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萬妖樓”
在看到司馬鈺懷中包裹的時候,和尚立刻換了一副表情,無論怎麼看,也無法和剛才被人叫了清夢、滿腹牢騷的樣子聯繫在一起。
變臉速度之快,讓司馬鈺一度覺得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和之前滿嘴牢騷話的傢伙是兩個人。
“無量壽佛,善哉、善哉……”和尚念了一句佛號,豎起右手朝司馬鈺行了個禮,“這麼晚了還勞煩小施主您為貧僧送來,小施主您辛苦了……”
“沒事沒事……”見對方一下子客氣下來,司馬鈺趕緊擺了擺手,她這個唯物主義者可不想和這些搞玄學的扯上關係。二者就是簡單的快遞員和收貨人的關係,她是多一句話也不想說,“您檢查一下貨物是否有破損,如果沒問題的話,請在這上面簽字,然後結一下賬。”
“小施主請稍等,貧僧這就取錢來。”老和尚將包裹放在地上,轉身進了寺院,再出來的時候手上拿着一些零錢,“小施主確認一下錢數吧。”
數過了錢確定沒差,司馬鈺就打算告辭——就算是純粹的唯物主義者,大半夜的爬了這麼久的深山小路,心裏也總是有些發毛。可就在她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和尚又叫住了她。
“小施主……”
“大師您還有事?”司馬鈺盡量維持着臉上的笑容,找一份工作不容易,她可不想收到差評什麼的。
“沒什麼,只是……”和尚沉吟了一下,白色的眉毛快皺到一起了,“貧僧多句嘴,小施主您最近是否經常厄運纏身?而且還會碰到一些……不太乾淨的東西?”
聽到這,司馬鈺心中咯噔一聲。
“小施主莫怕,貧僧只是見您印堂發黑,既是在此碰面便是有緣,如果小施主您有什麼困擾的話,貧僧倒是可以稍微幫幫。”說著,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塊小荷包,上面畫著亂七八糟的、好像鬼畫符一樣的東西,“如果您想擺脫厄運的話,這塊符大概能幫上您的忙,看在你我緣分的份兒上……您給三萬塊就行了。換做別人來求,貧僧至少也得……”
“大師啊……”司馬鈺在聽前面的話的時候,感覺這個和尚似乎還有點本事——自己確實一直都在莫名其妙的倒霉,有些霉運甚至令人匪夷所思。能一眼看出這點來,她一度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碰到高人了。
直到她聽到了【三萬塊】——
司馬鈺指了指自己這身衣服,對和尚說道:“您那隻眼睛看出來我能拿出三萬塊的?實不相瞞,最近小女子一直與饅頭鹹菜為伴,要是買了您這符,估計我的厄運就更大了。”
“——告辭。”
說完,也不等老和尚說什麼,司馬鈺轉身就下山了。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老和尚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他慢慢低下頭,手中的小荷包上用紅色硃砂寫着【真言】的紙,已經開始慢慢變黑。
“小施主,前路兇險,且行且小心……無量壽佛……”
破舊的寺門慢慢關上,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彷彿從未開過一般。
回到了駱青的家,司馬鈺將簽字的貨單和錢給了對方,並且把車鑰匙也還了回去——她並不是不想要這輛小電動車,只是寄存在這裏,怕自己平時出門再被偷了。吸取了上次那輛破自行車的教訓,這一次司馬鈺可是借來了駱青家裏那條拴狗的鏈子。
鏈子的鐵條足有一根手指粗,司馬鈺在停車的時候,將小電動車鎖在了電線杆子上——看這回誰還能偷走。
“貨送完了,下一個呢?”司馬鈺很快調整好了心態——畢竟工作還是要繼續做的。
“沒了,今天就這一個。”駱青連看都沒看,隨手將收貨單塞進了牆上的木箱裏,“你可以回去了。”
“……你不確認一下?”司馬鈺對自己這個新老闆的好脾氣有些驚訝——至少也要檢查一下是不是偽造的吧?!
她們倆算今天才第三次見面,對自己這麼信任的么?
“沒什麼可確認的,一壇酒而已。”駱青搖了搖頭,“倒是你,覺得這份工作怎麼樣?”
“……也沒怎麼樣,”司馬鈺思考了一下,“那老頭也是……【那東西】?”
“他是人類。”
“……我還以為他也是妖怪。”司馬鈺訕訕地抓了抓頭髮,“話說他可是和尚,喝酒就不怕破戒?”
“我只管賣酒,別的事不問。”駱青不置可否。
“行吧,”司馬鈺點了點頭,“那沒什麼事情我先走了。”
“別走門口那條路,從院子後面繞過去。”駱青在司馬鈺出門之前,忽然提醒了一句。
“……”司馬鈺回頭想問什麼,卻見駱青已經關上了門。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她出了院門左右看了看——西邊就是【百香樓】,走路兩分鐘就到。明明這麼近,為什麼要讓自己從院子後面繞過去?
