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以為是個好忽悠的
李家村距離牛頭鎮十幾里,腳程快也要接近一個時辰,為了儘早到,糖寶是李老三一路抱着去的
李老三常年做力氣活,身高體壯,就連胸口的肌肉也是極其堅硬,這一路,軟萌的糖寶,坐在李老三的胳膊上,時不時因為身體搖擺撞到自家三伯堅硬的胸口上,那感覺,真像是撞到了一堵牆
疼的糖寶低頭呲牙咧嘴,但為了不耽誤腳程,糖寶表示,她能忍
可到了牛頭鎮后,額角被撞的紅印子,還是讓三伯娘和自家便宜爹看的嘴角抽抽
“哎呀,我的天,老三,你說你抱糖寶走那麼快乾什麼,看把糖寶的額頭撞紅了”
小張氏忙打了一下自家相公,心疼的將糖寶抱到自己懷裏,但她的力道對於李秋生來說,也是不痛不癢
李秋生見糖寶的額角確實紅紅的,也尷尬的撓撓頭
他平時一個人來鎮上鐵匠鋪或木工坊上工,所以走路就快了一些,時間長了,就變成習慣了
卻不想懷裏抱着糖寶忘了放慢腳程
李寒生看着自家閨女的額頭,內心心疼的不得了,但他也知道,自家三哥就是一個鐵憨憨,根本沒考慮那麼多,但他這個當爹的,卻十分自責
“三嫂,還是我抱糖寶吧!城門口離雜貨鋪還有些距離呢!”
小張氏想想也是,便也答應了
趁三哥、三嫂走在前面,抱着糖寶的李寒生,心疼的給自家閨女揉揉額角
知道他是心疼自己,李甜甜在自家爹爹的耳邊,小聲說
“爹爹,糖寶不疼的”
李寒生見此,臉上也掛着笑,學着她的樣子小聲說
“糖寶乖,待會爹爹給你買芝麻糖吃”
李甜甜乖巧點頭
安撫完了自家爹爹,李甜甜也有時間好好看看這古代的城鎮,沒辦法,原主因為之前痴傻,記憶里就算是來鎮上,也都是去的醫館
雖然牛頭鎮只是一個小鎮子,但因為這裏是去往北疆的必經之路,往來的客商和行人還是很多的
小鎮子上也算是應有盡有了,街邊叫賣的小販、街道兩邊的各行業商鋪、以及拉着貨的商隊
看起來跟現世的城鎮一樣熱鬧
因為他們此行目的很明確,所以一進鎮上,就直奔了牛頭鎮的最大的張記雜貨鋪
小夥計見有人進店,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家四人,然後問道
“幾位,要買什麼,我們張記雜貨鋪可是牛頭鎮最大的雜貨鋪,農具灶具那是應有盡有”
這番說辭,加上夥計上下打量他們四人後的鄙夷神情,李甜甜若不是太小,都想上前踹一腳
哼,一個小夥計,也敢瞧不起他們一家,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氣歸氣,李甜甜也不能做什麼,畢竟一會還要談生意
雖然小夥計很讓人厭惡,但小張氏還是開口道
“夥計,我們今日不買東西,而是想跟店裏的掌柜談一筆買賣,不知掌柜可在?”
小夥計一聽是不買東西,臉上的假笑瞬間消失,恢復一臉冷漠
“找掌柜啊!稍等”
說著就對一旁埋頭幹活的小夥計道
“阿昌,去將掌柜請來,就說有人要跟掌柜談買賣!”
“好的,周哥”
一盞茶后,那個叫阿昌的小夥計,跟着一個胖男人從後院進來
李家幾人看見來人胖的眼睛眯成一條線,肚子宛如一口鍋,一身錦緞長袍,便知道他就是掌柜
“誰找我?”
掌柜的一臉奸商的長相,糖寶連忙喊了句
“伯娘抱”
現世的生活經驗訴自己,商人過於精明,根本不適合直來直往的三伯娘跟他交涉
所以這就凸顯了自家秀才爹的優勢了,畢竟自家爹正直的外表下,卻有顆‘精明’的堪比商人的心
加上早在出門前,自己就把心裏的底價說了,接下來的事情,想必秀才爹一定能搞定
當然了,若是買賣不成,她也想好了辦法,大不了她就讓家裏人去擺個小攤去賣皂塊
但此時的李寒生,可並沒有自家閨女那麼好的心態,因為在剛剛他看到夥計那打量的眼神,就知道這家雜貨鋪的掌柜,十有八九也是個傲慢的人,畢竟有什麼掌柜就培養什麼人
事實證明,果然如此
張掌柜看見幾人一身普通百姓麻衣打扮,臉上因為聽到買賣而引起的笑意,瞬間消失
“是你們找我談買賣?”
