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5章 自美夢蘇醒的人們
“……”
“唔……”
“這裏……這裏是什麼地方……？”
“爸爸~媽媽~？”
光潔的腳丫踩在並不算冰涼的地板之上，女孩爬下床，在窗外柔和的陽光下，推開門，走入熟悉的家。
廚房有動靜，吸引了女孩的注意。
她走向前，輕聲的呼喚：
“媽媽……”
“嗯？”溫柔的婦人轉過身，看向廚房門口站着的小女孩。
小女孩怯懦的目光落在婦人身上，小心翼翼抱着門框，可水汪汪的大眼睛內，顫抖間浮現出的淚水逐漸模糊了她的視線。
“媽媽……”
女孩的呼喚觸動了婦人心中的某一根心弦。
她俯下身，輕輕的抱起面前的孩子。
“我的乖寶貝，是餓了嗎？”
“今天媽媽為你準備了你最喜歡吃的菜，這一次……”
“媽媽不會再說你了~”
不知其心，也不知其所想。
只有那她擁抱女孩的雙手逐漸收緊，聲音卻也在她自己都未察覺間，變得顫抖。
我想她曾無數次幻想這般場景，也曾無數次想在夢中再度這般擁抱自己的女兒。
如今，這個願望實現了。
可……
為什麼開心不起來呢？
……
餐桌之上，婦人端起碗，喂女孩吃飯。
其實，她的女兒已經不需要她去餵了，她的年紀也已經可以獨自完成這些。
可……在不知不覺中這卻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來，寶貝你不是喜歡吃甜的嗎？”
“媽媽給你買了很多糖果，現在病好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媽媽不會再攔着你了，也不會再說你會吃壞牙齒了。”
揉着女孩的腦袋瓜，婦人溫柔的對其眨眼，並端起面前的碗碟。
“不過，還是要乖乖吃飯哦，好好吃飯，才能健健康康的長大。”
窗外的陽光很暖，為這個不大的家內平添了一份溫馨。
溫柔的母親輕輕吹過手中的碗碟，慈愛的目光面向乖巧的女孩。
可……當她將手中的食物送到女孩面前時……
眼前恍惚間，宛若是記憶與意識幻想的衝擊，讓其身軀一顫。
被遺忘的真相在某一個瞬間浮現在眼前，那是躺在急救室身軀消瘦的女孩，那是歸於平行的心電圖，那是崩潰與絕望的嚎啕大哭。
啪！
手中的碗掉在地上，將其驚醒。
“對不起~！寶貝你別怕，媽媽不是故意的，你不要離開媽媽……”
婦人慌忙的彎腰，宛若一個受驚的小兔般，好似要去抓住什麼。
可……
地上沒有摔壞的碗碟，也沒有灑落的稀粥。
她看到光滑的地面之上，映照出自己一半精緻妝容，一半滄桑疲憊的面容。
“我……”
抬起頭，碗碟依然規整的放在桌面之上。
乖巧的孩子好奇的看着母親，擔憂的想要爬下座椅。
“媽媽……”
她踉踉蹌蹌靠近。
可婦人卻跪在地上，雙目失神。
心電圖歸於平行的聲音宛若在耳邊環繞，其中夾雜着腳步聲，醫生焦急的催促，以及一次次的嘗試。
可最後……
“很抱歉~我們已經儘力了。”
她迎來了這樣的結果。
“……”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眼淚大顆大顆落在地上，其中倒映出的，是婦人在醫院崩潰大哭的一面，是丈夫的呼喚與搖頭離開的醫生，是懷中冰冷的屍體！
其實那一天……
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在一道白色的光芒后，一切恢復平靜。
也在那時，醫生告訴她，手術很成功，女兒的病情好轉，很快就會恢復。
她不可置信，好似那足以擊垮自己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可……
她一把抱住面前的女孩，她有着溫度，有着感情，有着自己熟悉的一切。
她是自己的女兒！
永遠都是！
沒有人可以帶走她！沒有人……
“別怕寶貝，媽媽不會再放手的，媽媽會保護好你。”
“對了！你不是要吃糖嗎？現在就吃，媽媽給你去拿！”
起身，她匆忙的走向廚房。
可她或許並沒有意識到，她如今的一切，恰恰是無法接受的證明。
當她拉開廚房大門，記憶衝擊帶來的痛苦使得她腦海中再度閃過畫面。
這讓她身軀險些沒站穩，扶着門框坐在了地上。
視線變得有些模糊，而她要送給女兒的糖果，卻就在遠處。
婦人伸出手，她想要握住那顆糖，可記憶中的一幕幕再度出現在眼前。
她看到自己將這顆糖放在女孩手中，親吻她額頭，告訴她會好起來的。
她看到自己的女兒握着糖果露出久違的笑，看到那瘦小的身軀卻還在說著等身體好了后，要把媽媽送給她的糖果全部吃掉！
她憧憬着未來，她愛着自己，愛着這個家，愛着一切……
但結果……卻並不總是那麼完美的。
那顆糖自女孩無力的掌中滑落，滾落下手術台，於此時此刻，婦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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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畫面變得一片空白，整個世界只剩下了躺在地上的婦人，以及在她前方，距離伸出去的手掌只有一小段距離的糖果。
“是啊……我的女兒已經死了。”
終於，她口中的喃喃自語道出了這一切的虛假。
她的女兒已經死了，自己……只是在做夢。
“這個夢……還真是美好啊。”
“美好到讓人想沉淪其中，都感覺那麼不真實。”
一點點的，她的意識被包裹，潔白的空間宛若泥潭，想將其拉入其中，想再度將其記憶封鎖，為其創造出一個完美的夢境。
其實……生活在夢中也沒什麼不好的，不是嗎？
周圍逐漸化作黑暗。
她要醒來嗎？
自己可以醒來嗎？
還是說……我為何要醒來？
一聲聲發自內心的詢問好似都在讓她沉淪，讓她在這裏，因為這裏，有自己的女兒。
在這裏，就沒有人可以拆散她們了。
是啊……這樣挺好的。
墜落的身軀逐漸放鬆，感受自己被一點點吞沒。
雙目也自悲傷，到失神的麻木。
可……
那裏有一團光。
在黑暗的泥沼之中，她仿若看到了一團光在指引方向。
她試圖伸出手，或許在此時，她希望有人可以拉自己一把。
或許在此時，她希望有人逼自己，逼自己醒來，因為……她的女兒，她的女兒還在等自己。
哪怕只是送別，她也不想將她丟棄在那個冰冷的手術台之上……
可是……她只是伸出手而已，只是伸出手……
伸出手，就會有人來……
啪！
“啊~？！”
面前的黑暗被破開，那即將被吞沒的意識猛然清醒，她的手……
被一隻溫暖的手掌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