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萬車流鏡的星雨軌道（5）
“【幾度涼秋】。”
伴隨着夜秋領域的釋放，中間的高架橋光線昏暗，枯黃的落葉悠悠飄落，紫刀吹響了陣陣寒涼的風。
“空——空——空——”
刀的寒芒猶如水花迸濺，領域內寧靜的感覺擴散，悄無聲息間圍攻的怪物遲緩，剎那間淪為金屬碎屍塊。
落地緩慢，彷彿沉重的屍體亦為秋葉，收刀間領域也快速回歸直至消失。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
驟然，巨響轟鳴，汽車怪物砸地，各種廢零件到處翻滾，線路閃爍黯淡，徹底失去了生命體征。
顧音兒鬆了口氣，抱得更緊，她的腦袋藏進夜秋懷裏，好想去睡覺。
“不…不是……！”
“這倆人好像是……”
後方警車內雲玉山看見這一幕，整個人又懵逼不已，這不就是前幾天自己親手送進局子裏的兩人嗎……
當時上面說他抓錯人了，於是雲玉山釋放了她們，還給年齡小的披了件外套，告訴她說可別忘了還啊。
這不，她現在就穿着呢，穿搭怪怪的。
雲玉山的心情很微妙，早知道今天這麼倒霉就不出來了，合著走應急車道夾擊他的全是熟人。
一會兒估計會發生大場面，雲玉山對此很確信，因為那名少年可不是省油的燈，殺人眼都不帶眨的。
而且後面那輛黑車還在跟着，裏面沒準就是他的隊友之類的角色。
再加上前面紫發的女人，還有不知哪跳出來的汽車怪物，高潮應該快來了吧，幾人組隊打Boss。
所以雲玉山感覺沒自己什麼事了，只是這裏變成戰場肯定會死很多人。
不過說到死人，為什麼紫發女人和那小子一樣，都是才出手的，早些動手就不會有那麼多傷亡。
是有什麼特殊原因，還是說普通人在那群人眼裏不重要，警察消防員等職業者尚且不會這樣。
雲玉山想着，他很快意識到，或許這才是正常的，異能者與救災等人員本質不同。
平時看的電視裏面，超能力組織或隊伍奮不顧身救人，為了救人能犧牲自己，沒有救下來會痛哭流涕。
似乎這種人才是超能力者主體，也對，真實的世界出現了異能者，能有多少人像電視裏那樣偉大。
冷漠與傲慢才會是主導情緒，電視裏演的只是因為劇情需要。
比如男主因失手救人失敗，從此一代天驕萎靡不振，酗酒度日，但這時天下蒼生偏偏需要男主的力量。
世界即將毀滅，就在這至暗時刻，女主登場了，彷彿黑暗中救贖的光芒，使男主重新恢復了自信。
然後男主帶領女主披荊斬棘，過五關斬六將，成功拯救世界，從此兩人結為夫妻成就一番佳話。
雲玉山沉思，摸着下巴滿意點頭，他覺得自己很有當大導演的潛力。
“前輩，還要走嗎！”
這時白衣警察緊張地問道，打斷了雲玉山一瞬間的思緒，只見前方已無路可走。
“前輩，我們該怎麼辦！”
白衣警察滿頭大汗，“前面爆炸的那輛白車擋住了去路，這時剎車根本來不及，我們會撞上的！”
他說話時牙齒都在哆嗦，恐懼籠罩了整張年輕的臉，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裏，充斥着絕望。
“前輩前輩！我們會死嗎！不要啊！！”
“小王，我以前是怎麼教你的，越是危險的時候就越要保持冷靜，大喊大叫只會加速我們的死亡。”
“可我們現在不管是冷靜還是恐懼，警車的速度都不會改變啊！”
白衣警察抓着頭髮大喊，“那些人戰鬥啥也不管，右側的汽車全都燒了炸了，我們轉彎都沒有活路！”
雲玉山死死握住方向盤，他比誰都清楚現在的情況，以目前警車的動力而言，撞到那些汽車殘骸造成擠壓，火焰會順着車表面的汽油引爆油箱。
轟隆，腸子腦漿骨髓全都炸出來。
他們壓根沒有逃跑的機會，只能和高溫與汽車殘骸為伴，要麼直接炸死要麼燒死。
“………”
雲玉山通過後視鏡，看向與又一隻怪物糾纏的少年，他深呼吸着咬牙，閉上眼不去看前面擋風玻璃。
“賭一把，小子靠譜點！”
警車的鳴笛聲響起，尖銳急促，不過在嘈雜中不算清楚。
“嘀嘀嘀！噠噠噠！嘀嘀嘀！”
雲玉山按響喇叭，然後猛踩油門，前面就是汽車殘骸，就在警車要撞上的瞬間，空間破碎。
鏡面勾勒出門的輪廓，呼嘯聲中，警車離開擁堵地段，來到寬敞的道路，緩緩減速最終車在路邊停下。
“太好了，前輩我們安全了！”白衣警察扭頭看向危險的堵車處。
仍有怪物肆虐，人們往反方向狂奔，也就後方堵車的司機還安閑自在，但馬上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呼……”
雲玉山也鬆了口氣，抹掉額頭的汗，還好那小子在緊要關頭給了點力。
