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到達

第168章 到達

一行人剛從府城出發的時候就寄了信回去,驛站比他們的速度更快,因此在祝春時等人還在半路的時候,靖海伯府和祝家就已經收到了他們將要回來的消息。

鄧姨娘早得了俞大老爺的示意,因此並不如何驚訝,俞和萱卻是又驚又喜,倏忽之間就落下淚來。郭太太則是暗暗瞥了鄧姨娘一眼,隨即笑着吩咐身邊的管事去打掃他們夫妻的院子,屋子裏的擺設佈置等等該換都換下來。

鄧姨娘見狀忙起身將這事攬了過來,她攬事也合乎情理,俞逖畢竟是她親子,多年不見,她這個生母也該照看着點;就是話說得不大中聽,明裡暗裏是擔心有人疏忽了俞逖,怕哪裏安排的不用心不合意。

郭太太還沒什麼變化,俞和萱先拉了她一把。

郭太太也懶得和她別苗頭,索性將事全給了她,正好今年老太太也回府養身體了,那本就是個不喜歡庶出的,沒必要在大房的喜事上讓她捉了錯處看了笑話。

等眾人從她院子離開后,郭太太看着眼前的賬冊,意味不明的道:“看來鄧姨娘是早知道知遠要回來了。”

紅纓上前換茶,“太太怎麼這麼說?奴婢瞧着姨娘和十二姑娘都歡喜得很。”

“歡喜是歡喜,有本事的兒子回來了,她不歡喜誰還能歡喜。”郭太太笑了笑,揭開茶蓋颳了刮沫,“只是依着她的性子,若是之前不知道這消息,會比方才萱姐兒的表現更甚十分。”

“這,”紅纓遲疑了下,“姨娘怎麼會提前知道這消息呢?”

“還能有誰?”郭太太冷笑了聲,“這消息是吏部出來的,咱們府里誰在吏部當值,還用猜嗎?”

郭太太心中多少有些氣,她是俞逖的母親,從前對他們也並無半點苛責不好,如何就要瞞着她這件事,難不成她知道了還能阻攔不成?只是生了半晌氣后,她又覺得無奈,終究不是她的親生子,眼下這般母慈子孝已經很好了。

“遜哥兒呢,還在國子監沒回來嗎?”見紅纓點了點頭,她擱下茶盞,緩了緩心緒,“等他回來了,去將庫房裏才得的兩副字帖送過去,再告訴他這件事,知遠是他六哥,於情於理都該知曉。”

紅纓低聲應了,見郭太太又重新低頭看起賬本來,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招呼着門口的丫頭仔細守着。

與此同時的祝家二房,同樣是又驚又喜。

“這丫頭,怎麼就,怎麼就!”岳姨娘激動的熱淚盈眶,話都說不完整,只知道重複這幾字,整個人甚至在廳堂里打起轉來。

“太太,這可是真的,別是妾做的一場夢吧?”片刻過後,她彷彿回過神來一般,上前拉着柳青璐的手臂,“要不您擰我一把,看疼不疼。”

柳青璐也驚喜得很,乍然見岳姨娘這般模樣,更是忍不住笑,拉着人在身側坐下,“便是你做夢,難不成咱們都在做夢?垂珠,你們來告訴姨娘,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垂珠聞雨和蘭芽異口同聲道。

垂珠笑着道:“姨娘,您放心吧,四姑娘出發的時候就送了信來,按着咱們往年送禮的腳程看,只怕還有十來天就到了。”

岳姨娘低頭抹着淚,“妾實在是,實在是太……”

柳青璐也能夠理解她的感受,就是她的祺姐兒出嫁她都捨不得,日日念着擔心着,這還都是在京城這片地,別說是春時那邊隨夫外赴,在千里之外了。

“這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她拍了拍岳姨娘的肩膀,“姑爺如今在地方已是六品官,回了京怎麼也是五品,你合該高興才是,要是當初在京城待着,哪裏能升的這般快。”

岳姨娘含着淚點了點頭,但實則她心裏巴不得俞逖當初繼續在京城做官,好歹她和春時不必分開這麼久,前兩年她真是日夜盼着,眼淚都要流幹了,生怕在不知道的地方春時受了委屈,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

“春時從前住的院子也該收拾收拾了,雖說她回來了也要住回伯府,但也要回娘家看看,免得到時候連個休息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柳青璐想了想道。

