼續吃這冰鋪內的冰飲和冰點心。

如今聽到老大夫的醫囑，不免有些赫然。

似是還要確認再三這冰無問題，柳如風轉身問道：

“本郡王還有一問，既然你家冰毫無問題，怎麼外頭都在傳你家冰吃死了人呢？難道過度食冰也能吃死人？”

周圍圍觀的眾人聽見這話，也齊齊將視線投向了宋群青身上，

小郡王的腹痛是過度食冰的緣故，那流言中吃冰致死的人也是如此嗎？還是說是吃到了不幹凈的冰才導致離世？

宋群青微微一笑：“敢問小郡王從何處聽來此謠言？”

柳如風下意識掃了一眼王少恆，隨後應道：“此言論滿京城皆是，我自然也是從旁人口中聽來的。”

“各位也是如此？可有人見過那因吃冰而離世之人？”宋群青將他的反應看在眼中，隨後巡視了一周后提高音量詢問道。

眾人皆交頭接耳，左盼右顧去尋找親眼所見的人，但聽來的消息都是他們也是從旁人口中聽聞，並無親眼看見。

宋群青等待了一會兒，見無人應聲，這才繼續道：“眾位皆是我冰鋪的客人，敢問各位可曾有食冰后不舒服的癥狀？”

他再次停頓了片刻，依舊是無一人站出來。

此時已有不少人意識到了什麼，皆目光灼灼地看着人群正中間的那人。

果不其然，宋群青下一刻便朗聲道：

“既然各位未曾親眼見過那身死之人，又怎知道此事到底是否為真？而食冰並無不適卻是各位切身體會，難道不比一些似是而非的謠言更有說服力嗎？”

他的話音剛落，在場的眾人兩兩對視了一眼，心中也覺得他的話有道理。

夏日冰鋪開業已半月有餘，他們吃了不少次冰鋪內的冰食，若是真如流言所說這冰不幹凈，那他們也早就有不適之症。

且他們回想了一番，似乎自己的親朋好友無一人親眼見過那因冰身死之人，想來是真如這老闆所說，此事大概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