與此同時，藍淼站在一車的車頂，他早發現了警車內是雲玉山，怪巧的，這個警察還鳴笛向他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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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藍淼所在的區域，人群大概都已經跑到後方，只剩空車，還有正在被他拖住的幾頭汽車怪物。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藍淼控制刀的軌跡，他揮刀間將汽車怪物推向邊緣，再用【挖鏡】丟下去。
因為它們的境界都不高，遠沒有方才對付的第一頭怪物強，領域內放的情況下，拖住它們很輕鬆。
另一邊，高架橋最高的斜拉索，夜秋將哭喪着的顧音兒放在上面。
“小姐，你在上面不要亂跑。”夜秋持刀單手吸附着金屬柱，她保持着不掉下去，安慰着顧音兒說。
“嗚嗚嗚…我恐高哇……”顧音兒感覺自己被全世界孤立了，好可憐好可憐好可憐。
“我會注意這裏的，您不會摔下去。”夜秋安慰了句，隨後整個人向下俯衝，她快得只剩殘影髮絲散開。
寒芒乍現，才撲上來的怪物鐮刀斷，嘶吼聲中龐大的身軀四分五裂。
“鏘鏘！”
夜秋出刀很利索，只攻擊弱點，以最短攻擊殺死敵人，從不拖泥帶水。
只見接連撲來的怪物快速死去，殘骸堆成了小山丘，禁忌能量浮現，異變的車的鐵板跳動的血管消失。
只剩下最初的破銅爛鐵，銹跡斑斑，染着殘缺的破敗感，血液從中滲出來。
夜秋身體纖細而柔韌，高速斬擊間堆成的殘骸山嶽愈發高，她持紫刀踩在上面，瞳孔的涼意擴散。
附近，所有襲來的怪物已死絕。
畢竟是微境高階的王忌者，大概與岑鋒是同一水準的，現在遠不是她的最高戰力。
“好可惡，看不清啊……”
顧音兒一動不動待在金屬柱上，她低着腦袋想觀戰奈何視力不好，唔，看來以後熬夜要開燈熬了。
顧音兒喜歡晚上吃小零食刷手機，躲在柜子裏或某封閉空間更好，燈一閉她就會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她形容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只知道心情相當愉快，好像天沒亮之前就是自由的。
刷手機時顧音兒也知道毀眼，所以一下子調到最低亮度，剛開始會感覺太暗了，適應一會兒就好。
似乎最低亮度就不會毀眼一樣。
左右兩邊是排排金屬柱，顧音兒所處的是中間最高的，金屬柱連接着金屬繩索，支撐着這一段高架橋。
“誒！”
揉着眼睛的顧音兒突然靈光一閃，聰明的她想到了以前刷到的視頻。
出門在外沒有眼鏡，想緊急看一個東西但看不清怎麼辦，只需要手輕微握拳，大拇指伸開，蜷縮的小拇指留個小洞，就可以透過這個小洞看清東西啦。
顧音兒思索着，她雙手開始比劃，分別對準左右兩眼，像是望遠鏡似的。
“還真能看清楚，哼哼哼，我果然是個小天才，就說互聯網可以學到真東西吧！”
顧音兒的“望遠鏡”遮住大半張臉頰，她興奮起來啦，目光充滿了睿智，哪怕手擋着眼睛也能看出來。
“以後教給人販子。”顧音兒說著，“我還真是善良誒，他肯定會誇我吧……”
下方，夜秋往後的位置。
“那個智障誰啊，難道是精神病犯了……”
藍淼仍處於戰鬥當中，他隨意一刀擊退幾頭怪物，藉著力後退數十米，發現了金屬柱頂上的人才。
由於角度原因，他看不清那人的臉，但不妨礙感覺到那溢出屏幕的智慧。
“算了，至少傻氣不會傳染給我。”
藍淼這邊的怪物本就少，經過殺戮后只剩下三四頭倖存，他微微眯起雙眸，持刀去斬殺它們。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面對汽車怪物的圍攻，藍淼大腦內自動浮現出其運動軌跡，抬刀間迅速抵擋，再疊力去攻擊弱點。
方才那個智能生命體，也就是芯兒，說他可申請成為實驗其性能的人員，少年其實並不是太在意。
她的性能或許十分充足，但藍淼認為自己僅需計算方面的，這點他大腦便能滿足。
況且，藍淼不喜歡外物干涉自己，尤其是信息方面的智能設備，所以他連使用通訊器發送信息都很少。
上次請唐隱幫他處理屍體，他發送的是文字加密的，但什麼通訊都不如線下保密。
不過那次也是迫不得已。
藍淼在車頂遊走，他突然發現，自己又在控制不住吸收地面的血液，這種情況已經出現三四次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王，你在車裏面待好，那裏有位受傷的孩子躲在車底。”
“可是…前輩…前輩！！”
擁堵路段前，雲玉山再也坐不住，他吩咐了句迅速打開車門衝出，不顧是否有危險朝前方狂奔。
空蕩蕩的車群的第一排，赫然有一輛車底藏着痛哭的小女孩，血淋淋的屍體碎屑橫在車輪胎旁邊。
離近了能看清有一雙斷臂，剛好豎在汽車底盤前，血成泊，指尖如石粗糲。