“太太,讓妾身來吧,也能打發時間。”岳姨娘小心翼翼的提議道。

柳青璐倒不似她那般小心,她和祝春時乃是親母女,如今又分別多年,也應該讓她這時候做些事分散分散心情,免得整日就惦記着,望眼欲穿。

“好,那讓聞雨協助你,要什麼東西就去庫房裏拿,別捨不得,不然到時候春時住着也不舒服。”柳青璐又叮囑了兩句,見岳姨娘都答應了下來,便又吩咐垂珠,讓去告訴二奶奶和七姑娘。

在路上的一行人歸心似箭,雖說不上緊趕慢趕,但也不似尋常趕路那般悠閑自在,終於在十二月二十一日這天下午,看見了京城的城門。

祝春時看着車窗外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色,圓荷她們還在指着道路兩旁的行人茶棚嘰嘰喳喳,一切都彷彿和她們離開之時沒有差別。但她和俞逖看着不遠處的城門,卻只覺得恍如隔世,一切和從前一樣,又和從前不大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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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管家在城門口候着。”平明突然出聲道:“好像……還有十二姑娘。”

俞逖猛地掀開車簾一看,那遙遙對着他們馬車揮手的姑娘不是俞和萱還能有誰。

俞和萱旁邊還停着兩頂青布小轎,不知是她的還是旁人的。

距離他們還有幾丈時,馬車嘶鳴着停下,俞逖牽着祝春時下車,直到這時,他們才算是真正踏上了這片闊別多年的土地。

“六哥!”俞和萱飛似的撲進俞逖懷裏,幾乎是頃刻之間就濕了眼眶,“你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不能回來看我出嫁了。”

俞逖猝不及防被撲了個滿懷,所幸這是自家妹子,又多年不曾見過,見她如此一時也覺得心熱,把人抱在懷裏好好哄了幾句。

“我離開的時候你才這麼點,都長成大姑娘了,來讓哥看看,是不是比從前更好看些了?”

祝春時看見他們兄妹這般,剛低下頭笑了笑,耳邊就響起熟悉的聲音。

“春時——”

她只覺得脊骨都在瞬間僵硬了下,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去看,就見岳姨娘和祝禧從轎中走出來望着她。

“姨娘!”祝春時只覺得嘴裏酸酸澀澀,就像是她此刻在這裏見到岳姨娘的心情,本該是歡喜高興,但終究還是縈繞着一股酸澀,丟不掉散不開。

她小步跑到岳姨娘身邊,發現姨娘的鬢邊已經有了幾根白髮,一時間這幾年的想念和久別重逢的欣喜齊齊湧上心頭,等再回過來神時已經埋在岳姨娘懷中哭泣起來。

“好孩子,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岳姨娘也跟着落下眼來,哽咽着拍了拍她背部,再多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祝禧也啜泣道:“姨娘,四姐,都快別哭了。四姐舟車勞頓了一路,咱們先回去休息休息,用些東西,明日再敘舊說話。”

岳姨娘被她點醒,忙擦了擦臉,“冬娘說的是,你和姑爺千里迢迢回來,是該好好休息,咱們娘倆改天再說話也來得及,總歸日後都在一處。”

俞逖也在這時候牽着俞和萱走了過來,看見岳姨娘時拱手見禮:“都怪小婿不好,才導致姨娘和春時分別多年。”

岳姨娘忙扶了他一把,“姑爺這話是怎麼說,你是為著前程着想,又不是因為其他,況且你對春時也好,再沒有怪你的理由。”她說著又看了下祝春時,雖說俞逖算是她女婿,但畢竟沒相處多久他們就離開了這麼多年,也不知如今是何品性,生怕哪裏說錯了話惹得他們夫妻關係不睦。

祝春時背對着他擦乾淨眼淚,平復了下心情,也道:“姨娘,原就是他該的,您別管。”

俞逖笑了笑,“春時說得是。今日太晚,城門口又太雜,不是什麼說話的好去處,明日我再和春時回家去拜見岳父岳母和姨娘。”

祝春時微微頷首,算是贊同他這話,隨即又拉着祝禧和他見禮,“姨娘和七妹先回去,也告訴老爺太太一聲,明兒我就回家了,不必再為我擔憂什麼。”

岳姨娘雖說不舍,但好歹今日見了一面,也彌補了她的思女之情,況且俞逖也答應明日帶她回祝府,那時說話自然比現在更好,便依依不捨的和祝禧雙雙離開。

俞和萱此時才眼圈紅紅和祝春時互相見過,早被擠在一邊的伯府大管家也終於找到了位置跑過來,手忙腳亂的俯身行禮:“見過六爺六奶奶,小的奉伯爺的話,來請六爺六奶奶歸家。”