司馬鈺是個聽人勸的,她知道這個男人不簡單,也知道自己的倒霉體質,還知道這個世界上確實有着不少科學解釋不清楚的東西存在着——她可是見識過的。既然對方讓自己從後面繞着走,那就照他說的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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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駱青小酒坊的院子向東,經過拐角向北,再過一個拐角向西,也就多花了兩三分鐘而已。當她來到【百香樓】後院大門、一隻腳剛剛踏進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司馬鈺抬頭看了看,【百香樓】沒幾家亮燈的,其中一家還是自己的132室——估計秦月回來了吧。
之前她就一直對這棟樓感覺不太好——因為駱青之前說,【一單元的三樓還空着】——這說明【百香樓】應該已經住了不少人了。但今天看來,這座還比較新的五層小樓似乎並沒有住多少住戶的樣子。
至少這三天來,除了今天碰到的、住在對門的穆小雅之外,她還沒見過有任何人進出過。
平時這座樓總是靜悄悄的,月色下的【百香樓】也顯得有些陰森,再加上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竊竊私語——
司馬鈺打了個哆嗦,覺得幸虧聽了駱青的警告。她趕緊從樓的後門進去,悄悄爬上了樓梯,連感應燈都沒敢驚動。
在變得有些陰冷的樓道里好不容易捱到了三樓,司馬鈺哆哆嗦嗦地摸出了鑰匙。在鑰匙插進鎖眼的時候,她的心稍微安穩了一些。忽然間,她對剛剛聽到的那些私語聲有些好奇——從剛剛的感覺上來看,那些私語聲似乎是從南院——就是【百香樓】正門那邊傳來的,似乎在搞什麼活動一樣。或許……只是這棟樓的住戶們有事聚在外面呢?
她忽然想從樓道的窗戶向外看看,但理智還是壓住了她的好奇心——要看也行,進屋看也一樣的,不然等下萬一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她連躲都沒地方躲。
——至少駱青說過,這間房子是絕對安全的,那些【東西】們絕對不可能進來。
想着,司馬鈺開門進了屋,秦月房間的燈亮着,人卻已經在床上睡著了。地上散落着一些帶血的紗布,看來今晚她又打了一場硬仗。替秦月收拾好了那些紗布和隨處亂丟的衣服,輕輕替她關上了房門,司馬鈺回到了南側自己的房間,想要看看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悄悄挑開了窗帘,將窗戶推開了一條縫,悄悄探出頭向外看去。
——就是這一眼,讓她往後做了整整一個禮拜的噩夢。
外面確實有聲音,也確實有一場小聚會,只不過聚會的成員……
“哎,聽說一單元三樓新來了住戶,好像是兩個人類丫頭。”一隻毛色火紅的狐狸趴在柔軟的墊子上,撕咬着面前的生肉,她的聲音很尖,讓司馬鈺感到有些刺耳。
“是青哥哥新招來的送貨員,錦小子前一陣不是離家出走了么,最近一直都是青哥哥自己在忙活,又不肯讓我們幫忙,不過……青哥哥為什麼要招兩個人類來啊?”在狐狸的對面,一條足有水桶粗的蛇盤在那裏,旁邊堆着幾頭死牛。在說完話之後,它張開血盆大口,將一頭被自己的身體勒得細長的牛吞了下去。
——跟吞個維C片似的。
“不知道呀,不然我們哪天去拜訪一下那兩個丫頭?~既然當了鄰居,互相了解一下總歸是好的嘛~”這次說話的是一隻蝙蝠,它倒吊在院門的門楣上,時不時飛出去,將樓門口掛着那盞燈籠附近飛舞的小蟲吃個精光。
“還是別了,青哥哥不是通知過我們了么,誰都不準進那個房間。”
“難道是因為這兩個丫頭?”
“大概不是,在這兩個丫頭來之前,青哥哥不是也不許我們進去么,聽說……好像是給什麼人留的。”
“那我們在外面等着總行了吧?等她們出門來個【偶遇】什麼的?~”
“這樣大概可以,不過哎,那兩個丫頭可夠倒霉的,居然和小雅住在對門,她可不那麼好相處。”
“哎呀沒關係嘛,等住的時間長了,大家熟悉了就好了~小雅只是性格孤僻了點而已嘛~”
“……”
除了蛇、狐狸和蝙蝠,還有許多動物都在聊天——說的可都是普通話,偶爾還摻雜着一些地方方言。司馬鈺看得心驚肉跳,默默地將窗戶關好,將一本書捧起來緊緊抱在了懷中——
偉大的馬克思先生啊。
求您顯靈、告訴小鈺,這都是一場夢吧。
——司馬鈺捧着《資本論》,向她的偶像兼人生導師不停地祈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