李寒生禮貌的拱手
“是,掌柜,我們想跟您談下皂塊的生意”
“皂塊?”張掌柜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這幾人
要知道,他們這個店裏的皂塊大多數都是從南面運來的,畢竟皂塊的主要用料皂角,多生長在嶺南地區,所以很多人,也給皂塊叫做皂角
而嶺南屬於大楚王朝的南部,林州府雖距離北疆還有千里,但也算是大楚王朝的北部了
所以一般兩地往來的貨品都是比較貴的,就連他們這個牛頭鎮上的皂塊,一塊最低也要一百五十文錢,才有的賺
但張掌柜聽這一家人的口音,也並像是南面的人,倒是本地人無疑
對於張掌柜的驚訝,李寒生這個秀才很是理解,這也是當初他支持家人做皂角的原因
“掌柜,是這樣的,我們家裏人因為偶然從一個故友口中,得到了不用皂角做皂塊的方子,經過家裏人的幾經改良,最終做出了皂塊,不僅如此,去污能力比加入皂角的皂塊更加好。”
張掌柜一聽,小眼睛瞬間晶亮,壓制住內心的歡喜,他看向李老三身後背着大竹筐
“當真?那你們可帶來了?”
李寒生可沒遺漏張掌柜一閃而過的驚喜眼神,他給了自家三哥一個眼神
很快李老三放下竹筐,然後打開一層層的油紙,拿出兩塊皂塊走向張掌柜
“掌柜請看,這就是我們家做的皂塊,這乳白色的叫做洗衣皂,最是適合洗衣服,去污能力比加了皂角的皂塊,要強上許多
至於這上面帶着鮮花的紅色皂塊,則最適合沐浴和洗手洗臉,而且洗完后還會留有花香,想來若是愛美之人使用,定是愛不釋手”
張掌柜接過李寒生手裏的皂塊,就聞了聞,當真是如他所說,那名叫香皂的皂塊,帶着淡淡花香
李寒生的話,只要是一個商人就會心動,何況是張掌柜這麼一個常年做生意的人,他忙堆着笑看向李寒生
“這位小兄弟,我姓張,是這家雜貨鋪的掌柜,請問你怎麼稱呼?”
對於張掌柜轉變的態度,李寒生看在眼裏,但他依舊保持微笑回答
“張掌柜,鄙人一家姓李”
“李兄弟啊!你這皂塊可否讓我試試?畢竟我得跟自家的皂角比過,才知道是否真的如你所說那般?”
李寒生回頭看向小張氏抱着的自家閨女
一直假裝成真正三歲女娃的李甜甜,在小張氏懷中甜甜一笑
這一幕,讓張掌柜看見,便以為小張氏是李寒生的妻子,內心猜測李寒生定是一個懼內之人,不禁心裏暗諷他,
當然張掌柜對這筆生意勢在必得,甚至已經在想,怎麼將價格壓在最低了
“張掌柜,當然可以,這兩塊權當李某送給張掌柜,您儘管試就好”
“那就謝謝李兄弟了”
張掌柜也不客氣,連忙將手中的香皂和洗衣皂交給那個叫阿昌的夥計,並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就見那叫阿昌的夥計,就匆忙拿着香皂和洗衣皂去了後院
一盞茶后,那名叫阿昌的夥計,一臉欣喜的跑回來,對着張掌柜耳語了幾句
張掌柜聽完,臉上的笑意更甚
“哎呀,瞧我一時只顧着和幾位談買賣,倒是忘了禮數,幾位快裏面請,我們坐下聊”
李寒生見此內心冷笑,但面上依舊淡笑頷首,招呼自家兄嫂跟着張掌柜一起去了一旁的桌子旁坐下
緊接着,那名叫阿昌的夥計,就快速端來了茶具,給幾人倒了茶,李寒生也不着急,禮貌的喝了一口茶后開口
“張掌柜,不知我們的皂塊是否滿意?”
言下之意就是要談下價錢了
張掌柜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點頭
“李兄弟,你拿來的皂塊確實不錯,但皂塊這東西,經常購買的大多數是大戶人家和一些富戶,平民百姓一般是捨不得銀子的,我這小店一般一月也就能賣出幾塊而已
但相逢即是緣,我這人也是不舍如此好的皂塊堆積,這樣吧!權當是我跟李兄弟交個朋友,洗衣皂三十文錢一塊,香皂五十文一塊,我先將你們這次帶來的皂塊都收了,這樣一來,你們不白跑一趟,我也將皂塊放在店裏試試看
李兄弟覺得如何?”
這當然是不如何了,就連李老三都知道,這個價格太低了,根本連他們家最低價都未達到
李甜甜那原本保持童真的笑容,也瞬間消失
這張掌柜怕不是真的以為他們一家子傻吧!居然獅子大開口,直接將價格壓這麼低
當真是以為他們只能跟他們一家雜貨鋪合作不成?