車底有一根小拇指勾在那粗糲的指尖。
濃郁的血腥味摻進了微弱的哭聲。
雲玉山咬着牙狂奔，警服因風搖曳，他很快來到汽車前，彎下腰臉頰貼地，費力去夠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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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沒事的……”
片刻后，雲玉山背着女孩兒奔跑，臉頰方才被地面的石塊劃了道痕，他大口呼吸着感覺背後是無數眼睛。
那種感覺陰冷得令人窒息，猶如浸泡在詭異的海里，獠牙就從黑暗中逐漸顯現。
“吼吼吼吼……”
低吼聲塞進雙耳里，還有刀的顫音。
夜秋就在他身後持刀站立，擋住了欲要襲去的怪物，削落一塊又一塊鐵皮，周圍的空車損壞極嚴重。
雲玉山奔跑着鬆了口氣，前面百米后就是警車，看樣子接下來不會再有危險。
小女孩已經奄奄一息，腹部流着血，好像被鐵屑划傷，痛得幾乎要昏迷。
“沒事的沒事的……”
雲玉山其實壓根不會安慰小孩，尤其是在危險的情況，大腦宕機，想到什麼詞直接就脫口而出且重複着。
百米…七十米…五十米……
再近點，警車就一動不動停在前面，他只需要跑過去打開車門，再把小女孩放進去就可以了！
“嗡嗡嗡嗡！”
車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突然響起，雲玉山瞳孔驟縮，只見前方警車啟動，輪胎掀起大片模糊的塵土。
“前輩…對不起對不起！危險中能保持冷靜也是天生的啊…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警車內，白衣警察坐到駕駛座，他顫抖的雙手死死握住方向盤，嘴唇哆嗦着猶豫好久才踩下油門。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那胸前的警徽剛好朝着陽光，風從破碎的擋風玻璃打進來，肆意吹着涌着滾着。
他的做法無疑很正確，警車本就開到了堵車路段的前面，是離危險最遠的，那邊的怪物還被夜秋一人擋住。
只需踩下油門繼續往前開，便能通過高架橋徹底脫離危險，只是踩一下油門的事。
“喂！”
後方雲玉山在咆哮，他的視野內，警車越開越遠，只留有模糊的灰塵飄着。
“他媽的，王遠你給我等着，你這樣對得起你這份職業嗎！你就算跑回家你的妻兒會怎麼看你！”
雲玉山的嗓子都吼啞了，他喘息着，面部都通紅無比，豆大的汗珠滾落。
警車上有醫用繃帶，如果這位小女孩再不包紮，可能會失血過多而死，他背上的呼吸已經很微弱了。
“我只是不想死，我有什麼錯，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那麼偉大啊！”
王遠雙眼充滿血絲，他流着淚喊着。
“我知道，我這已經算是自私，但我的世界只有我的家庭，我不跑，我半個月大的小兒子怎麼辦！”
“難道只收穫個英雄的榮譽，誇英雄誰不會啊！誰知道心裏咋想的…動動嘴皮子每個人都能很高尚！！”
王遠哭着吼出來，臉頰也無比通紅。
“可我們家沒有人賺錢，我老婆我兒子喝西北風嗎…誰又會給我們家送錢啊！！”
“你家有錢…你是體會不到的！”
雲玉山在後面聽着，他逐漸沉默，停下了追趕的腳步，注視着警車遠去。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前方警車快速行駛，能隱約聽見一個男人打顫的聲音，這三字不知說了多少遍，然後消失在輪胎噪聲。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連續的金屬與水泥的磕碰聲響起，無緣無故瀰漫在流動的空氣。
一條蠍尾突然從橋底伸出，整段是由金屬碎片拼湊的，瞬間洞穿了車內的王遠，將他拽出車門拉向橋底。
咔嚓咔嚓……
雲玉山呆愣的瞳孔中，在地面拖行的人影血液淌出，大片大片染紅視野，王遠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
空洞的瞳孔倒映着天空，最終他被蠍尾勾下高架橋，全身骨骼不知道斷了幾塊。
就這麼簡單，死了人。
警車失去人的控制搖搖晃晃，最終撞上高架橋的邊緣，車燈閃爍冒着黑煙停下來。
“吼吼！吼吼吼吼！！”
難聽的嘶鳴中，一頭汽車蠍緩緩從高架橋底爬上來，它已經啃食完王遠身體，眼珠正虎視眈眈盯着雲玉山。
它尖銳的嘴鬆動，骨頭渣就堆一地，後方扭曲的金屬蠍尾在半空擺動。
每段關節運轉間作響，異常刺耳。
“這是…什麼鬼！”