俞大老爺派來的管事落後一步,暗罵這人不要臉,跑上前來故意推搡了下,跟着笑道:“小的是大老爺派來的,見過六爺六奶奶。”

他們還帶來了十好幾個家丁,早在剛才俞逖他們抱着敘舊哭泣的時候就過去幫着連江平明等人看着馬車和行李。

俞逖點了點頭,又低頭看了眼祝春時,見她調整好了心情,才拉着她和俞和萱上了馬車,一路駛回伯府。

“府中如何了?”剛上馬車落座,俞逖便看着俞和萱問道。

“一切都好,和六哥你離開時沒什麼差別,就是老太太不久前回來了。”俞和萱溫聲道:“嫂嫂當初嫁進來也沒見過老太太,今日天晚了只怕也不方便,六哥明日再去請安吧。”

祝春時透過風吹起的窗帘一角看向人聲鼎沸的長街,耳朵卻細細聽着兄妹倆的話,忽然想起那位伯府的老太太來,按理來說,這位應該稱呼一句侯夫人才恰當。

這位老夫人原姓楊,前半生一帆風順,名門貴女出生,後來又嫁了靖海侯做了正房夫人,只可惜在子嗣緣上不順,夭折了兩個女兒,才得來了俞二老爺這個兒子,這個兒子年幼時又體弱多病,彼時李姨娘已經先生下了長子俞大老爺,很得老靖海侯的寵愛,否則俞大老爺年輕時也不會想着和二老爺爭一爭爵位,後來秋姨娘又有了俞三老爺。雖說不至於到寵妾滅妻的地步,但個中心酸也只有這位老夫人知道了。

所以後面老靖海侯去世,俞二老爺承襲了爵位,因着她還在的緣故府里沒分家,她自己也懶得看俞大俞三整日裏在眼前晃悠,只覺得胸悶心煩,索性就回了江寧老家休養,連七十大壽也沒回來,而是俞二老爺幾人告了假趕過去祝壽的。至於這回,則是源於去年她生了場病,眾人都以為憑她的身子骨怕是不能大好了,連棺材板都從庫房裏拾掇出來了,甚至還寄了信給俞逖,可惜俞逖那時候也躺在床上沒能起得來,但人家福氣好命大,硬生生挺了過來,恢復得還比俞逖快些,不過經此一事俞二老爺被嚇住了,千求萬求才把人從江寧求了回來。

“我知道了,姨娘的身子如何了?”

俞逖的聲音把祝春時從這些往事裏拉回來,她在心裏嘆了嘆氣,可以想見這位老夫人該有多麼不待見庶出旁系了,明日也不知是個什麼光景。

“都好。”俞和萱笑盈盈的道:“自從知道六哥回來的消息,姨娘整日裏不是忙着佈置你們的院子,就是吩咐人採買東西,院子裏熱鬧得很,真要說起來,六哥嫂嫂你們現在的精氣神還比不過姨娘呢。”

祝春時抿着唇笑了笑,“那就好,我們在外就是擔心幾位長輩,如今知道都好就放心了。”

“今日天色晚了,只怕幾位叔父嬸嬸那裏也不好見,回去后嫂嫂只管和六哥去院門口說句話表個態就是了。”這幾年俞逖不在,俞和萱凡事多是靠自己處理,也多了幾分處事的手段,“況且你們才回來,風塵僕僕,什麼都沒收拾妥帖,便是今日不去請安,想來也沒人見怪。”

俞逖看着她這副模樣,心裏老懷大慰,卻也有些感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髮髻,“真是長大了,做事竟這般周到。”

“哎呀!”俞和萱皺了皺臉,挪動身體往祝春時這邊靠,“我的髮髻又被你弄亂了,嫂嫂你管管他!”

俞逖笑出聲來,“剛說你長大了,就又像個小孩子了。”

祝春時也眉眼彎彎,“你還是做兄長的,哪有剛見面就欺負妹妹的,也不害臊。”

“就是!”俞和萱有人撐腰,得意的朝着俞逖哼了哼,從他們成婚後她就知道了,六哥再厲害再有本事,還不是得聽嫂嫂的話,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如此。

幾人說笑間馬車停在伯府東側門,早有家丁丫鬟在門口守着,俞大老爺郭太太鄧姨娘等人也在,下了馬車眾人相見,又是一番灑淚敘話不提,半晌后才堪堪進了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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擷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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