小張氏作為四人中,最清楚自家皂塊成本的人,在張掌柜說出價格的時候,她就臉色就黑了,先不說那製作洗衣皂的草木灰要經過幾次細麻布的過濾,就是那豬油,合到一塊皂塊上,也要二十五文錢啊!三十文錢,這張掌柜當真是好意思開口!
李寒生也是難得的冷臉
呵,還全當跟自己交個朋友,真是好大一張臉啊!他李寒生可不交這樣的奸商為友!這張掌柜怕是看他們一家是普通農戶,就以為是個好忽悠的
頭一次跟張掌柜談生意,人家就擺明瞧不起自己一家,那還談什麼!
李寒生站起身看向掌柜
“張掌柜,你既然不誠心和我們談生意,那我們也不叨擾了,剛剛那兩塊皂塊,也權當是我們付的茶錢了”
說完就示意自家兄嫂走
張掌柜沒想到這姓李的,還這般有脾氣,甚至能說出這般話來,但他也只是怔愣了一瞬,然後跟着站起身
“李兄弟,你要知道,我們這家店鋪可是整個牛頭鎮上最大的雜貨鋪了,你的皂塊再好,怕是你出了我們店門,也未必能找到,將你們帶來的皂塊,一下都吃下的店鋪了。
何況我們東家,可是在青山縣裏,還有一家雜貨鋪,只要我們合作,別說你這一竹筐,怕是再來幾竹筐,我們店也吃的下,這可是長久買賣,李兄弟可要想清楚!”
李寒生自然是想的很清楚的,而且李老三夫婦和李甜甜也想的很清楚
賠本賺吆喝的買賣,他們可不做
但李寒生臨出門前,還是很有修養的一拱手
“多謝張掌柜,但李某是讀書人,講究有所為有所不為,而讓家裏人失望的事情,就是李某不可為的事,告辭”
說完一揮那洗的發白的麻衣長衫,接過小張氏懷中的李甜甜就帶着兄嫂走出雜貨店
張掌柜見此冷哼
“哼,窮書生一個,還臭講究起來了”
那名叫阿昌的夥計連忙走到張掌柜身邊,對着李家幾人的背影啐了一口
“掌柜說的對,說不定他們在鎮上走一圈,還得回到咱們張記,到時他們就得像孫子一樣,求我們收他們的貨”
這名叫阿昌的夥計的話,取悅了張掌柜,或許是想到了那個畫面,張掌柜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線
卻不想這兩人的嘴臉,全部落在被李寒生抱着的李甜甜眼裏,而好巧不巧,李甜甜學過唇語
她憤怒的將兩人的對話內容,告訴了自家爹爹和三伯、三伯娘
小張氏憤恨的說道
“我呸,這張記還真是夢裏搽胭脂抹粉,凈想美事,老娘就是把這些貨都放爛了,也不會賣給他們這些爛心爛肺的奸商”
李甜甜聽此,給了三伯娘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三伯娘說的對”
雖然李老三也跟自家媳婦的想法一致,但一想到身後一竹筐的皂塊,也不免擔憂了起來
“哎!若今日要是賣不出,怕是讓家裏人都會失望,四弟,你莫不是忘記,再有兩月就是三年一次的鄉試了,屆時你還要去府城考舉人,若我們今日能賣出這些皂塊,起碼你去府城參加鄉試的銀子,家裏人就不愁了”
李老三的話,讓正憤恨的三人都紛紛沉默,李甜甜暗自在心裏想,還是得讓家裏富起來,最起碼是小康水準,否則即便像是她便宜爹,這樣有才學和擁有一顆正直心的人,也可能會被碎銀幾兩而耽誤了前程
李寒生也知道自家三哥的擔憂,但他還是笑着說
“三哥,沒事,大不了,我就再去接一些抄書的活計,還有兩月,想辦法總能賺到銀子的”
他沒說的是,大不了他就在等三年再考就是,
但避免自家三哥當街就發飆,李寒生並沒有說出口,實在是他太了解自己這個雙胞胎的三哥了,因為在他眼裏,自己這個弟弟的前途,等同於自家的未來命運
他三哥雖然憨厚,卻一個極其認死理的人,所以在他爹小時候告訴三哥,士農工商當中,唯有當官才是真正出路時,他就開始了一心等待自己這個弟弟當官,哪怕他經常要多做幾份活計掙錢供自己,也毫無怨言
曾經自己也勸過無數次,甚至讓家人和他三嫂也勸過,但不曾想,自家憨厚的三哥,只說了一句
“四弟若當官,說不定受益的不止我們一家,可能整個鎮、整個府城百姓都能吃上白面饅頭了”
就這一句看似樸實的話,就讓自己的家人,開始了毫無怨言的供讀之路
而他也算是小小回報了家人的付出,頭一次下場參加院試,就考上了秀才,成為了院試榜首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